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陰緣(四)

“別開門!”

宋宴遲的聲音響起。

因為喬願和蘇燕離門最近,因此他這話顯然是說給兩人聽的。

要不是情況不對,喬願覺得宋宴遲很有當男媽媽的天賦,連這種事情都要細細叮囑。

如果這是在有攝像頭的綜藝上,宋宴遲的這句話就足以養活八百個營銷號。

不過她當然不可能開門。

在發覺懷裏的蘇燕也安靜不少之後,喬願鬆開了手。

因為已經預料過這種情況,在意識到站在門口的是鬼之後,喬願的心底並沒有多少恐懼。

門外那道聲音生氣的罵了幾句髒話。

顯然對方也聽到了宋宴遲的話,對她們不開門這件事情很是生氣,還憤怒的表示自己是人,質問她們為什麽不放自己進去,是不是想要讓他死。

不得不說,雖然外麵的是鬼,但是這幾句話倒是罵的挺人性化的。如果不是親眼目睹了中年男人的死亡,喬願肯定以為外麵站著的還是那個活靈活現的人。

等聽到外麵的鬼東西罵的愈發難聽,以及房間裏投來的兩道飽含複雜感情的視線,喬願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她剛才竟然不知不覺間將真實想法說了出來。

中年男人,或者說中年男鬼的一腔鬼火已經轉移了目標,從全房間的地圖炮移動到了喬願一人身上。

喬願自行屏蔽了對方的髒話,很快陷入了另外一重思考之中。

雖然這證明了眼下中年男人如果沒有她們開門就無法進來,但是她的心裏並沒有輕鬆多少。

隻要不開門,就能躲過鬼嗎?

畢竟大家都知道中年男人已經死了,沒人會相信他的鬼話,自然不可能開門。

但是之後怎麽辦,白天的話鬼會消失嗎?

如果鬼沒有消失,她們豈不是要被一直困在房間裏……

喬願的腦海裏剛冒出這個想法,就聽到門外傳來一聲驚喜地笑容:“這個門縫還挺寬的,我可以鑽進來了。”

鑽?

喬願一愣,下意識地看向了門口。

窗外的烏雲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散去,月光重新籠罩了地麵,也讓大家得以看到房間內的景象。

被外麵那個鬼東西說寬的門縫隻有一指寬,但是此時卻多了中年男人那張浮腫的臉,布滿血絲的血紅色眼睛緊貼著門縫,正一臉怨毒地看著房間裏的人。

隨著中年男人的話音落下,他整張臉忽然間像是融化的蠟燭一般化為了一灘肉泥,隨即那肉泥湧動著從門縫往裏鑽。

這一次遠比車上要近距離的多,因此三人還能看到那灘肉泥還在咕嘟咕嘟冒著血泡,每一下跳動都如同起搏的心髒。

而被肉泥爬過的地方,都留下了一灘血跡。

沒有喬願替她捂住嘴,蘇燕終於可以叫出聲:“救、救命,周哥,救我……”

她還記得之前周連說過的,隻要她呼叫對方的名字,周連就會過來救她。

她自認為已經快要喊破嗓子,但是房門的方向仍然毫無動靜。

蘇燕麵色慘白的看著那灘肉泥離自己越來越近,理智告訴她應該站起來逃跑,但是發軟的手腳卻始終用不上力,眼睜睜看著那灘肉泥已經到了她的腳邊,腳腕處傳來灼燒般的疼痛感。

肉泥上的血泡像是煮沸的開水一般冒個不停,如同對方雀躍的心情。

下一秒,那灘肉泥突然猛地往後退了幾步。

蘇燕:???

是周連來了嗎?

蘇燕的腦海裏剛冒出這個想法,就聽到喬願驚喜地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原來真的能夠碰到啊。”

“這不就跟掃垃圾一樣?”

蘇燕:!!!

她轉頭看向了喬願的方向,發現原本應該站在她身後的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她的身邊,手裏還拿著一個掃地用的木掃帚。

如果蘇燕沒有看錯的話,那是房間裏本來倚靠著牆邊的掃帚,當時剛進入房間時她還不小心弄倒過,所以印象深刻。

所以喬願剛才就是用這個東西……

仿佛是為了驗證蘇燕的猜測,喬願又揮動起了掃帚。

這一次蘇燕清清楚楚的看到掃帚將肉泥往門口掃了掃。

蘇燕:“……”

她剛剛都看到了什麽?!

蘇燕恍恍惚惚,懷疑自己其實一開始就沒有醒過來,眼前的一切都是在做夢,不然怎麽會看到眼前這副場景。

肉泥上的血泡冒得更加密密麻麻。

雖然早已和中年男鬼人鬼殊途,對方也不成鬼樣,但是蘇燕還是莫名其妙的覺得對方在說髒話。

就在蘇燕還在懷疑自我時,喬願的聲音再次響起:“抬一下腳,你腳底還占了點兒。”

“誰幫我把簸箕拿過來?這麽掃到門口有點兒太累了,我想掃進簸箕裏再倒出去。”

蘇燕:“……”

她果然是在做夢,不然怎麽會聽到喬願跟她媽說著類似的話?

然而對於這耳熟能詳的話語,她的身體已經先行一步站起身,腳腕處傳來的鑽心疼痛提醒她並不是在做夢。

蘇燕原本應該對於自己不是在做夢,而是真的見到了鬼這件事情產生恐懼。但是從喬願拿起掃帚起,她的恐懼就莫名減少了許多。

她強忍著腳步傳來的疼痛去尋找簸箕。

下一秒,頭頂的燈被打開,原本目光鎖定的簸箕被另外一人先一步拿了起來。

喬願餘光中看到有人拿了簸箕過來。

是宋宴遲。

這應當是宋宴遲人生中第一次這麽沉默,對方看著喬願,讓喬願懷疑自己是頭上長了犄角,又或者背後生了翅膀,才會讓宋宴遲的視線如此複雜——

打量與探究齊飛,驚詫與費解交織。

喬願甚至覺得宋宴遲有千言萬語想要和自己說,但是他最終就化為了一句話:“你掃,我扶著簸箕。”

語氣甚至是難得的平靜。

說罷,宋宴遲便真的蹲下了身子。

因為這個簸箕的把手斷了一截,宋宴遲隻能扶著兩邊。

在一旁的蘇燕覺得自己不是在什麽恐怖副本裏,而是在大掃除現場,心中生出了幾分沒活幹的羞愧。

好在小時候每周一次的義務勞動讓她終於找到了自己可以做的事情,她戰戰兢兢地說道:“那我灑點水吧,這樣掃起來不飛灰,還掃的更加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