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得叫我一聲二哥

唐奕川的病曆很奇怪,與其說是病曆,倒不如說是履曆資料。

他出生在一個偏僻山村,家境貧寒,憑借自身努力,考上中洲最高學府——A大。後來因成績優異,又被保研,但讀研第二年,卻忽然被開除,取消學位。

A大?跟男主一個學校?按入學年份算,應該算男主的學長。

林空鹿暗忖,下意識抬頭問江辭:“你聽說過他嗎?”

也就是隨口一問,沒抱太多希望。

畢竟兩人年齡差許多,中間隔很多屆,A大曆屆學生又那麽多,男主未必聽說過。

哪知他剛問,江辭就點頭,說:“聽說過一些。”

林空鹿驚訝:這都能聽說?想必對方在A大也曾是名人?

“唐奕川學長的事,不少跟教授、老師們關係好的學生,都知道一些……”江辭沉吟說。

情況就和林空鹿猜的差不多,唐奕川當年在A大確實是名人。他平素刻苦努力,成績優異,為人謙遜和善,關鍵是樣貌也不錯,在學生中頗有人緣。

據說當年崇拜他的人很多,仰慕他的人也很多。但在讀研後,他卻屢屢被傳出流連夜店、性騷擾同學等傳言,之後更因學術造假被開除。

唐奕川家境不好,讀研時依舊拮據,被開除後,找工作處處碰壁,最後潦倒離開A市,曾經A大的優秀學子,就此不知所蹤。

“聽說他後來在大學室友的幫助下,到容城找了份糊口工作,現在看來,應該是真的。”江辭最後說。

林空鹿點頭,這些都是“履曆”裏沒有的,紙頁上的文字隻簡單寫了他被學校開除,一年後就職虹豐集團,在其下分公司當一名小職員。

又一年後,他便結婚了,接著不幸降臨,先是妻子意外身亡,接著女兒重病……

再往後翻,卻是一張自願承諾書,承諾人自然是唐奕川。從內容來看,主要是試用一些新藥,承諾如發生意外,不需院方負責,不過院方會付給唐奕川三百萬酬金,作為唐新蕊的治療費用。

很顯然,這是一個父親的“賣身”承諾書,用命換錢,隻為給女兒治病。

這倒是跟傳言中騷擾同學、學術造假的負麵形象相差有點大,到底是人性複雜,還是前後有什麽誤會?

林空鹿暗暗搖頭,看完後,又翻一頁,然而後麵的紙頁卻被撕去了,什麽內容都沒有。

三人都愣住,沒想到看了半天,還是什麽關鍵信息都沒有。

江辭蹙眉,把唐奕川的“履曆”又翻一遍,接著又拿起唐新蕊的病曆資料,對比著看。

片刻後,他指尖落在唐新蕊的入院介紹人一欄,說:“這裏……”

“介紹人?”林空鹿下意識跟著他的指尖讀。

趙星墨也伸頭看一眼,忙說:“這個我知道,唐新蕊是三年前入院的,但當時三院已經不怎麽接收病人,想入院的話,得有內部人員介紹。”

他是本地人,末世前聽說過一些三院的情況。

江辭搖頭,說:“我說的是這個介紹人,他叫鄒斌。”

“鄒斌怎麽了?”林空鹿問。

“當初幫唐奕川找工作的那位大學室友,就叫鄒斌,另外鄒斌的父親是虹豐集團的董事長,唐奕川工作的公司也隸屬虹豐。”江辭說。

林空鹿不由單手抵著下巴,思忖道:“這樣看來,唐新蕊入住三院也是鄒斌幫忙,那他還真是個好人?”

假如他不知道三院有貓膩的話。

“但鄒斌畢業後就在虹豐任職,跟三院沒什麽關係,怎麽會是三院的內部人員?”江辭同樣思索,片刻後忽然說:“虹豐在三院有股份?”

林空鹿點頭,同意道:“很有可能。”

不過男主為什麽知道鄒斌、虹豐的情況?

他不由轉頭看向江辭。

江辭似乎猜到他在想什麽,說:“鄒斌是A大畢業,回母校做過幾次演講。”

林空鹿:原來如此。

做演講的話,校方肯定會介紹主講人,江辭知道這人的情況就不奇怪了。

不過這些事,會跟他們要找的資料有關嗎?

“繼續找鄒斌的資料。”江辭忽然說,“他是內部人員,資料應該在另一邊。”

他語氣肯定,似乎已經有了什麽猜測,隻待驗證。

“不。”林空鹿這時卻搖頭,目光落在眼前病曆櫃的頂層,說:“他的資料也在病曆櫃。”

江辭和趙星墨聞言,同時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果然看見“鄒斌”兩字。

在病曆櫃,就說明鄒斌也……

就在兩人還在想時,林空鹿已經踮腳去拿。但病曆櫃頂層對他來說有些高,他整個人都抻直了,指尖用力夠,愣是沒夠著。

就在他打算跳一下去夠時,一隻修長好看、骨節分明的手越過他的頭頂,輕易拿到了那本病曆。

林空鹿僵住,緩緩轉頭,剛好對上江辭特意看過來的視線,接著他又低頭,發現江辭連腳都沒踮,不由鬱卒:腿長了不起?

不過眼下正事要緊,他趕緊催:“快翻開看看。”

江辭翻開病曆,隻看一眼,神情便了然。

林空鹿和趙星墨卻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聽門外忽然傳來一聲響動。

三人立刻戒備,林空鹿拿出十字弓,趙星墨拿出江辭之前給的金屬刀,江辭也收起病曆,手中忽現輕薄長刀。

就在他們都屏住呼吸,精神緊繃時,門外竟傳來小聲對話——

“拜托,怎麽能怪我?要不是我,你剛才已經被喪屍咬了。虧你還是人類,最後還要我來救。”

“我會差點被咬,還不是為了配合你引開喪屍的注意?說好的合作,結果喪屍一到眼前你就跑……”

“我跑是因為它要咬我……哎,你別往我身上抹血了,黏糊糊的難不難受?”

“現在還管什麽難不難受?你腸子都掉了,再不抹,等會兒……”

“唉,這都是什麽餿主意,我要是跟我大哥在一起,哪用受這種委屈?”

“嗬,那可真是太委屈您了。”另一人冷笑。

“那可不,我大哥的胡蘿卜絲橫掃群屍……唉,算了,不打擊你,不過你好歹也是人類,人類不都很厲害嗎?從小就學習,還上過大學,你怎麽就不敢去跟喪屍幹一架?”

“拜托,我大學學的是人類學,這專業在末世能幹什麽?現在沒有武器,我能怎麽辦?去教喪屍研究人類?誒等等,別亂動,你腸子又掉一根……”

“……”

檔案室內,趙星墨越聽越茫然,江辭越聽越皺眉。

林空鹿卻眼睛一亮,低聲脫口道:“傲天?”還有潘卓逸?

等等,傲天的腸子掉了?它受傷了?那潘卓逸呢?

他忙疾步往門走去。

江辭目光微暗,沉默片刻,也跟上。

林空鹿沒直接開門,而是謹慎地先推開一條細縫,等從縫中確認外麵確實是兔子和潘卓逸,才鬆一口氣,徹底推開門。

“傲天,卓逸,你們怎麽……”話沒說完,他表情就先僵住。

原因無它,眼前這一人一兔實在有些慘不忍睹,潘卓逸穿著隔水防護服,周身滿是烏黑、腥臭的血,肩上還掛著兩根腸子,和幾塊黑乎乎的內髒。

兔子也裹著防護服裁剪出來的小衣,身上係著一根腸,脖子上還掛著一根腸。真是人生無腸,腸腸都掛他倆身上了。

林空鹿剛才隻看見潘卓逸的臉,倒沒太注意他們身上的情況,這會兒仔細看後,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不過看潘卓逸臉色正常,兔子也活蹦亂跳,想也知道,知道這些汙血、腸子不是他們的。

他不由又放下心,隨即問:“卓逸,傲天,你們怎麽會弄成這樣?”

兔子和潘卓逸在他出現的那一刻就愣住了,這會兒聽見他出聲,才終於回神。

潘卓逸快步朝他走,高興得聲音發顫:“林空鹿,你果然也沒事!”

兔子更激動得兩眼冒淚花,**漾地飛撲過來,長耳朵在空氣中一晃一晃,十分肉麻地喊:“大哥,尼桑~~嗷嘰,我想死你了,你不知道沒有胡蘿卜絲在的……不,我是說沒有你在的這半天,我吃了多少苦……呃。”

還沒嗷嘰完,數根金屬刺忽然向它飛射而來,“嗖嗖”紮在它前後左右各個方位,擋住所有路。

兔子一僵。

接著一把金屬長刀“刷”地在它麵前落下,削落幾根兔毛,刀尖直指兔腦袋。

“變異兔?還會說話?”江辭目光微寒。

兔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嚇得腿都軟了。

林空鹿卻長鬆一口氣,還好,沒讓這隻滿身是血的兔子撲上來。

但防止江辭真一刀把兔子結果了,他又趕緊說:“這是我的兔子,叫傲天,暫時沒威脅。”

兔子心中一陣激動,大哥說“我的”兔子,大哥這是承認它的地位了!

但對上江辭的刀鋒,它又嚇得腦袋一縮。

江辭握刀的手正微僵,表情罕見地有幾分微妙。

原來傲天……還真是一隻兔子?

不過他很快就恢複正常,輕咳問林空鹿:“它真沒危險?”

“至少目前沒有。”林空鹿無奈說。

江辭目光鬆動,又打量一眼兔子,見它正慫唧唧地縮成一個毛團,確實不像有威脅的樣子,終於移回視線,也收回刀和金屬刺。

兔子長鬆一口氣,見危險解除,立刻又奔向林空鹿,**漾喊:“大哥~”

林空鹿直接抬腳抵住它腦袋,說:“身上髒,別碰我。”

兔子趕緊把裹著血和腸子的迷你防護服拆了,又變成雪白毛茸茸的模樣,終於得以抱住林空鹿的小腿,毛絨長耳亂蹭,訴苦:“大哥,你不知道這半天我過得多慘……”

林空鹿想到是自己把它帶來的,還拿了它的胡蘿卜,不由輕咳一聲,任它蹭了。

畢竟以後還要用它的胡蘿卜,何況這兔子不說話時,還挺可愛。

江辭看著兔子,麵無表情地轉了轉手中的刀。

和林空鹿一樣,他也覺得這隻兔子不說話時還好,但一說話……跟人類有什麽區別?

握刀的手癢。

林空鹿安撫完兔子,又接著問潘卓逸這半天來的遭遇。

趙星墨還沒從眼前這令他震驚的一幕中回神,正暈暈乎乎地想:兔子竟然會說話?!

兔子沒小腿抱後,一屁股站起,學人類用兩條腿走路,結果沒走幾步,一頭撞在一條筆直修長、硬邦邦的腿上。

它撞得頭暈眼花,好不容易回神,抬頭就看見一張熟悉的閻王臉——

江辭正低頭,麵無表情地看它。

夭壽!兔子被嚇出一身毛毛汗。

好在被嚇這種事,它也“一回生,兩回熟”了。見江辭手中刀沒動,它兔膽漸漸又變大,暗想:這個黑臉家夥是誰?好像很聽我大哥的話,還穿一身黑,跟人類說的保鏢似的,難道……

“咳咳,你是我大哥新收的小弟?”兔子起身踱步,兩隻毛茸茸的前爪努力往身後背,模仿人類的架勢,用前輩口吻一本正經地教育道:“我跟你說,我可是我大哥的靈寵兔,比你早來,按先後順序,你還得叫我一聲二哥……”

“哥”字還沒說完,江辭的刀忽然揮下,刀身擋在它的三瓣嘴前,語氣冷淡:“噤聲。”

兔子被嚇得耳朵一抖,抬頭卻見江辭根本沒在看它。

對方正神情凝重,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樓梯。

兔子順著視線看過去,瞬間尾巴毛都繃直了。

樓梯口,無數喪屍正在源源不斷地出現,向這邊湧來。

林空鹿也早就察覺,此刻正舉起十字弓,神情同樣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