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吾好夢中鯊人

屬於黑手黨的大型交戰現場,是極為混亂的。

分不清敵我的子彈在空中亂飛,被拔下保險栓的榴彈在敵人腳下悄無聲息滾動,隨後掀起一個又一個飛濺危險彈片小型的爆炸,手槍在這種程度的混戰中甚至屈居弱勢,僅有極適合街道巷戰的衝鋒槍與機槍才算得上不掉隊的熱武器,每一梭子都會帶走一串血花。

並不存在什麽令行禁止,這些戾氣要比正常人重得多的黑西裝或雇傭兵們每個手上都有不止幾條人命,即便是名義上的上司,在這種混亂的場景下,能做到的多半也隻有呼喊一聲叫人提著槍上前火力壓製,至於打出去的子彈是不是人體描邊……那就沒有誰在關注了。

畢竟,當強於他人數倍的異能者存在於這片戰場時,其他所有人都會淪為陪襯。

……

黑紅色的異能光芒猛然蔓延出去,強大的重力將敵對方試圖接近的家夥幾乎碾進地裏,連堅硬的大地似乎都要在重力異能的加持下崩潰開裂,“雙黑”之一的“重力使”成名已久,每一次有他參與的交戰都極為棘手,為了避免被形成碾壓的戰力差,需要分出數倍多於港口黑手黨的異能者對其進行戰術性拖延。

由此來說,中原中也作為港口黑手黨最堅定的戰鬥力威懾,是名副其實不摻一絲水分的。

GSS對於這種情況早有預料,分出大部分異能者負責拖住“重力使”便是應對措施之一,但戰場上最是瞬息萬變,港口黑手黨也不會沒有新鮮血液的加入——除了“重力使”之外,尤其應該被嚴防死守的家夥,似乎也該多了一個。

在“重力使”不在橫濱期間揚名,且迅速成為港口黑手黨新樹立起的武力威懾,與“重力使”顯而易見的純粹“強大”不同,以手下從不留活口、下手狠絕,來去如同幽靈一般無聲無息的這個家夥,被認為是極具威脅的清剿暗殺者。

——本不該在正麵戰場擁有壓倒性優勢的暗殺者。

“——攔住他!快攔住那個黃頭發的!!!”

GSS的異能者指揮衝著對講機崩潰大喊:

“我們的先頭部隊幾乎是被他一個人解決的!情報組怎麽回事?!不是說‘黃眼惡魔’沒有異能嗎?!!”……

湧動的電壓幾乎讓空氣都在震顫,金色身影的每一次移動都伴隨著纏繞在殘影上的電弧,速度更是堪比閃電,僅僅一個眨眼,被金色電光略過的雇傭兵就踉踉蹌蹌地捂著脖頸倒了下去,下一瞬就會攜帶著“劈啪”作響的電火花與灼熱的氣流來到你的麵前。

我妻善逸麵色平靜,雙目緊閉,分明此時應當看不見分毫眼前的景象,但卻好似對周身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不僅身前,甚至背後。

在槍林彈雨中卻沒被一顆流彈擦過衣角,甚至除了發絲因為速度過快而被風吹得有些淩亂,身上連一滴血液都沒濺到,比起平日裏常常糊了滿頭滿臉的血漬,此時的我妻善逸幹淨得仿佛並沒身處黑手黨的大型火拚現場,連唇邊淡淡的酒氣都沒被衝散。

而與之相對的,他整個人卻完全化身為一道在戰場中央飛速閃爍狂飆的金色電光,每一次閃動都會收割敵方死有餘辜的性命。

凜冽的閃電甚至還會順著地麵蔓延,將所有經過的地界全部電得一片焦黑,附近的人自然也會跟著一起倒黴,被餘電略過的感覺可不太好受——並且這一點還是不分敵我的。

太宰治也發現了這一點。

“遠離我方成員,避免波及他們。”

太宰治仍舊站在一開始的高台上,在這片混亂的場地中完全沒有什麽提高音量的想法,隻用著正常麵對麵交談的聲音,在雙方距離極遠,甚至隻看得見隱隱人影的情況下,絲毫不在意對方是否能聽見,頗為淡漠地開口。

“殺入敵方包圍圈,盡快斬首對方指揮——他們要下派異能者攔截你了,善逸君。”

“……”

遠在戰場中央的我妻善逸突然停滯了一瞬,抬手將捅穿敵方胸口的螺絲刀抽了出來,順手甩了甩上方滑落的血跡,接著似乎是側耳傾聽了什麽,雙目仍舊緊閉,隨後遠遠衝著一個方向點了點頭。

下一刻,他化作一道凜冽的金色電光,直奔敵方包圍圈正中央的異能者指揮而去。

……

斬首指揮是大型交火中被雙方一同默認的捷徑。

派遣異能者前往暗殺對方指揮,能夠有效打擊敵方在一段時間內的秩序與優勢,而一旦己方在此時仍舊保存有生力量,那便是勝利的前兆。

正因如此,不僅GSS的異能者指揮會被港口黑手黨安排暗殺,擁有無效化異能力的太宰治,自然也是GSS一門心思刺殺的目標。

而此時,似乎正是天時地利人和。

“重力使”正處於異能者的戰場,來不及顧及到這邊他的搭檔,“雙黑”之一的太宰治雖具有極其反異能的無效化能力,但倘若襲擊他的並非異能力,這家夥也隻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周圍堪稱薄弱的保護均被無聲無息放倒,針對太宰治的暗殺者提著猝了毒的匕首,悄無聲息向著高台上低頭俯視戰場,狀似對身後一無所知的背影走去。

“速度還蠻快的。”

太宰治像是誇讚一般評價道,隨後麵色如常地轉過身,披在肩膀上的黑色大衣劃過一道平穩的弧度,**在外的皮膚帶著不太健康的蒼白,看見身後已經對著自己舉起短刃的暗殺者也沒有絲毫意外,隻是微微頷首,然後不緊不慢開口。

“——先別殺他。”

“……”

已經對準目標心口的短刃僵在半空,分明隻需劃破一點表皮,致命的毒藥便可以送“雙黑”之一這個家夥去往生,但此刻這柄匕首卻連移動一點兒都做不到了。

暗殺者突然反應過來,眼前這個包了滿臉繃帶的家夥剛剛說的兩句話……好像都不是對他說的。

原因無它,在渾身寒毛豎起的暗殺者背後,我妻善逸手裏攥著一柄推出一半的裁紙刀,雙目緊閉,周身仍舊環繞著若有若無的電弧,略帶磨損的刀尖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變成鐵鏽一般的暗紅色。

而此時,這一片薄薄的暗紅色刀鋒,正跨過暗殺者的頸側,輕輕抵在顫抖不已的喉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