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友好”

“雙子”在黑死牟的心裏,一直都算是一個容易觸動起他仍舊作為人類時強烈情緒的開關。

他會變成鬼的原因,就與他人類時期的雙子兄弟脫不開幹係。

作為曾經的鬼殺隊劍士“繼國嚴勝”時,與他一母同胞的弟弟繼國緣一便是千年難遇的天才,無論是多強的惡鬼都會被緣一斬於刀下,再強的劍術也走不過緣一手下的一合之敵,即便他們身為兄弟,同胞雙子,但天賦的對比卻始終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就像是日之呼吸與月之呼吸,如螢火般的月亮又怎能與灼熱熾日爭輝?

緣一就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天生被神明鍾愛的孩子,繼國嚴勝無論如何努力修行,鍛煉劍術,也始終無法與他比肩,無數複雜的情緒充斥大腦,豔羨妒忌與不甘糅雜在一起,最後促使他選擇拋棄了人類的身份。

摒棄人身,重獲新生,作為“黑死牟”的上弦之壹,已然應當是徹底拋下過去的六目惡鬼,手中握住的刀劍也隻是保留著曾經日輪刀的樣式,實則以他自己的血肉構成,斬殺惡鬼的劍術轉而朝向鬼殺隊的劍士,現在的“黑死牟”,必定不會是曾經的繼國嚴勝——但保留一點兒繼國嚴勝的ptsd也還是很正常的情況。

就好比此刻。

仍舊單膝跪在鬼舞辻無慘先前站立的位置前方,頭顱微低,整具身體都表現出一副看似對鬼王俯首低垂的順從,但鬼舞辻無慘在撂下兩句憤怒的嗬斥後便毫不猶豫離開,黑死牟的麵前空****,他卻已經保持這個姿勢半晌沒動了。

甚至連神色,都是看似毫無波動,嘴唇抿緊,實則六隻眼睛死死睜著,猩紅的虹膜上橫亙著不屬於人類的紋路,黑死牟的眼睛一直都沒眨過一下。

——雙子,兄弟,一強一弱。

分明是外貌模樣毫無差別,甚至麵容相同到分辨不出任何差異,比起繼國嚴勝與繼國緣一都要更相似的臉,卻實力迥然,一個可以提起造型古怪的日輪刀同“柱”一起給予猗窩座重創,另一個卻隻能遠遠躲在一旁,甚至被其他人提醒自己的兄弟“保護好你哥哥”……

真是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煩躁。

雙子兄弟,一強一弱,偏偏是兄長作為更弱的一方,同胞弟弟的實力將其遠遠甩開,為什麽這麽久過去了,鬼殺隊還是會出現這種差異的雙子?

作為兄長,難道就永遠比不過自己的弟弟嗎?

最近出現的事情真是太容易牽動他的心緒,先是鬼殺隊出現了帶著與緣一相同日輪花劄耳飾的獵鬼人,緊接著無慘大人留下的下弦壹沒過多久便死亡,連幾百年未曾出現減員的上弦也被斬殺了一位,甚至死得還不是不太入流的上弦後位,也不是最聒噪的童磨,反而是還算看得過去穩重一些的猗窩座,現在居然又出現了這種既視感這麽強的雙子——

攥住刀柄的掌心甚至無意識地在用力,黑死牟麵色冷硬,尖銳的鬼指尖已經深深沒入到掌心中,自己卻仍舊毫無所覺。

直到自認為很會察言觀色的童磨用金扇遮住自己下半張臉,隻露出毫無情緒卻故作悲憫流淚的琉璃雙瞳,毫不生疏地湊了過來。

“黑死牟大人,猗窩座大人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卻如此突然地死在了鬼殺隊手中,我感到萬分的悲痛,這可真是一件——”

童磨的話還沒說完,自他鼻梁中段開始,突然就毫無征兆出現一條橫亙的裂縫,整個半顆頭顱突然就被橫著切開一般一份而二,“吧唧”一聲滑落下去,摔在了無限城漂浮在空中的木質地麵上。

“……”

黑死牟甚至都沒有多分給童磨多一個眼神,一言不發,將歸鞘的刀柄鬆開,表情毫無變化地轉身,與隻剩了下半截腦袋的童磨擦肩而過。

童磨的下半張臉連停頓都沒有,仍舊繼續說出了後半句話。

“——這可真是一件悲慘又痛惜的事情啊。”

即便被黑死牟一刀砍掉了半顆腦袋,但橡木發色頭頂如潑血的彩瞳鬼仍舊毫不介意,甚至還頂著自己僅剩的下半顆腦袋,隨著黑死牟離開的方向轉動過去,嘴裏仍舊在感慨甚至帶著故作驚喜的語氣說道:

“黑死牟大人之前可是從未與我有過互動,沒想到今日與我一同為猗窩座大人的死亡而悲痛,也願意和我友好相處,看來我們對於猗窩座大人的友誼是如出一轍的堅韌啊。黑死牟大人。”

“……”

一旁的玉壺和半天狗不敢說話,隻得麵麵相覷,墮姬看到這種場麵甚至下意識緊張地抓住了自己哥哥的手,妓夫太郎也一聲不出地回握,幾個等級都要更低的上弦看著上弦壹貳的“友好互動”,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直到黑死牟一個眼神都沒分給童磨,冷漠地離開,童磨也滿不在意地撿起自己剩下半顆腦袋安回去,絲毫不認為自己人緣差地也心滿意足離開後,上弦之陸的這對兄妹才一起鬆了一口氣。

上弦前位的大人有何等矛盾,都和作為上弦最末的他們兄妹沒什麽關係,比起這個,不如關注一下無慘大人要求他們殺掉的那幾個鬼殺隊的“柱”——卑鄙的獵鬼人聯手圍剿猗窩座大人才導致其被斬殺,但倘若是一對一,上弦對於區區人類的“柱”可是絕對性質的碾壓。

假如這份記憶裏圍剿過猗窩座大人的家夥膽敢踏入他們的吉原,他們兄妹必定會讓這獵鬼人有來無回。

——

宇髄天元在決定訓練他新晉繼子情報搜集能力的第一天,就發現了強烈的不對勁。

“發現普通人可能了解鬼的情報但拒絕透露你會怎麽做?你再說一遍???”

鬼殺隊總部的音柱宅邸,宇髄天元捏著一疊情報紙的手甚至有點兒微微顫抖,表情也是顯而易見的“不華麗”,堪稱目瞪口呆地看向滿臉弱氣無辜的這個金發小鬼,聲線的尾調無意識上揚,重複了一遍剛聽到讓他心神震**的回複:

“跟蹤尾隨到他家然後用刀抵著脖子逼供?啊???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宇髄天元被震得心神激**,但是我妻善逸卻似乎並沒有get到他究竟因為什麽而震撼,反而被他驟然提起的音量嚇了一跳,渾身抖了一下,然後才眼睛濕漉漉地小心翼翼抬頭看他,一副很容易就要被嚇哭的模樣小聲說道:

“就、就是最簡單的方法啊……”

這個大塊頭的體格很高大,站在自己前麵幾乎把光線全都擋住了,低頭瞪大眼睛看過來的樣子又很凶,帶著奇怪鑽石護額的模樣也很奇怪,我妻善逸原本就覺得這家夥看起來有點兒可怕了,現在驟然被提高音量一問,被嚇得兩手下意識縮進袖筒,本能摸上了袖子裏零零碎碎的小型“安全感”們,聲音也顫顫巍巍甚至帶點兒哭腔地解釋起來:

“我、我知道我很弱啦!做不到稍微完善一點的情況,我就隻能想到這種方式,雖然這樣子的確很沒用,我也知道我很沒用!如果不跟蹤的話可以試著竊聽,不過這樣會耗費更多時間吧?所以才想到簡簡單單用刀抵著問一下——”

說到這裏,在宇髄天元震驚的視線下,這個戰戰兢兢的金毛甚至還猶豫地偷偷瞟了他一眼,然後遲疑問道:

“需要事後處理掉嗎?我不太確定你們需不需要處理來著,所以沒有提,如果需要這麽做的話可能要多耗費時間處理一下大型垃圾什麽的,如果是我之前的工作環境,可能要用到破壁機,不過現在應該沒有這種東西吧?隨便埋起來可以嗎?”

宇髄天元:“……”

宇髄天元震撼地連頭上緊緊裹住頭發的繃帶都鬆了,直到發現這個金毛小鬼突然發生變化的眼神,宇髄天元才反應過來,匆忙將險些露出來的銀發重新包得嚴嚴實實,隨後用某種難以言喻的眼神盯著這小子看了一會兒,分辨不出究竟是什麽震撼的心情。

——尾隨、跟蹤、威脅、處理、毀屍滅跡一條龍……這小子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些什麽嗎?

宇髄天元在加入鬼殺隊之前,是作為忍者在生存,當然幹得也不是什麽幹淨活,對這方麵的理解也還算是比較資深,但自從被鬼殺隊的主公所觸動,選擇帶著老婆一起加入了鬼殺隊之後,老本行的一些事他都選擇金盆洗手了,也沒想到在這突然就聽見了熟悉的流程——還知道毀屍滅跡,你小子也未免太熟練了吧?!!

應該說幸好這小子是給他當繼子嗎?宇髄天元曾經當過忍者,對這方麵的接受度比較高,但是假如換成煉獄他們那種道德水準極高的家夥,在知道這小子的天賦都點在什麽方麵的時候,估計就要出事吧?

宇髄天元深深吸了一口氣。

“聽好了,我妻,不管你以前是做什麽的,當了我的繼子之後就一切都要聽我的!無論是讓你做什麽還是不讓你做什麽,都要以我的命令為主,聽懂了嗎!”

“控製欲很強的上司類型嗎。”

我妻善逸嘟囔了一句,隨後有點不情不願地點頭:

“哦,知道啦。”

“回答得太敷衍了,一點兒都不華麗!”

宇髄天元瞪了他一眼,隨後似乎是思考了一小會兒,才語氣凝重開口:

“最近吉原那裏的情況不太對,我會帶你去那邊探查一下情報……聽煉獄說你的聽力不錯,希望能派上用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