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 滴血驗親

皇上一聲令下,很快水盆便端了上來,武鳴和於鍾站到了旁邊,明顯成了看熱鬧的。

太監端著水盆站在中間,薛德在一旁提醒:“將軍夫人,程大爺,您二位誰先請?”

殿內一片寂靜,眾人的視線都投射在他們身上,影十一充斥著莫大的壓力,甚至感覺胸口悶得慌,有些喘不過氣來。

或許是太過緊張了,他開始不停地咳嗽,這時候倒想著拖延時間了。

“怎麽,事到臨頭,你不會是要暈倒吧?我告訴你,這會兒你要是暈了,無論太醫說什麽我都不信,你肯定是裝的。”程國公瞧見他這副咳喘的模樣,頓時充滿了警覺,語氣不滿地道。

影十一抬頭瞪了他一眼,有氣無力地道:“程國公不必憂心,哪怕我暈了,也是可以取血的。我原本就身子不好,何必要裝?”

程國公聽他語氣這麽硬,好像絲毫不害怕,而且說得也在理,並不是要逃避的狀態,也隻能冷哼一聲,不再多言。

影十一的視線悄悄掃過大殿上的眾人,他咳得更加嚴重了,上氣不接下氣的。

“嘿,這是被程國公給氣得吧。咳成這樣,要是命沒了,這滴血驗親也沒啥作用。”於鍾嘖嘴,他似乎有些看不過眼,忍不住在旁邊說風涼話。

當然他這種行為,又惹來程國公的白眼,顯然覺得於鍾又是在偏幫了。

“薑院判,你去替程亭鈺診脈吧,緊要關頭,可千萬別出岔子了。”

皇上比誰都著急,他很想快些知道結果,但若程亭鈺真的不是程家的種,那九五之尊就要不踏實了。

原本程國公沒說出這個猜測時,皇上隻當看熱鬧,甚至還在心底笑話程宗然。

娶到了江揚趙氏的嫡女又如何,還不是連親生兒子都沒有。

可如今牽扯到皇嗣,甚至還是已死的前太子大哥的兒子,如果真是如此,隻怕朝中會有老臣人心不齊,畢竟前太子的子嗣也算是正統。

薑院判走過來,有太監依然呈上座椅,讓他們在殿內坐下。

影十一將手放在桌上,麵色坦然,畢竟為了偽裝主子,他也沒忘了吃裝病的藥,無論誰來都查不出來。

再者薑院判與主子交好,之前幾次幫忙遮掩,這回的確沒什麽好怕。

薑院判仔細診脈之後,從藥箱裏掏出一個小瓷瓶,放在“程亭鈺”的鼻尖處晃了晃,明顯是讓他聞嗅什麽,隔了片刻,他的麵色就從蒼白緩和了幾分,明顯精神了一些。

“皇上,可以了。”薑院判匯報。

“薑院判,您給他聞了什麽啊?藥性會不會影響之後的滴血驗親。”程國公很緊張,連忙問了一句。

薑院判直接將瓷瓶拋了過去,“提神醒腦的,主藥是薄荷草,你可以帶去給其他大夫看。”

程國公接了過來,直接打開嗅了一口,一股清涼的氣息撲麵而來,的確讓人清醒了不少。

“開始吧。”皇上擺擺手。

影十一走上前,接過太監手中的匕首,輕輕劃了一道,一滴血流進水盆裏,他似乎怕不夠似的,連續幾次將受傷的手指放入水盆裏,讓血留的更多。

“夠了。”

很快太監又把水盆端到趙雅茹麵前,她略有遲疑,一直緊盯著她的程國公,馬上開口奚落:“怎麽,事情要敗露了,所以不敢了?”

趙雅茹冷笑了一聲,“我隻是嫌棄他用過的匕首而已。”

很快,太監又換了一把,她才接過割開自己的手指,流下一滴血。

眾人緊盯著銅盆裏的情況,那兩團血液滑落到一起,慢慢融合到一起。

“融了,怎麽可能?”程國公親眼看見融在一起,整個人都楚瑜一種難以置信的狀態,他瞪大了眼睛,嘴裏不停地喊著不可能。

“你們明明不是親母子,哪有親娘對兒子這麽狠的,我不信。肯定是有什麽出差錯了,皇上,老臣懇請再做一次滴血……”

或許是太難以置信,他整個人狀若瘋癲,一直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麽。

坐在龍椅上的九五之尊倒是長鬆了一口氣,他知道這盆水不可能有問題,畢竟這是薛德親自準備的,端過來之後,這對母子倆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滴血,完全沒有作假的可能。

“嗬,我就知道這小老兒輸不起,人家是親母子。你到底什麽心理,兒子都死了,還偏要說孫子不是親的,也不怕程將軍半夜從地底下爬出來,向你索命。”於鍾竭盡所能地說著風涼話,臉上滿是嘲諷的神色。

程國公顯然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竟然眼睛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薑院判立刻上前,拿出另一個瓷瓶,放在他鼻尖下輕晃。

片刻之後,程國公就悠悠轉醒,隻是剛睜開眼,看到趙雅茹母子,瞬間又變得十分痛苦,眼看要第二次暈倒,薑院判連忙把瓷瓶湊近了些。

這次可不是什麽清幽的薄荷味,而是刺鼻的臭味兒,他瞬間被熏得清醒了,想暈倒逃避都不可能了。

“皇上,臣婦懇請對程國公降罪,臣婦出身江揚趙氏,對名聲看得最重。他竟然做出此等汙蔑,簡直不看為人父為人祖父,是程家的恥辱。”趙雅茹立刻揚高了聲音,義正言辭地道。

皇上問:“依你所見,該如何處置他?”

趙雅茹都已經把江揚趙氏搬出來了,皇上自然不可能輕視,況且她說的也是實情,程國公簡直沒事找事,他千不該萬不該,在程亭鈺的身份上做文章,還牽扯出前朝太子,這也讓皇上十分不悅。

“程國公如此行事,質疑程亭鈺的身份,甚至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不惜牽扯出那位,想引起皇上的重視,完全是一場豪賭。就是為了幫助程世子脫困,他知道程世子派人放火,想要置人於死地這罪名逃脫不掉,又有宗然的臨終遺言,皇上定然不輕饒他,為此程國公就想來個釜底抽薪,隻要程亭鈺不是程家人,那程世子的罪名就不成立了。”

“為此,臣婦提議,剝奪程宗興的世子之位。”趙雅茹有理有據地分析著,幾乎每一句話都踩在程國公的敏感神經上,都快把他逼出神經病了。

“你一介婦人,這種事情豈是你能說的?”他當場就氣得跳腳。

“剝奪了他的世子之位,難道要讓程亭鈺當世子嗎?我不同意,我還是覺得程亭鈺是假的,根本不是你和程宗然的孩子!”

程國公顯然是沒辦法了,這話說得已經屬於耍賴的程度。

“嘖嘖,這老頭兒真逗,事實都擺在麵前了,卻還死不承認,隻想著汙蔑別人,卻不想承擔被拆穿的後果,哪有這種好事兒啊。”於鍾忍不住吐槽起來,絲毫不怕被人聽見,甚至他還故意說得很大聲,顯然就是想讓程國公聽到。

“怎麽哪兒都有你,這是我們程家的事兒,你一個外人說起來還沒完了是吧?武鳴將軍,請你管好你下屬的嘴,這裏不是北疆,不是你們作威作福的地方。”程國公就覺得腦子快要被氣炸了,火氣湧上頭,話說得也相當難聽。

原本一直沉默看戲的武鳴,一聽這話,瞬間就扭頭看向他,眼神微冷。

“嘿,我說你這個老匹夫,玩不起就開始胡亂攀咬是吧?皇上都沒讓我閉嘴,你就一直命令我,你才是作威作福吧!”於鍾立刻不幹了,直接揚高聲音噴了回去。

他還想再說什麽的時候,卻被武鳴伸手攔住了。

“皇上,臣本不想理會別家的事情,不過程國公既然已經將這盆髒水潑過來了,若是臣不多說幾句,將軍夫人提議撤掉程宗興的世子之位,這非常合理,但是程國公不願意讓程亭鈺當世子,自然也要考慮他的心情,依臣所見,不如不立下一代世子,等程國公百年之後,收回程家爵位和府邸,自此再無程國公府,想必國公爺也不必為了幫小兒子,成日謀算孫子,這樣也算是給程將軍一個交代了。”

許久沒開口的武鳴,一說話就是驚天之語,直接把程國公噎得翻白眼。

這哪是出謀劃策,分明就是釜底抽薪。

爵位都沒了,那他還爭個屁。

他已經後悔來告發此事了,非但沒有達成自己的目的,還要將祖輩穩定江山得來的爵位弄沒了,若是他百年之後,去了陰曹地府都沒法跟列祖列宗交代。

“你勿要信口胡說,撤爵位這種事情,豈是你能提的?”程國公當場大喊,甚至都喊破音了,足見他的驚慌程度。

武鳴隻是冷笑一聲,並不再多話,顯然方才那句隻是為了刺他,並不想多搭理這種人,程國公也不配讓他多費口舌。

“皇上,草民覺得武鳴將軍說得甚是有理。程國公如此待我,草民已心如死灰,明明我們是親祖孫,可是他為了二叔,卻能幹出這種殺人放火、信口雌黃的汙糟事兒,甚至還連累母親的名聲。若是父親泉下有知,恐怕不得安息。”

“草民兒時,祖父也甚是疼愛我,可為了這麽個爵位,他就變得麵目全非,可見爵位於程家而言,並不是什麽好東西。與其讓一個家散了,不如就徹底割舍。”

程國公見武鳴不再吭聲,還以為他是怕了,不敢再嗆聲,正忍不住得意,隻見程亭鈺站了出來,大義凜然地說著不要爵位一事兒,完全是真情實感。

“程亭鈺,此話當真?”就連皇上都沒忍住,驚訝地問出口。

主要是太過驚奇了,國公這個頭銜可不是一般的爵位,除了異姓王之外,國公就是最大的,他們能享受到的特權和福利十分豐厚,而且一旦丟失了這個爵位,就代表程家被踢出了世家圈子。

如今程家已經沒有能靠得上的人才了,剩下的全是老弱病殘和酒囊飯袋,完全不可能支撐起他們奪得第二個爵位,隻要失去國公這個位置,就徹底淪為笑柄。

“當真。”“程亭鈺”毫不猶豫地點頭。

“如果朕說撤了程宗興的世子之位,把這個位置給你呢?”皇上再問。

“恕草民不識好歹地拒絕,祖父和二叔為了這爵位,已經從人變成了惡鬼,都能對至親之人揮刀相向,草民不想變成那樣,寧願孑然一身,當一個白身。”他毫不猶豫,比之前拒絕的語氣更加認真了。

“程亭鈺,你敢?這是程家列祖列宗靠鮮血和生命爭來,你親爹更是在戰場上以命相搏,不給程家丟臉,想要家族再上一層,你這是忤逆不孝啊!”程國公氣得咬牙切齒,要不是在光明殿上,此刻他就想衝上去,狠狠地給這孽畜兩巴掌。

“程亭鈺”冷笑一聲,轉頭看向程國公,語氣嘲諷地道:“祖父這是在說什麽話?您都說了,我不是父親的親兒子,要和他交代什麽呀?還是您去和他交代吧,誣陷他唯一的孩子,還牽扯出他的發妻。若是程家基業倒了,最該怪的也是您,因為你無能而不自知,父親無論爭來多少榮光,都有你在拖後腿,替他敗的幹幹淨淨,不是嗎?”

他這麽一說,倒是瞬間又勾出程國公另一件傷心往事。

當初程宗然英勇善戰,經常打勝仗,雖然被皇上忌憚,但那時候皇上根基不問,朝中大臣並未全部收攏,不少權臣想要給程宗然請功,讓他也封個爵位當當。

皇上死活不同意,他不能容忍程宗然當侯爺,況且以程宗然的立功速度,以後晉升國公甚至是異姓王,也不是什麽難事兒。

後來權臣們後退一步,那就把程家的爵位往上抬一抬,讓程家從國公變成異姓王。

皇上當時隻說是考慮,但是看他沒有一口回絕的架勢,眾人都覺得有希望。

甚至當時望京城已經傳出來,程國公也變成王爺了,還有諸多人來賀喜。

隻是在這種關鍵時刻,程家卻直接掉鏈子,程國公和程宗興父子倆在望京最大的妓院嫖妓,還為了爭同一個花魁大打出手,鬧得滿城皆知,所有人都看他們的笑話。

這種雖不是原則性的錯誤,但著實太丟人現眼了,連那些權臣都不好再張口了。

就程國公這種人也不配當異姓王啊,為此大家都很有默契地閉了嘴,程國公的王爺美夢就這麽飛了。

如今程亭鈺提起,簡直是又在他的傷口上撒鹽,讓他回憶起那些不堪的往事。

明明觸手可及,可是卻在臨門一腳沒了,煮熟的鴨子飛了,足見他有多懊惱,可以列為人生最大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