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呂儒律本來隻是隨口說說,他有一百種讓自己變醜的方式,比如穿緊身皮褲,熬夜把自己熬成熊貓眼,隻吃不動把自己吃成個胖子……無論哪一種方式,都比燙那個泡麵頭能讓人理解。

在秦書的觀念中,浩瀚的宇宙中或許存在無數個平行世界,但無論在哪個世界,那個世界裏的呂儒律都不會說出“我再燙個泡麵頭”之類的話。

為了確定呂儒律沒有被魂穿或是奪舍,秦書一連問了他好幾個問題,比如“你給我們提出的‘四不準原則’是什麽”,“楚城送徐寧的第一件禮物是什麽”,諸如此類。等呂儒律全部回答正確後,秦書才道:“可是我不理解,‘再燙泡麵頭’這五個字,怎會從你嘴中說出?”

呂儒律道:“怎麽,1274沒把溫泉酒店的事告訴你?”

“哦,他說了,但他說的很簡略。”秦書一副試圖理解的表情,“他隻說你最近被段野洲搞得不太理智。”

“‘不太理智’?”呂儒律冷笑,“謝瀾之真的說得這麽委婉?他沒用‘愚蠢’‘傻逼’之類的詞?”

秦書眼神躲閃,心虛地轉移話題:“所以,你想再燙泡麵頭和段野洲有什麽關係?”

呂儒律朝門口張望了一下,確定段野洲已經回另一個次臥了,才壓低聲音說:“因為我不想讓段野洲喜歡我。”

麵對兩個直男間可能出現的情愫,磕學家秦書居然表現得異常平靜,完全沒有他平時看小說時的激動:“首先,你確定他喜歡你嗎?”

“大概率吧。”呂儒律發著愁,“有人說我該直接找段野洲問清楚。你覺得呢?”

秦書發出一聲不屑一顧的嗤笑:“這有什麽可問的?他可能喜歡,也可能不喜歡。就算他喜歡,也分好多種情況:他可能是一見鍾情,也可能是在相處的過程中慢慢喜歡上的。他可能喜歡卻不自知,也可能心裏懷疑自己喜歡但不敢確定,甚至可能明確了喜歡又因為各種原因決定一直保持暗戀……你就算問了,也不一定能得到準確的答案啊,還不如等他想好了自己說呢——這是哪個傻逼給你出的餿主意?”

呂儒律被這劈裏啪啦的一大串搞得雲裏霧裏,心道不愧是熱愛看文的奇男子,情感輔導課開得和繞口似的。前麵那些什麽“可能喜歡”“可能不喜歡”“可能喜歡卻不自知”的東西他可以待會再分析,但秦書最後的問題他已經等不及要回答了。

“是1274哦。”呂儒律微笑著回答。

秦書瞬間呆住:“啊?”

呂儒律幸災樂禍道:“是1274建議我找段野洲問清楚的。”

秦書低頭沉思三秒,嚴肅道:“其實轉念一想,你還是直接去問比較好。對嘛對嘛,問了你才能不再繼續糾結,才能一身輕鬆,這簡直是絕妙的觀點,我永遠支持1274!1274就是最聰明的!”

呂儒律怒而痛斥:“你們小情侶把單身狗當猴耍呢?”

秦書笑眯眯地說:“無論如何,律哥你千萬別再折騰你的頭發了!”

“奇了怪了,我燙我的頭關你什麽事?”

“因為我不想看到你不開心啊!”

呂儒律微微一怔,一股暖意從心底湧出:“小情書,我發現你有時對我真的挺好的。好吧,泡麵頭我就先不燙了,你把那些表情包發給我吧。”

“說實話,要不是你救過我的命,我巴不得你多燙幾次讓我和1274多笑笑……”秦書話說到一半,對上呂儒律冷漠的眼神,立即改口:“不過我的確對你很好!你不讓我磕你和段野洲我就一點都不磕,在我心中,在我眼裏,你們就是沒有血緣關係,卻在同一個戶口本上的異姓兄弟啊——根本不可能!”

呂儒律麵色逐漸緩和。

“還有還有,今天我本來和1274穿了同款的家居服,為了招待敏感的你,我特意換了套衣服!”

呂儒律喉結一滾,感動不已:“小情書……”

秦書握住呂儒律的手,眼眸真誠:“律哥……”

簡單的握手似乎已經不能表達直男和男同間感天動地的友誼了,呂儒律正想著要不要抱他一個,就聽見謝瀾之冷淡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你們抱一個試試。”

站在門口“看熱鬧”的不僅有謝瀾之,還有段野洲。兩個高個子男生站在門口望過來,壓迫感拉滿,尤其是段野洲,頭頂都快碰到門框了。

在四個人的“暗潮湧動”中,謝瀾之先開口了:“4721,回房間睡覺。”

秦書火速下床,毫不猶豫地拋棄呂儒律,向謝瀾之奔去:“好的,1274!”

4721乖乖地跟著1274回到主臥,剩下段野洲依舊站在門口,一臉若有所思地看著呂儒律。

呂儒律盤腿坐在**,鎮定地問:“你還有事嗎?”

“沒,隻是有點好奇。”段野洲說,“律哥,秦書學長牽你手的時候,你怎麽就不敏感了?”

“這哪能一樣。”呂儒律道,“他已經是彎的了,還有男朋友。等你有女朋友了,你看我還對你敏感不,信不信我天天和你好兄弟抱一下,每周和你約一次澡堂互搓?”

段野洲點點頭,恍然大悟般地說了一句“挺6的”,然後就走了:“晚安。”

呂儒律和段野洲晚上睡得太晚,第二天又沒考試,兩人直到中午才離開了小情侶家。

謝瀾之借了一件全新的大衣給段野洲,免得段野洲又要一路披著被子回去。至於那一床和主人及其學長一同經曆了一夜驚心動魄的小花被,則被呂儒律貼心地疊成小方塊,放進了由秦書友情提供的奢侈品大袋子裏。

回去的路上,兩人順便打包了兩份米線當午飯。呂儒律本想回自己宿舍吃,段野洲卻說:“去我宿舍吃吧,你之前不是說要和我做飯搭子的嗎?”

那之前和現在能比嗎。

呂儒律還在思考找一個什麽樣的理由婉拒了段野洲,又聽見段野洲說:“律哥,你知道的,自從我父母離婚,姥姥病逝,洪子騫有了女朋友,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吃飯。”

呂儒律一驚,心道臥槽段野洲居然有這麽愛嗎,居然不惜搬出童年陰影也要和我一起吃飯。草,我突然好有壓力怎麽回事。

不能這麽下去了,段野洲你別太愛,老子真的隻喜歡甜妹啊。

呂儒律一狠心,同意了段野洲的邀約:“搭搭搭。”

兩人滿載而歸地回到42棟男寢。這時是吃午飯的時間,準備去吃飯的,吃完飯回來的男生在走廊上來來往往。校內廣播正在播放著學校近期的新聞:“在本市第十九屆大學生籃球淘汰賽中,我校籃球隊不敵理工大學,以90比107惜敗,止步四強……”

理工大和交大在本市算是多年的“死對頭”。聽到這則新聞,段野洲發出一聲譏笑,呂儒律自我安慰:“無妨,咱們在機器人大賽中完爆了他們。”

“同學們請注意,現在臨時插播一條緊急新聞。昨夜,有一床藍底的花被子在校園內遊**,一路從本科寢室區遊**至南大門,並在和保安纏鬥一番後飄出了學校。有認識這款花被子的同學,請盡快聯係學校保安處,保安處的李大叔聲稱願意請知情者吃半月的早餐以作答謝,謝謝。”

呂儒律:“。”

段野洲:“。”

兩人不約而同地低頭看向裝在袋子裏的那一抹藍色。因為被子太大,有一大截都露在袋子外麵。

呂儒律整個人都淩亂了,顫顫巍巍道:“段野洲……?”

段野洲看上去還算冷靜:“別慌,先回我寢室。”

他們已經到了六樓,離段野洲寢室已經很近了。然而他們還沒來得及飛奔走人,迎麵走來一個段野洲的同班同學,是段野洲的班長:“段野洲,考完試班級聚餐,你去不去……”

情急之下,呂儒律一把抓住段野洲的手腕,帶著人就往一邊可以鑽的地方鑽。

目睹了一切的班長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久久未能回神。

這時洪子騫恰好路過,見班長站在公共廁所門口,一副見了鬼似的表情,問:“你咋了?”

班長用一種懷疑世界真實性的語氣說:“我剛剛看到我班男神和另一個帥哥一頭紮進了廁所裏。”

洪子騫聳聳肩:“可能他們比較急吧。”

班長茫然地說:“問題是,他們手裏好像拎著……飯盒?”

洪子騫一臉懵逼:“啥?”

呂儒律和段野洲擠在廁所狹小的隔間內,將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足足長達一分鍾的沉默過後,呂儒律緩緩抬起頭,看向段野洲,無比認真地說:“我打算一考完試就買機票逃回家,然後看看能不能申請出國去南極留學,你呢?”

呂儒律和段野洲身高都不矮,再加上已經被汙染了的被子和飯盒,在有限的空間內兩個人幾乎貼在了一起。

呂儒律第一次和段野洲站這麽近,更直觀地感受到了他們身高的差距。他不抬頭根本看不見段野洲的臉,卻能聽見他和段野洲因為怕被班長發現扭送至保安處緊張的心跳聲。

段野洲的聲音從上方傳來:“那我可能會聯係宇航局,嚐試加入火星移民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