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因為江辭固執地不鬆手,林空鹿反倒覺得他此刻確實是夢遊狀態。
夢遊的江辭很黏人,想讓他鬆開自己幾乎不可能,林空鹿幹脆也不管了,閉上眼打算就這麽繼續睡。
不然還能怎麽辦?打又打不過,說又說不通。
他如此在心中安慰自己,順便還在江辭懷裏找個舒服的姿勢窩著。
江辭看他在自己懷裏拱來拱去,終於找到舒服位置了,便心安理得地開始睡覺,不由陷入沉默。
他沒想到林空鹿會這麽縱容夢遊時的他,願意與他這般親近。雖然知道都是自己,這麽想有些幼稚,但他確實……有點嫉妒夢遊時的自己。
他微微垂眸,看向懷中人。
覺醒後,他五感變敏銳許多,視力非常好,盡管車內很黑,他仍能大致看清小漂亮安靜的睡顏,還有對方仍有些紅紅的耳朵。
沒分手時,小漂亮也這樣在他懷裏睡過覺。
江辭沒忍住,低頭親了親那隻紅紅的小耳朵。
林空鹿剛迷糊要睡著,忽然感覺被親,瞬間驚醒,捂住耳朵不敢相信,隨即意識到江辭是夢遊狀態,又不好說什麽,隻小聲道:“你怎麽還親耳朵啊?”
江辭:“……”
他抿了抿唇,冷峻的側臉在黑暗中微紅。
林空鹿看不見,心中已經有點後悔昨晚那麽騙江辭了。昨天他才說孩子是對方的,今天對方就不滿足抱著,開始親了,要是繼續騙下去,會不會越來越過分?
可已經騙了,沒有回頭餘地。現在要是改口再說孩子不是江辭的、他們已經分手了,誰知道夢遊時的江辭會做出什麽?
林空鹿隻能捂著耳朵,小聲繼續瞎編:“不能親耳朵,親了會懷孕,我們已經有一個崽了,不能再有,懂嗎?”
江辭:“……”
原來他在夢遊時,這麽的……不聰明?
黑暗中,他的表情忽然有些一言難盡。
……
第二天,林空鹿醒來時,天已經大亮。
車上隻有他一個人,江辭不在。下車後,他發現江辭正帶小隊成員從路邊廢棄車的油箱裏倒騰油。
他輕舒一口氣,暗想,江辭先醒,肯定知道晚上又夢遊的事,自己就沒必要再跟對方說了。
這件事說多了,太曖昧,而且說了也改變不了什麽,平白搞得他和江辭白天相處也尷尬。
正想著,旁邊忽然傳來爭執聲,是趙星墨和趙洲之。
林空鹿好奇轉頭看去。
趙星墨從路邊的草地走過來,手裏捧著一小捧蘑菇,神情煩躁。
趙洲之跟在他身旁,眉心緊鎖,語氣難得嚴厲:“誰讓你去撿蘑菇的?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現在動植物都在變異,這種菌類也不安全。”
“哼,說得好像你多關心我似的,小時候還不是天天把我鎖在家裏,生死不問,現在倒會假好心,裝好爸爸了。”趙星墨氣哼。
趙洲之聞言臉色一白。
趙星墨看見他的臉色,頓了頓,又煩躁道:“我又沒走遠,就在距這裏不到一百米的草地撿的,而且我事先用陳少校他們給的試劑檢測過,這些蘑菇都沒變異,能吃。”趙洲之似乎也意識到剛才反應過激了,臉色緩了緩,但還是說:“沒變異也不能吃,快把它們都扔了。”
趙星墨覺得自己都退讓了,他爸還這個態度,終於不耐:“我好不容易撿的,為什麽要扔?都說檢測過了。”
“我說扔了就扔了,萬一試劑沒檢測出來呢?”趙洲之語氣又跟著嚴厲。
趙星墨臉色一陣難看,忽然憤憤扔掉蘑菇,道:“你現在就知道管我,有本事你去管……”
話沒說完,注意到其他人都在看他們吵架,他神情一陣尷尬,沒再說什麽,忽然悶頭走了。
林空鹿走過去撿起一顆蘑菇,集中注意力,很快,眼前畫麵變成慢動作,同時視線也能捕捉到力量波動。
但眼前這顆蘑菇沒有力量波動,說明沒異變。他又掃向被趙星墨扔在地上的那些蘑菇,也沒有,都是普通蘑菇。
看來確實可以吃。
江辭這時走過來,用試劑檢測一遍,也得出同樣結論。
趙星墨一聽有人站他,立刻轉頭說:“看吧,我就說可以吃,你就是看我不順眼,我做什麽你都數落。”
說完見趙洲之臉色發白,抿了抿唇,又沒再開口。
趙洲之被兒子說得臉上一陣難看,嘴唇囁嚅,但還是堅持念叨:“這是蘑菇,吃蘑菇總歸不好,要不大家還是吃野菜……”
因為他堅持,大家到底還是沒吃蘑菇。
林空鹿有些奇怪,出發前,私下找到趙洲之,問:“趙叔,蘑菇怎麽了?那些蘑菇有問題嗎?”
趙洲之像有什麽心事,反應有些慢半拍,隔了兩秒,才遲疑搖頭,說:“沒什麽,隻是……野外長的蘑菇,總感覺不安全。”
是這樣嗎?
林空鹿神情疑惑,想起他昨晚去自己房間時,也提過蘑菇,又問:“那您昨晚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就是……我聽您的意思好像是,一個人不做什麽的話,也會懷孕?是跟蘑菇有關?”
說到後麵,他神情尷尬,聲音也漸小。
趙洲之臉色明顯又白一分,但猶豫一下,還是壓低聲音,小聲對他道:“我是聽說有人吃了一種蘑菇,就莫名懷孕的,不過你沒吃過蘑菇的話,應該不用擔心。”
頓了頓,又叮囑:“你要是真懷孕了,可以找顧福明教授幫忙,我今早在東城基地打聽過,老教授剛好也去中央基地了。”
說完,他便神情不自在地走了。
林空鹿覺得奇怪,怎麽趙洲之也知道那位教授?
他似乎猜到了什麽,但涉及別人隱私,他還是假裝不知,什麽都沒問。
不過吃蘑菇能懷孕的話……他穿來後是沒吃蘑菇,難道原身在他穿來前吃過?孩子的另一個爹其實是蘑菇?
嘶,還不如出軌這個解釋靠譜。算了,現在想也沒用,還是等係統回來再說。
林空鹿不再胡思亂想,很快隨車隊一起出發。
……
之後兩天,江辭依舊白天打喪屍、睡覺,晚上“夢遊”。
林空鹿仗著他夢遊時,腦袋不好使,也可勁忽悠,什麽親耳朵會懷孕、親臉頰會懷孕、親手指會懷孕……總之,就是不能親。
而且因為懷孕,江辭不讓他打喪屍,他在小隊裏混吃混喝,日子過得十分舒服。
就是……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感覺最近兩天,江辭白天時,看他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
晚上,江辭又夢遊了,這次夢遊時,眼睛是紅色。
林空鹿明顯感覺他周身氣勢比前兩天更陰沉冷厲,但對方把他圈入懷中時,又和以往一樣小心,且占有欲十足。
“寶寶,我好像很久沒抱著你了。”江辭抱了一會兒,忽然握住他的手,紅眸泛著委屈說。
林空鹿任他抻開五指,與他十指相扣,聞言熟練應付:“瞎說,你昨晚才抱過。”
“沒有。”江辭立刻否認。
林空鹿:“……”你怎麽還撒謊呢?
他轉頭看向江辭。
今晚正好有新月,銀色月光從車窗外照入,他看見江辭的眼神,實在不像撒謊。
難道對方忘記了?可他記得,江辭夢遊時,雖然不記得白天的事,但能記得之前夢遊時的事。
“寶寶,我想親你。”江辭又輕聲說,紅眸閃過溫柔。
林空鹿:“……不行,不是說了親親會懷孕?”
他表情僵硬說。
江辭抿唇,片刻後卻說:“寶寶沒說過。”
林空鹿:“……”
他終於意識到哪裏不對勁了,今晚夢遊的江辭和以前一樣,會喊“寶寶”,前幾晚夢遊的江辭沒喊過。
草了,難道前幾晚的江辭其實沒夢遊,是裝的?
可江辭為什麽要裝?對方又不喜歡他,沒必要……等等!
林空鹿的表情越來越僵,忽然開始冷靜分析——
在東城基地那天,江辭給他剝過雞蛋;出發這幾天,對方也時常給他炒菜,雖然江辭總有看似合理的理由,但那些菜確實大半都進了他嘴裏;還有,江辭不讓他打喪屍,讓他在隊裏混吃混喝……
終於,林空鹿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對勁,江辭這家夥……好像想吃他這棵回頭草?!
完了,該不會是他忽悠過頭,影響到白天正常的江辭了?不行,不能再繼續騙下去了,再騙下去,他一個炮灰都要跟男主搞到一起了。
怎麽辦?要不跑路?不,也不行,他目前已知的任務就是跟著男主。另外他也沒實力在末世獨自求生,要跑路也不能是現在,肯定得等到了中央基地再說。
該死的係統,怎麽還不回來告訴他真正任務?
林空鹿越想,表情越僵硬。
江辭蹙眉,安撫地拍拍他的背,又不解問:“為什麽會懷孕,就不能親?”
林空鹿:“……”對、對嘛,這樣被拒絕了,還不肯放棄,要刨根問底的才是夢遊時的江辭。
前兩晚的江辭果然是裝的。
林空鹿一陣無言,最後硬著頭皮羞恥道:“因為已經有一個崽了,不能再親。”
江辭紅眸費解:“為什麽有一個崽了,就不能再親?”
頓了頓,又補充:“我想親。”
紅眸還閃著期待。
林空鹿:“……”
他幹脆閉眼咬牙,豁出去道:“因為再親就有兩個崽了,兩個就盛不下了,你沒看我很瘦嗎?”
江辭被被吼得一愣,紅眸茫然,回神後,忙小聲哄道:“那我們不親了,隻要一個。”
他語氣溫柔,悄悄用手在林空鹿細瘦的腰部虛虛量了一下,感覺寶寶確實太瘦了,又輕聲哄著問:“寶寶,你想吃什麽?我去給你抓隻雞好嗎?要不還是兔子?”
林空鹿愣愣望著他。
救……
忽然有種負罪感是怎麽回事?
……
隔天,林空鹿開始躲著江辭了,盡量少吃他炒的菜,也不跟他一起坐在車後排。
盡管他努力躲得不著痕跡,江辭還是能察覺,臉色漸漸不好。
中午,車隊經過一處加油站時,江辭先下車把喪屍清理完,然後讓隊員去看還有沒有油。
他自己轉身回越野車旁,拉開駕駛座旁的車門。
趙星墨最近一直在跟趙洲之賭氣,正好不想跟他爸待在同一輛車,忙說:“我也去加油。”
說完就下車溜了。
坐在後座的趙洲之蹙了蹙眉,看出江辭有話要跟林空鹿說,識趣說:“我也去看看。”
很快,車內就隻剩林空鹿了。
林空鹿愣愣看著兩人離開,回神後,忙伸手想推開車門,說:“我也……”
話沒說完,江辭坐進車內,迅速鎖了車門,然後轉頭,黑白分明的眼眸看向他。
林空鹿頓時出不去了,訕訕收回手,摸了摸鼻子,假裝不知道他要說什麽,裝鴕鳥道:“那我還是睡一會兒吧。”
然後就閉上眼,假裝睡覺。
江辭的視線直直落在他身上,分寸不移,有如實質。
林空鹿被看得心中發慌。
幹什麽?難道他躲得太過,江辭準備攤牌了?
救命,就不能等到中央基地嗎?到時他說不定已經跑了。
“你最近在躲我?”沉寂許久,江辭終於開口,語氣聽不出情緒。
林空鹿閉緊著眼,假裝聽不見,甚至想捂住耳朵。
忽然,他感覺江辭好像在靠近,清冷氣息漸漸將他包圍。緊接著,對方開口,聲音果然就在他耳邊,輕啞好聽——
“再裝睡,我親你了?”
林空鹿倏地睜開一隻眼,小心看向他,卻不防正對上一雙烏黑的瞳仁。
江辭離他極近,眼睛與他隻有幾厘米遠,深邃得仿佛能將靈魂吸入。
林空鹿一怔,回神後,腦袋下意識往後躲,身體也悄悄往車門處移,裝傻道:“咳,你真會開玩笑。”
“不是玩笑。”江辭望著他,漆黑眸中氤氳著不知名情緒,輕聲說:“你應該也察覺了,我……”
“砰砰!”車窗外忽然傳來數聲槍響,來自加油站內。
江辭臉色微變,林空鹿先鬆一口氣,隨即又緊張:“是趙星墨他們,快!”
不用他提醒,江辭已經拉開車門。
然而等他們趕到時,並沒看見喪屍和變異獸,隻看見對峙的兩方人。
和趙星墨他們對峙的人不多,兩男兩女,見江辭和林空鹿趕過來,他們臉色明顯一變,神情緊張。
江辭看出他們拿的武器是東城基地的,眼神也變危險,沉聲問:“你們是東城基地的人,還是……野隊?”
如果是野隊,這些武器八成是從東城基地的人手裏搶的,他們大概率不是什麽善茬。如果是基地的人,那算是自己人。
對方的人也眼神警惕,為首的女子微微壓槍,冷聲道:“我也想問你們,你們看起來不像東城基地的人,基地車是搶來的?”
岑濱和江辭都聽出來,這四人可能是東城基地的人。
岑濱立刻亮出身份,說他是中央基地的,江辭他們雖然不是軍方人,但接了基地軍方的特別委派。
對麵看見證件,明顯都鬆一口氣。
為首的女子先放下槍,另一名壯漢則抹抹額上虛汗,說:“原來跟我們一樣,也是接了基地的委托,還好還好,不是敵人。”
剛才江辭清理加油站的喪屍時,他們就躲在加油站內,看得一清二楚。四人心裏都清楚,他們絕對不是江辭的對手,本想躲到江辭他們離開,誰知還是被發現了。
岑濱等人見是虛驚一場,也都放下槍。
江辭不動聲色問:“你們接了東城基地的委托?”
“是啊。”那名壯漢又點頭,說:“護送一位老教授去中央基地,誰知道特麽中途遇上打劫,人全折了,唉,晦氣。”
林空鹿瞬間想到什麽,忙問:“你們護送的顧福明教授?”
壯漢一愣,說:“是啊,你認識?”
林空鹿:“……”倒不是認識,是聽說過。
江辭眉心立刻皺起,問:“老教授出事了?”
“這……倒也不好說。”壯漢看向為首的那名女子,猶豫說。
女子叫謝辛,是這個四人小隊的隊長。
當然,他們小隊一開始不止四人。
隻是抵達章 城附近時,他們遇到一行老弱病殘求救。雖然末世後,大家遇到任何情況都會多分警惕,但看那些人可憐,他們還是於心不忍,上前幫忙,然後……
“就中了圈套?”徐思葭猜道。
謝辛點頭,語氣冷清:“那些人被一群人形怪物控製,早已經不是人類。不止我們,護送老教授的軍方人員,還有跟我們同行的另一個小隊,也都慘遭圍捕,最後隻有我們四人逃出。”
岑濱聞言心中一緊,問:“那其他人豈不是都已經……”
尤其是顧福明老教授,他是中央基地特別請過去的病毒學專家,是攻克病毒的希望。
江辭也眉心緊蹙。
謝辛搖了搖頭,冷靜說:“或許……還有希望,跟我們同行的那個小隊的隊長宋雲蔚,他是雷係覺醒者。”
林空鹿一愣,宋雲蔚?那不是……冤種金主嗎?
江辭微垂的眼皮忽然抬起,眸光銳利。
“宋先生實力很強,有他在,老教授暫時可能沒事,但我們要盡快去營救,再遲就來不及了。”謝辛說,頓了頓,又帶著期望問江辭等人,“不知道你們的任務緊不緊急?能不能……幫我們一起救人?”
林空鹿暗暗點頭,就猜她會這麽說。
畢竟眼前這四人勢單力薄,而且他剛才也聽說了,顧老教授是攻克病毒、結束末世的希望,這麽重要的人,不能有失……
正想著,他忽然感覺身旁有道視線落在身上。
他下意識轉頭,就見江辭不知何時偏頭,黑白分明的眼睛正望向他,眼中藏著讀不懂的情緒。
林空鹿:“……”看、看我幹什麽?
救不救,又不是我能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