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前往東城基地的高速上，車隊在烈日下行駛。
陳少校等人的車一部分在前頭開路，一部分在後麵壓陣，剩下的夾在幸存者車隊中間。
林空鹿的車也夾在其間，雖然越野車不算小，但和那些高大的基地車比，卻還是略顯嬌小。
陳少校等人的基地車結實、龐大，車頭加裝了鐵皮，隻要不是皮堅骨硬的高級喪屍，都能輕易撞飛。
之前容城被困，東城基地曾派過幾次隊伍來想營救，雖然沒成功，但把兩城之間的高速路清理了。
現在路上沒有太多堵塞的廢棄車輛，喪屍也不算特別多。
這也是陳少校等人選擇送幸存者去東城基地的原因，不止近，路上也相對安全。
也是因此，車隊行駛半天，沒遇到什麽大的危險，林空鹿和江辭都不必出手。
江辭為防止夢遊，最近習慣晚上不睡白天睡，在車剛開出容城不久，就閉目休息。
林空鹿早上沒吃飯，確切說，是吃的沒有吐的多，現在餓得心裏發慌，又有些反胃，想吃卻不敢吃。
他摸摸索索，從包裏拿出一盒治療腸胃不適的藥，剛想拆，看見說明上寫著“孕婦禁用”，睫毛又輕顫。
奇怪，明明就不相信是懷孕，為什麽不敢吃藥？
他細白的手指攥緊包裝盒，神情一陣猶豫，最後還是把藥又塞回包裏。
他蜷在座椅裏，閉眼昏昏欲睡，熬到快中午時，終於餓得受不了，從包裏拿出壓縮餅幹，拆開後，啃了兩口，又喝半瓶水。
感覺胃裏沒那麽空，甚至有點不舒服的撐後，他又倒在座椅上，閉目忍耐。
江辭聽見窸窸窣窣聲，睜開眼，就見他蒼白著臉，在真皮座椅上縮成一團，大熱的天，臉上竟直冒冷汗。
還沒反應過來，江辭就先把他撥進懷中，低頭緊聲問：“怎麽了？”
林空鹿難受得說不出話，感覺一開口就會吐對方身上，隻能緊閉著眼忍耐，連推開他的力氣都沒有。
趙洲之和趙星墨也察覺不對。趙星墨在開車，沒法轉頭，就看著後視鏡問：“是不是腸胃不舒服加暈車？不是有藥嗎？快吃點藥。”
不用他說，江辭的手已經伸到包裏找藥，修長手指很快拿出一盒藥，正是剛被林空鹿捏到變形的那盒。
看著變形的包裝盒和盒上印著的使用禁忌，江辭幾乎瞬間猜到林空鹿沒吃藥的原因，不由沉默。
趙洲之這時轉頭，擔憂道：“要不停會兒車？正好中午了，開車的人也要輪換。”
江辭沉眸點頭，拿過對講機和陳少校商量。掛斷後，他攏緊懷中人，隻覺對方縮成小小團，像幼鳥在輕顫。
車隊很快停下，司機輪換，坐了幾個小時的人也下車舒展身體。
林空鹿輕顫睜開汗濕的長睫，察覺車停了，眼中還有一瞬迷茫。直到被江辭抱下車，他忽然反應過來，忙推開對方，蹲在路邊一陣嘔吐。
可他早上沒吃飯，中午就吃幾塊餅幹、喝半瓶水，胃裏沒什麽東西，沒吐一會兒，就隻剩酸水。即便這樣，還不住幹嘔，眼淚很快就流出來了。
江辭蹲在旁，眉心緊蹙，眸色漸深，沉默地輕拍他消瘦的脊背。見他吐得沒那麽厲害時，忙遞過去一瓶已經擰開瓶蓋的水。
林空鹿吐得淚眼汪汪，眼前發黑，接過後虛弱說：“謝謝。”
“這是怎麽了？暈車還是中暑？”陳少校這時大步走過來，見人都快吐虛脫了，忙說：“快掐一掐虎口，能緩解。”
林空鹿剛喝一口水，這會兒雖然不吐了，但胃裏還陣陣犯惡心，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江辭聞言，忙抓住他沒拿水的手，抻開他細白漂亮的手指，拇指和食指捏在他虎口間。
小漂亮的手白皙細嫩，虎口間的皮肉也軟軟的，像貓爪墊。江辭指腹不由摩挲，使不了重勁。
正輕按著，林空鹿又一陣反胃。
陳少校看不下去，一把拉開江辭，抬手捏住林空鹿的虎口，教道：“你那是撓癢癢呢，哪是掐？你得用勁。”
說著拇指和食指一用勁。
他手勁可不輕，林空鹿疼得“嗚”一聲，眼淚流得更狠。
江辭趕緊把手搶回來，說：“知道了，我來掐。”
林空鹿淚眼汪汪：“……”要不我還是吐著？
不過掐了一會兒，還真緩解不少，至少林空鹿能搖搖晃晃站起來了。
陳少校以為他是暈車加中暑，讓冰係覺醒者給他們車裏放些冰，又讓在其他車上也放些，防止出現類似情況。
畢竟天確實熱，末世了又要省油，大家都舍不得開車載空調。
趙洲之也一直站在旁邊，等陳少校走後，猶豫上前，遞一小袋葡萄幹給林空鹿，說：“吃點酸的看能不能緩解。”
這一小袋葡萄幹明顯被拆開過很多次，屬於平時都舍不得吃的那種。
林空鹿本來沒想要，可腦中浮現葡萄幹酸酸甜甜的口感，似乎忽然就有食欲了，猶豫一下，還是接過，虛弱說：“謝謝。”
江辭目光落在葡萄幹上，沉眸不知想了什麽，忽然轉身離開。
沒一會兒，他就大步走回來，手裏拿著一個檸檬，遞給林空鹿說：“泡水喝。”
林空鹿一愣，還沒接過，就見他又遞過來一盒自熱米飯，說：“酸菜口味。”
頓了頓，又說：“酸菜不能多吃，但路上沒蔬菜水果，先將就著，等到基地再說。”
林空鹿怔神，反應過來後，小聲說：“我沒那麽嬌氣。”
哪裏就要吃蔬菜水果了？之前兩個月，他還頓頓啃土豆呢。
“不嬌氣就拿去吃。”江辭說，可能是覺得他會拒絕，很快又冷漠聲音道：“別多想，隻是怕你耽擱行程。”
說完餘光瞥見他剛被掐過的虎口，又微蹙眉。
還說不嬌氣，隻掐一掐，皮膚就紅了，像被欺負狠了一樣。
林空鹿：“……”沒多想啊。
不過江辭說得對，確實不能耽誤行程，人也沒必要跟飯過不去。
他趕緊接過自熱米飯，勉強吃了一些。因為餓太久了，沒敢一口氣吃太多。
車隊再次出發後，江辭沒再閉眼休息，一直握著林空鹿的手掐虎口。
林空鹿因為總有種反胃感，一直懨懨的，沒力氣縮回來，就任他捏著。最後昏昏欲睡，不知不覺間，竟倒在對方身上睡著了。
一覺睡到下午，他打了個哈欠坐起身，眼角含著淚珠，還是覺得有些困。
“怎麽越睡越困？”他忍不住小聲嘀咕，語氣困倦。
江辭身體一僵，轉頭蹙眉看他。
前座，趙洲之也不時轉頭看林空鹿，神情籠著憂慮。
……
說容城離東城基地近，隻是相對其他幾個由中洲建立的大基地而言。
實際上，在高速順暢、中途沒遇到太大危險的情況下，林空鹿等人從早上出發，直到傍晚才抵達基地外。
此時太陽已經落山，餘溫仍烘烤著大地，晚霞將天地染成悲壯的橘黃。
高大的基地入口，長長的車隊堵成一條長龍，依次等待檢查。他們有的是外出搜尋物資的小隊，有的是逃難而來的幸存者。
陳少校下車後，立刻去與基地入口持槍站崗的士兵交涉。
士兵見到他，先是敬禮，聽完他的話，忙小跑去向上級匯報。
末世後，中洲緊急建立了五大基地，收容幸存者，算是官方基地。但前段時間，南城基地不幸淪陷，如今隻剩包括中央基地在內的四個官方基地，四個基地都受中央基地領導。
所以，得知中央基地的陳少校完成任務，帶容城的幸存者來了，基地忙安排人員接應，帶幸存者們去檢查、隔離，同時安排陳少校等人走軍用通道檢查。
基地每天都派小隊外出搜救、搜尋物資，進出基地頻繁，每次都跟普通人一起排隊的話，太耽誤事，因此建立了軍用通道。
江辭因陳少校幫忙，帶著小隊也走軍用通道。
林空鹿還是第一次正式見江辭小隊的成員，這些人都穿迷彩、拿槍，之前大多跟陳少校的手下待在一起，他一直以為都是陳少校的人。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仔細看，就聽見江辭在跟基地的人交涉。
晚霞下，江辭冷峻的身影被霞光拉長，站在一眾基地領導麵前，氣場也絲毫不輸。他神情如常，聲音如金石相擊，話意大致是——
他的這些人不進城，隻在隔離區住一晚，順便隊裏有人身體不適，希望能借設備檢查一下身體。
對麵一聽有人身體不適，立刻就緊張了，陳少校忙幫著解釋：“別誤會，不是感染，也不是被寄生，是中暑，也可能是腸胃不適，對了，小趙醫生在不在？能不能請她來幫忙檢查一下？”
旁邊一名軍官聞言鬆一口氣，隨即會心一笑，用肘部搗陳少校一下，笑說：“我看是你想見小趙醫生吧？”
陳少校輕咳一聲，正色道：“別瞎說，人家小趙醫生還沒談對象。”
軍官“噫”一聲，不理他，轉頭安排江辭等人。
於是林空鹿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江辭抓住手，拉進去了。
林空鹿掙了幾下沒掙脫，抬頭看向江辭側臉，小聲問：“你要查什麽啊？”
江辭偏頭看他，麵無表情說：“不是我查，是你查。”
林空鹿：“……”
“我知道。”他尷尬得腳趾抓地，“我是說，你要帶我去檢查什麽？”
江辭：“先檢查感染和寄生。”
這是例行檢查。
“然後……”
“我不查睾丸癌。”林空鹿立刻說。
是不是，他難道沒感覺嗎？反正他覺得不是。
江辭淡淡看他一眼，說：“那就查是不是懷孕。”
林空鹿：“……”
……
被前男友帶著去檢查有沒有懷孕是什麽體驗？別問，問就是尷尬。
林空鹿抽完血後，坐在走廊冰涼的座椅上等結果，越等越緊張，忍不住絞緊手指。
雖然理智告訴他，男的不可能懷孕，但他心裏不知為何，就是沒底。
江辭站在他身旁，雙臂環抱，背倚靠著牆，側影冷峻。
林空鹿轉頭悄悄看他一眼，完了，更緊張。
他咽了咽有些發幹的嗓子，小聲提醒：“我這沒事了，一個人等也行，要不……你先去忙你的？”
江辭像是恍惚回神，轉頭看他一眼，神情很快恢複冷淡，說：“我也沒什麽事。”
林空鹿：“……”你有沒有事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麽尷尬的時刻，我不想有人陪啊。
正想著，小趙醫生拿著檢查結果出來了，帶著笑意道：“恭喜兩位，是懷孕了，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們就能做爸爸媽媽了。”
晴天霹靂！
林空鹿再次被劈傻。
江辭臉色僵硬，眼神不可置信，隨即緩緩轉頭，看向林空鹿。
林空鹿哪還顧得了他，回神後，忙不死心地問小趙醫生：“你確定嗎？會不會是拿錯報告了？”
小趙醫生笑：“就做了這一份報告，怎麽會拿錯？”
林空鹿渾渾噩噩，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也免不了再被事實衝擊。
小趙醫生其實有些奇怪。
林空鹿長得漂亮，這兩個月沒剪發，頭發比平時略長些，加上衣服寬大，小趙醫生一開始以為“她”隻是長相、衣著偏中性，但一聽他開口，又以為自己搞錯了。
眼前這個漂亮“孕婦”不止樣貌像男的，聲音也像……不不，如果沒有因孕檢先入為主地把對方當女性，那對方怎麽看都是個漂亮少年，可檢查結果又……
“這件事希望您能保密。”江辭看出她神情疑惑，沉聲開口，頓了頓，又接著問：“能知道是多少天嗎？”
“對對。”林空鹿終於回神，立刻點頭，頗有些咬牙切齒。
他要知道到底是什麽時候懷的，到時等係統上線，隻要詢問一下原身過往經曆，再對一下時間線，就能知道是哪個混球幹的。
小趙醫生這下確認兩人都是男的了，也終於明白他們為什麽專門托陳少校請她來檢查。
她很快點頭，說：“請放心，患者的事我不會外泄，但血檢查不出天數，得做B超。”
“那就做B超。”林空鹿語氣悲憤。
他要知道是哪個混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