第50章 幺寶陳五娘

陳老太太沒好氣的咒罵一句。

小女兒幺寶陳五娘扯著嗓子哭著:

“要!寶,要!”

瘦的隻有一層皮的小手衝著顧家的方向伸著。

好餓,那邊香香的,好想吃。

陳老太太哪裏有錢買,隻能費勁的把閨女抱起來哄著道:

“幺寶咱不要。”

“要!娘,幺寶,要吃!”

陳五娘不安分的在陳老太太的懷裏亂竄,小手不斷的夠向顧家的方向,一張嘴口水就流了出來。

陳老太太道:

“幺寶乖,那些東西有啥好吃的,誰知道她們做的時候摳沒摳腳,吐沒吐口水,下沒下耗子藥。

吃了她家賣的東西沒準要頭頂長瘡,腳底流膿,舌頭上爛個大窟窿的,那人就完了,就死了知道了嘛?”

“死?”陳五娘的哭聲停了一下。

陳老太太說:“死就是跟你王東爺爺一樣,往大黑棺材裏一放,蓋上板埋起來,不能吃飯,不能喝水,不能上茅房。”

陳五娘的口水又往外流了,哭唧唧的說:“死有席。”

陳五娘還記得娘帶她去吃了席,吃的好飽,她的肚子鼓的像瓜一樣。

“死人不能吃席。”陳老太太毫不猶豫的打破她的幻想。

那陳五娘就不想死了,但她想了想說道:“別人死,寶,吃。”

陳老太太衝著隔壁啐道:

“對!等隔壁那群黑心腸爛爪子就知道跟豬似的塞的摳搜鬼死了,娘帶你去吃大肉!”

陳五娘信以為真還問道:“娘,啥時候他們死?”

陳老太太:“早晚的事兒,就這麽胡吃海塞的,他們早晚遭天譴!老天得下個雷把他們劈的骨頭渣子都不剩!

到時候村裏給他們辦喪事,就得把他們家的好吃的都拿出來給大家吃,把他們的錢都換成大肉。

到時候娘帶你去一文錢都不用給,咱可勁兒吃!吃的飽飽的!”

陳五娘開心的重複:“吃!下個雷,吃!”

陳五娘的肚子發出老大的咕嚕聲。

陳家大兒媳婦正在一邊兒曬著野菜,聽的直撇嘴,小聲嘟囔道:“就這麽教吧,早晚得幹起來……”

她就想不明白,這老太太是圖啥,眼看人家過起來了,別人都往好了處,就這老太太,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人家窮的時候,跟人家處的也挺近乎的,富起來反倒不行了。

兩家又沒啥深仇大恨,無非就是生小姑子時候鬧的那點兒事兒,這事兒也是她們家理虧,小叔子病一場,也算扯平了,該咋處咋處唄,這老太太可好,記恨上了。

陳老太太要是知道她怎麽想,那得跳起來跟她幹。

在陳老太太看來,這事兒就扯不平,平時處的都不錯,一天生孩子你那邊順風順水,她這邊慘的都不行了。

就算是孩子說的不好聽,你們看在往日的份上,罵也罵回來了就得了唄。

那咋就能人掉水裏一眼不瞅。由著他撲騰,你們抬腳就走了?

萬一就淹死了呢。

這事兒在陳老太太心裏存了個疙瘩,再麵對顧家人自然說話就不好聽。

可她也沒占什麽便宜。

今個崴了腳,明個摔了牙的,人人都說是什麽她們家遭報應了,顧家那個小孫女不一般,是福寶。她們惹了會遭報應,她遭什麽報應?

她看不慣說兩句罪過就那麽大?非得人人都捧著,供著,再說她哪兒說錯了。

他們顧家是不是把孫女當寶,把孫子當草。

那都是一家人,她罵他們缺心眼有什麽問題?

別人種地都種糧食,就他們家種什麽誰誰誰給的種子,還一種一大片,那都不知道能不能出的玩意兒,那不就是奔著餓死去的嗎。

她罵的有啥問題?

再說她閨女,一個小孩兒,天天餓著肚皮,看見吃的她能不眼綠嘛。

別人家吃好的都關起門來吃,就你們家嘚嘚瑟瑟,給人饞的發瘋。

害得她出去看誰吃東西都想上手搶去。

可她搶的過誰啊?回回不都被推的滿地滾嘛,一出門給我們整的灰頭土臉的,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是我們理虧,你們沒有解氣嘛?還怎麽啊?

她都快餓瘋了,說不聽的,非得掐死了才能老實下來,我們能掐死她嘛?

多大罪過啊,那邊是福星,我們這就是災星了?

我們就哪兒哪兒都不如她了?

是,幺寶沒她聰明,沒她好看,沒她會說話,家裏有了她不僅沒發家反而更緊吧了,可我們又沒說想靠著她幹嘛。

我們就普普通通一個孩子,有點討厭,可也不至於人人喊打吧?

陳老太太一肚子委屈,但嘴笨,總是說不出來。

而陳家除了小兒子,誰也不認同她那些委屈,出去跟她站一邊是站一邊,回來了照樣不聽她那些。

而且因為她這麽大歲數還生孩子,總是給她臉色看。

這些加起來兩邊關係自然越來越不好。

她這樣想,顧福綿那邊還覺得屈呢。

隔壁陳家在她眼裏就是想占便宜想瘋了,占不到就惱羞成怒的人。

大人討厭,孩子也是熊孩子。

陳五娘就是典型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隔壁南家,南家的孩子也是熊孩子,隻是不占便宜。

各人各有的心思道理,晚上南柯躺在炕上翻來翻去,像個烙餅一樣。

南山家的人睡的都很沉,大房二房的姐姐都跟她躺在一個炕上,睡的呼哈的。

前陣子進來倆猴都吵不醒她們,何況一個翻身的南柯。

係統想趴在南柯身上,都沒有一個固定的位置,隻能飛起來問:

【咋了你?炕燙著你啦?】

南柯搖搖頭。

那係統就猜不到了,隻能亂猜:

【你怕你家豆腐賣不出去?】

南柯翻個白眼,你才賣不出去呢。

係統沒看明白它的意思,但很確定那是否認:

【那你咋了?】

南柯坐起來,指指隔壁,擦擦嘴角,然後無聲的歎了口氣。

係統思考了一下,猜了一個它不怎麽喜歡的可能:

【你還想吃她們家做的零食?!】

南柯再次翻了個白眼,那倒不至於。

係統:

【呃……你想吃她們的善念和惡念?】

南柯大力點點頭。

係統恨不得捧著它的頭搖一搖:

【柯啊,咱躲她都來不及,湊過去就不必了吧,萬一遇上危險呢。

再說了,你上次不是隻吃了家裏的嘛?】

南柯露出茫然的表情,係統這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

可南柯好像並沒有很糾結,也沒有追問。

不行幹脆就放棄了。

第二天南山家的人還是照常起來,去賣豆腐。

不一樣的是,天冷了奶奶喬氏她們也會留在家裏,不會再去地裏了。

但每天洗洗涮涮,收拾屋子仍是一副很忙的樣子。

南意意閑下來就繡花,繡的不怎麽樣,但愛繡。

南生生閑下來……

南生生閑不下來,每年這時候她比往日還要忙,要去找村裏的小姐妹嘮嗑,要去抓著把瓜子兒去聽老太太們傳閑話,要舉著妹妹南盡盡和南柯轉圈圈,把長大的小兔子拎出來給她們玩,找來又細又長的棍子和她們‘打仗’,也給她們講故事。

她是性子很野的姑娘,比村裏很多男孩都有勇氣愛冒險,也很淘很熊,七八歲的時候她幹過一件大事兒。

聽說離家幾十裏地的村子有戶有錢的人家,請了唱戲和說書的,給家裏的老太太賀壽,戲台子搭在村口想聽的都可以去聽。

她想去,可家裏又沒有工夫帶她去,她就鼓動了一群村裏的小孩,從村裏偷溜出去,跟在別人後頭去了,看了個盡興,還帶著大家吃了人家發的饅頭和米粥。

村裏人發現她們沒有大人帶著的時候差點嚇死,卻怎麽也想不明白,她們是怎麽一聲不吭的跟過來的,又是怎麽呼呼啦啦一大群人還不會被他們發現的。

問起來都說是南生生帶的路,她讓走就走,停就停,不讓說就不說,她說聽話到了地方就有好吃的,誰亂出聲她就揍誰,誰中途反悔,她就把誰攆家去,她打人疼,回家她們又不認路,所以大家都聽話。

南生生對這些全部認下,一副有事衝她來的德行。

那回王氏把燒火棍子都打折了,南生生哭的震天響,滿村都聽的真亮的,打完了她還能從懷裏掏出壓扁的饅頭分給家裏人吃。

村裏小孩個個都很佩服她,覺得她很有說書先生說的義氣,小時候男孩子女孩子個個都要叫她二姐,一有空閑就跟著她上山下河的四處跑,跑著跑著就長大了。

就不行了,關係不好了。

那時候玩的好的女孩子長大了,大多要有個小姑娘樣,她也不能去跟男孩玩兒,所以不過是嘮嘮嗑,哄哄家裏的小孩子。

畢竟別人家的小孩子不讓她沾邊,怕被她帶壞了。

南生生對此是很唏噓的,明明那時候大家都很快樂。

南生生再次把這個故事講給弟弟妹妹們。

南意意聽到了打開窗探出點兒頭說:

“你還挺好意思說,你說!你攆回家的那個是誰?!

你可真是我親姐,我好懸沒走丟了,娘把我揍成那樣我都沒給你供出來,結果你帶饅頭回來,居然沒有我的份兒!”

南生生心虛的摸摸鼻頭:

“我那叫殺雞給猴看,賞罰分明,你那最多叫將功折罪。

你一鬧大家不是哭就是要回家,我都沒揍你……

再說了,你就是想供你也得知道到底去哪兒才成。”

南意意聞言更生氣了:

“去哪兒你也不該帶大家去!

聽了幾句說書的胡說八道,你還真當自己是什麽女將軍了!”

南生生悶悶不樂的嘟囔一句:“一碼歸一碼……”

然後就不吱聲了。

南意意跟南盡盡,南歡和南柯說:

“你們可不許學她知道不?出門要跟大人說的,不然大人會很著急。”

南盡盡點點頭聽話的樣子。

南柯都行。

南歡敷衍的應下,纏著南生生再講的細一點兒。

這個故事怎麽聽他都聽不膩。

南生生多少有點兒隨爺爺南山,有點愛吹,南歡央求了幾次,她就又講了起來。

南盡盡這個乖孩子都捧著臉聽的眼都發光,何況南歡。

南意意一副不愛聽的樣子,縮回屋裏,窗戶卻留了條縫。

南柯覺得她二姐姐這故事越聽越有點兒水了巴嚓的,雖然很精彩,但越聽越離譜了,已經從十幾個小孩,變成幾十個小孩了,再講一會兒隻怕就要變成幾百個了。

南柯挪了挪麻了的腳,悄悄的走開。

係統提醒道:

【你家門口有個小孩兒。】

南柯不是很感興趣。

係統撲騰著小翅膀飛過去瞅了瞅:

【是你上次扶起來,卡門外道上那個,老陳家的幺寶陳五娘。】

南柯對自己做過的好事件件記的都清晰,偶爾會偷偷回味一下誇誇自己。

係統這麽說的話,南柯還悄悄到門口瞅了瞅,發現她還是那麽醜。

上次南柯扶陳五娘是她想去搶顧福綿的吃的,然後被那七兄弟中的一個推了個屁墩兒,大家都走了,她爬起來自己又卡一跤。

係統聽見有人哭猶豫半天才敢出去看,然後又回來跟南柯說。

南柯看熱鬧一樣探了個頭,然後裝沒看見,隻是後來還是去扶了。

雖然沒什麽用,那都卡吐露皮了,它也隻能邊扶邊勸她相信自己,你可以,你不疼。

然後她居然真的信了,抹抹淚很可以的一瘸一拐回家去了。

南柯覺得她可能有點缺心眼。

缺心眼的陳五娘看見她對她露出一個笑:

“幺寶來找你玩。”

南柯:“真的嗎?”

陳五娘眼睛放光的往裏頭瞅:

“順便聽嘮嗑。”

南柯覺得後麵那個才是她想說的。

這會兒南柯又覺得她有腦袋了,家裏有大人在,那就可以讓她進來,南柯讓開一點兒:

“那你進來聽吧。”

“好!”陳五娘開心的進來,蹲到了南生生附近,沒多大工夫就忘了南柯。

一直到快吃晚飯,大家才分開。

陳五娘開心的出門,然後正好看到顧福綿舉著一串糖葫蘆回來。

顧福綿其實是很無奈的,她不怎麽喜歡古代的糖葫蘆,酸的人牙都要掉了,可家裏人覺得她天天跟著去賣小吃很辛苦,所以非要給她買。

上輩子顧福綿出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從來沒有享受過家庭的溫暖,這輩子能有這樣的家人,她覺得是老天爺對她的補償。

既然穿越到這家的孩子身上,她一定會拿這家人當親人看待,這樣才不辜負新的人生。

所以盡管不愛吃,她還是裝作一副喜歡的樣子,準備一會兒給顧六,顧七吃了。

她看到路邊站著的陳五娘了,不過她懶得理那個熊孩子,舉著糖葫蘆從她麵前走過。

陳五娘從沒見過糖葫蘆,但那東西聞起來甜甜的,好像很好吃。

陳五娘是這麽想的,於是在那東西在自己麵前路過時,就踮起腳舔了一口。

顧福綿:“你幹嘛,好惡心!”

陳五娘:“好好吃!幺寶可以再舔一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