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能在跨年夜來溫泉山莊的遊客肯定不會是形單影隻的一個人。呂儒律放眼整個廣場,隻有他和段野洲是唯二的兩個例外。

他本來覺得自己蠻慘的,冷不丁看到段野洲和他一樣慘,甚至比他更慘,突然有些想笑。

原來我不是一個人啊,呂儒律想,要不我和段野洲抱團取個暖吧。可是,兩個例外的單身狗能做些什麽呢。

段野洲似乎也是這麽想的。呂儒律看著段野洲目不斜視地穿過擁抱的瀾書,牽手的寧城和親吻的騫卓,在一片燦爛的煙火下來到了他麵前。

“要不要來抱一下。”段野洲問他。

正值敏感期的呂儒律稍有猶豫:“抱太曖昧了,我們握個手吧。”

段野洲無情嘲笑:“你見過哪個正經大學生握手跨年的。”

呂儒律看了看四周的小情侶們,心虛道:“可是,如果我們也抱來抱去的話,和他們不就一樣了麽。”

單身狗要有單身狗的自覺,咱們千萬不能和小情侶學。

段野洲根本懶得理他,又向前走了一步。

煙火的光輝一陣陣掃過男生年輕的麵龐,忽明忽暗,明明滅滅。

“你不要再過來了,我們……”呂儒律咽了口口水,隨著段野洲離他越來越近,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我們離得好近。”

“那你倒是別動。”段野洲在距離他半步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而後從外套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小玩意兒。

——是S.D.P.A的墨鏡狗頭徽章。

呂儒律愣了愣,失笑:“你還真把這個帶著了。”

段野洲抬起手:“畢竟是會長的吩咐,就當是個護身符了。”

呂儒律看著段野洲垂眸替自己別徽章的模樣,心底湧上一股愧疚。段野洲能隨身攜帶S.D.P.A的徽章,足以證明他身為一隻單身狗的決心和原則,自己怎麽能因為段野洲區區幾個無法理解的行為就懷疑他是男同呢。

呂儒律露出笑容,真誠地祝願:“段野洲,新年快樂。”

段野洲也笑了聲,幫他戴好徽章之後又順手幫他整理了一下衣領:“新年快樂,律哥。”

呂儒律說:“你把你的徽章給我,那你就沒有來自S.D.P.A的保護了。”

段野洲甚是警惕地往洪子騫的方向看了眼:“沒關係,我自己會小心。”

“又或者,讓我的徽章保護你吧。”呂儒律說著,把手伸進了褲子的口袋,從裏麵拿出了一枚和他胸口戴著的一模一樣的狗頭:“沒想到吧,我也帶了!”

段野洲揚了揚眉:“確實沒想到。”

“那可不,”呂儒律一邊替段野洲戴上徽章一邊說,“我早有預感,今晚我們一定會需要保護。”

“機智。”段野洲非常捧場地誇讚了一句。這時,一枚巨大的煙花升上了夜空,砰地炸開綻放,也奪去了段野洲的視線:“今晚狗糧雖然多了點,但煙花還是很漂亮的。”

呂儒律順著段野洲的目光望去,情不自禁地感歎:“是啊。”

兩人肩並肩站著,眼睛裏映著同樣漂亮的煙火。雖然沒有擁抱,也沒有親吻,但呂儒律一點都不覺得孤獨。

“律哥我回來了!”秦書不知道從哪躥了出來,一手拿著一根滋滋燃燒著的手持煙花,“要玩仙女棒嗎?”

呂儒律冷哼一聲,接過一根愛心形狀的仙女棒:“喲,你還知道回來找我啊。”

秦書揮舞著仙女棒:“知道知道!”

不僅僅是秦書,其他人也結束了膩歪,紛紛走了過來。

徐寧淺笑著說:“儒律,野洲,新年快樂。”

楚城一把摟住他的肩膀,握拳道:“律哥今年要加油脫單啊!”

“送你的新年禮物,”謝瀾之遞給他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謝了。”

呂儒律知道謝瀾之這是在謝自己上次救了他老婆,豪爽地接過禮物,衝著所有的兄弟高喊:“新年快樂——”

酒店的新年煙花放了近半個小時,淩晨一點,遊客們漸漸散去,呂儒律和兄弟們各回各房。

段野洲的房間在三樓,其他人的房間都在五樓。瀾書在503,寧城在507,而呂儒律的房號剛好在503和507的中間,正是那萬惡的505。

一開始得知自己又雙叒叕被夾在了男同中間,呂儒律是拒絕的。但今晚酒店滿客,他想換房隻能和段野洲換,他不忍心讓學弟替自己“受苦受難”,含淚住了進去,同時祈禱這家酒店的隔音不要太差。

呂儒律洗完澡,換上睡衣躺在**刷手機,看到秦書給他發了條微信。

秦書:【律哥,我去你房間找你?(貓貓探頭.jpg)】

以不變彎為已任:【你找我幹嘛?】

秦書:【你不是有心事要向我傾訴嗎】

以不變彎為已任:【哦,那個啊,現在已經沒有了。】

段野洲已經用行為向他證明了自己單身的決心,他不想再去懷疑一個如此虔誠的,隨身攜帶協會徽章的S.D.P.A成員,那是對段野洲的極度不尊重,更是對S.D.P.A精神的褻瀆。

他必須對段野洲徹底放下戒心。

秦書:【好吧】

秦書:【對了,1274送你的禮物你喜歡嗎?】

以不變彎為已任:【我還沒拆呢】

秦書:【快拆!快!!快啊啊啊 !!!】

呂儒律放下手機,拆開謝瀾之送的禮物,居然是他最喜歡的電競比賽總決賽vip門票,還是兩張!他當時搶得手快斷了都沒搶到!

以不變彎為已任:【臥槽!我宣布,謝瀾之以後就是我義父!!!】

秦書:【不好意思哈,我剛剛問了1274,他說他沒興趣當你爹。PS:禮物是我挑的!】

呂儒律愉悅地欣賞著小情侶送他的禮物,忽然聽見了敲門聲。

深更半夜的,誰會來找他?

呂儒律下床走到門口:“誰?”

門外傳來段野洲的聲音:“是我。”

這個時間,段野洲跨越兩層樓來敲他的門,實屬有些曖昧了。但呂儒律瞥了眼被他隨手放在床頭櫃上的狗頭徽章,一點不慌地打開了門。

門外,段野洲還穿著剛才的衣服,一身的低氣壓,表情像是剛打完一局苦戰半小時,最後卻被敵人偷了水晶的遊戲。

呂儒律不明所以地問:“怎麽了?”

“怎麽了。”段野洲深吸一口氣,“讓我告訴你我怎麽了。”

據段野洲講述,他回到房間後,經曆了一連串匪夷所思的事件。

首先,他從口袋裏拿出手機,震驚地發現手機沒有鎖屏,界麵停留在他和教練的微信聊天框上。十分鍾前,他給教練發了一個“讓我看看你是哪種傻逼”的表情包,教練長達60s的語音緊跟其後。

段野洲立即向教練解釋道歉,說自己是誤觸了。好不容易取得了教練的諒解,他順手在家人群裏搶了一個紅包,別人都是幾十幾百的金額,而他:0.2元。

一直到這個時候段野洲還沒意識到不對,他走進浴室想刷個牙,卻發現酒店似乎忘了在客房裏準備洗漱用品。

這種失誤對於一個走高端路線的酒店來說太不應該了,可以說是極小概率的事件。段野洲沉默著感受四周,隱隱覺得身邊的磁場都不一樣了。他沒有打電話給酒店前台,而是給洪子騫發了條微信:【你住幾號房?】

“我的房號是311,洪子騫的是313。”段野洲十分堅決地說,“我寧願讓果蠅在我水杯裏產卵,也不想住他隔壁。所以……”段野洲頓了頓,聲音軟了兩分:“律哥能收留我一晚嗎?”

能能能,試問有誰能拒絕身高190,身負“詛咒”,可憐兮兮求收留的體育生學弟呢。

同樣身負“詛咒”的呂儒律感同身受,慷慨地向段野洲伸出了援手:“可憐的小家夥,快快請進。”

段野洲卻沒有立刻進去,反而上演了一波欲拒還迎,遲疑道:“真的可以嗎,律哥,你那麽敏感。”

“有你的狗頭徽章保護,我想我敏感期過了。”呂儒律說,“進來吧。”

呂儒律房間的東西一應俱全,床有一張,洗漱用品有兩套。呂儒律倚在門邊看著段野洲刷牙,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段野洲:“505的磁場比311好不到哪去,戀愛的酸臭味甚至是311的兩倍,你確定要我收留你嗎?”

段野洲吐掉嘴裏的泡沫,剛要說話,他的手機震了起來。段野洲拿起手機朝陽台走去:“去接個電話。”

段野洲出去的時候隨手帶上了門,隻留了一條門縫。他刻意壓低了講電話的聲音,可呂儒律的聽力實在過於逆天,一條門縫足夠讓他聽得七七八八——段野洲是在和他媽打電話,兩人聊得似乎不怎麽愉快。

唉,這大過年的。

段野洲打完電話回來,神色看不出異樣。呂儒律正琢磨著要不要安慰一下學弟,就聽見段野洲問:“律哥剛剛的意思是,學長們晚上會做點什麽?”

段野洲的語氣十分隨意,似乎隻是隨口一問。

行行行,討論這個也可,比聊家庭問題好。

“你覺得呢。”呂儒律麵無表情地反問,“要是你和你喜歡的人住一間房,你會做點什麽嗎。”

段野洲還真認真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得出答案:“那要看對方允許我做什麽了。”

“正直的你。”呂儒律打趣道,“要是她什麽都不讓你做呢?”

段野洲頗為惋惜地輕歎一聲:“那就學習吧。”說著,段野洲看了眼時間:“快兩點了,睡覺嗎?”

酒店的大床睡兩個男大學生綽綽有餘。呂儒律和段野洲分別從床的左右兩邊上床,蓋好被子,中間的距離再睡一個楚城沒問題。

兩人坐著默默對視了十秒。

呂儒律:“晚安?”

段野洲:“晚安。”

啪地一聲,段野洲關掉了所有的燈。酒店的遮光做得很好,燈一關,什麽都看不見了。

枕邊驟然多個學弟,呂儒律多少有些不習慣。放在一個月前,他能想到自己的跨年夜會被四個男同狂喂狗糧,但他絕對想不到有人陪他吃狗糧,順便還陪他睡了覺。

過了一會兒,段野洲在黑暗問:“律哥,你睡著了嗎?”

呂儒律說:“睡著了。”

段野洲笑了聲:“謝謝你讓我和你睡。”

呂儒律閉著眼道:“好說。”換做別人可能會覺得段野洲要麽是在封建迷信,要麽是在小題大做,隻有真正被小情侶們“傷”過的人,比如他,才能對段野洲感同身受。

“好安靜啊。”段野洲沒緣由地感歎,“話說,如果隔壁兩邊有什麽動靜,我們能聽見嗎?”

“你能不能聽見我不知道,反正我應該能聽見。”

段野洲對此表示懷疑:“你聽力那麽好的?”

呂儒律幽幽道:“你媽在澳洲,你要去澳洲過寒假嗎?”

段野洲怔愣片刻,隨即反應過來呂儒律聽見了他打電話才知道的這些,由衷讚歎:“6。”

呂儒律謙虛道:“過獎。”

段野洲在呂儒律身邊翻了個身,麵對著他說:“希望今晚安安靜靜的,否則我們應該會很尷尬吧。”

呂儒律:“……”

艸,你小子會不會聊天!你這話說出來就很尷尬了好嗎,你讓我怎麽再心平氣和地和你睡?

“快睡快睡,”呂儒律催促道,“睡著了就什麽都聽不見了。”突然,呂儒律耳尖一動,似捕捉到了什麽動靜:“等下。”

段野洲問:“怎麽?你真聽見了?”

“我剛剛好像聽見了……”呂儒律喃喃道,“奇怪。”

段野洲好奇死了:“你聽見了什麽?”

呂儒律不是很有把握地說:“我聽見1274和4721在說英語。”

段野洲問:“你確定你沒聽錯?”

在自己的強項上,呂儒律自信且高傲:“竊聽器聽錯了我都不可能聽錯。”

段野洲道:“可是瀾哥和秦書學長大半夜說什麽英語?”

“已知瀾哥和秦書對我的聽力技能十分了解,難道……”呂儒律縝密推理,提出假設:“他們這是加密通話,就是為了讓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不對啊,我高考英語可考了137分,詞匯量巨大,有什麽是我聽不懂不會說的?他們太瞧不起人了吧!”

“這麽厲害?真的假的。”

“你不信可以考我。”

段野洲說:“結膜炎用英文怎麽說。”

呂儒律的沉默長達半分鍾:“……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