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改年號,遊曆,送嫁

許玥十六歲生辰是和家人一起過的,怕折了福氣,沒有大辦,隻是簡單吃了一碗長壽麵。

才剛過了半月。

天子改了年號,是為“盛元”元年,抵報發行天下,萬萬百姓皆知。

更改年號之後,為表喜慶之意,朝中發布旨意,賞七十以上老人,每人一葫酒,兩刀肉,一匹布料。

馮老爺子也得了一份,讓廚下烹煮了肉,燙了酒。

酒是濁酒,杯中酒液並不清透,肉還有一點不新鮮了廚子用大料煮了,馮老爺子吃喝的十分珍惜,對許玥興高采烈的說:

“陛下有德,盛世將至啊!”

說完,眼中又露出落寞之色,這位致仕的老臣難得吐出了心聲:

“可惜……我已經老了。”

不能為這個盛世出力了,隻能呆在家中看京城那一輪太陽灼灼耀目,和他的臣子一起在史書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許玥陪侍在一旁,忽然發現,一晃十幾年過去了,幼年時見到的馮老爺子和如今相比。

原來並不是一點變化都沒有。

從前斑白的頭發已經全白了,臉上的皺紋多了許多,清澈的眼睛,也多了一分老年人的渾濁。

她心中難免酸楚,正要開口安慰馮老爺子,就看見了馮老爺子忽然側身望向自己。

眼中的情緒複雜難言,含笑道:

“不過,玥哥兒,你和意之可是趕到了一個好時候。”

是啊,上下幾千年的曆史,盛世其實隻占據了時間長河中渺小的一段。

剩下一半在朝不保夕的亂世。

一半是勉強的平穩或者亂世前夕。

能生在此時,她其實已經很幸運了,許玥覺得心中一派激**難言,抬眼看向馮老爺子,鋒芒畢露:

“盛世明君,才該有名臣輔佐。”

馮老爺子一怔,隨即一手拍打膝蓋,哈哈大笑,久久不止。

…………

為了下一屆科舉做準備,許玥心無旁騖的讀書,為了讓文章更言之有物,她聽從馮老爺子的建議。

並沒有閉門造車,而是花了許多時間遍訪江南的名山大川,因為藝高人膽大,出行至多隻帶了觀書一個人,輕車簡從。

雙目見了遼闊的自然風景奇光,天地精粹寸寸入心,潛移默化。

這一路,她也曾偶遇深山中的猛獸與其搏鬥,誤食有毒之物,生死一線,也會迷失路線,缺食少衣。

出來的時候差點被樵夫認為是野人。

艱辛自不必說,許玥卻樂此不疲,此見萬物之美。

這些反映在文章上,馮老爺子評價:“氣魄萬千,詞采華茂。”

說完了,他又皺起了眉頭,望著許玥心中無奈。

怎麽在外麵受風吹日曬,吃的是粗糙的幹糧,喝的是生水,不僅沒有折損容色,反而越發似得了山水的精魄,更多了一份靈氣。

罷了罷了,馮老爺子好笑的想,這大概就是上天也格外偏愛些。

“你的文章已經到了一個地步,江南之地的風景也見得差不多,再去也無用,之後的功夫就留下來閉門讀書,將積累化為所得。”

見許玥耐心的聽著指點,馮老爺子又撫著胡須,笑道:

“等你入了官場,為官者沒有哪一個不是從南到北,有的是機會看其他的風景。”

這話有一點謬誤,至少那些十年如一日待在一個位置上的官不一樣。

不過要走到馮老爺子這一步,出中樞,入地方這個流程,一二次太少,三四次才是常態。

許玥十分感興趣的問起馮老爺子見過的風景,馮老爺子起了興致,說起了連綿不絕的十萬大山,還有其中神秘無比的山民,還有……

…………

靜心讀書日子過得很快。

中間也發生了一些事,比如玉娘終於嫁了出去,還是官宦人家,卻是為人繼室。

從家中來的信上,許員外寫這一段時下筆都重了不少,顯然心情不佳。

繼室沒什麽。

但是那個女婿雖然是個官兒,卻已經三十五歲,都是可以當玉娘的父親的年紀了。

而且家中子女不少。

不僅有原配留下的兒女,妾室所生的庶子庶女也一大堆。

許玥也沒想到二房竟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第一時間懷疑玉娘是不是被逼的。

正當年齡的少女怎麽會願意嫁給比自己大那麽多的人。

信中下一段,便打消了她的念頭:

“……歹竹出不了好筍,玉娘……看中……非禮之舉,貼了嫁妝嫁過去……三書六禮敷衍。”

信的末尾處,許員外既氣又急,覺得丟臉之餘,更多的害怕這件事會不會對許玥有所影響。

看完了信,許玥將信紙仔細折好,收到專門的小匣子裏。

不得不說,她的心情還是比較平靜,對於玉娘和二房的做法,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許玥也能夠理解。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此時的民與官之間,地位可以說是有天壤之別。

官者,代天子牧民。

這個牧字,就直指本質。

同一時代的西方,聖經把信徒比作羊羔,上帝則是牧羊人,雖不相符,卻也有一些共通之處了。

玉娘這份向上的心,比起如今大部分信奉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小娘子已經好了不少了呢。

許玥還有心情思考,玉娘能嫁入官宦之家,除了孫家的那份聘禮之外,應該還有許家今非昔比,出了一個五品員外。

即使大房和二房分了家。

可到底是親生的祖父,往臉上貼金,說玉娘是官家女也不為過。

這件事沒在許玥心中停留多久,本不是親近的家人,又何必多費心思。

至於會不會影響到她?

隻能說許員外是關心則亂,一個分家了的堂姐的夫家,就算犯下誅九族之罪,也牽連不到大房身上。

更別說許玥了。

……

盛元二年,夏。

一日早晨,許玥剛配好一份內府龍涎香,這是前朝流出來的宮廷香方。

所有香材無一不名貴,且步驟繁瑣,光前期處理便花了半個月。

幸好,最終配出來的香也沒有辜負許玥的期待。

沉而不散,濃而不俗。

才品香不久,馮老爺子就讓人喚了她過去,連衣服都沒有換,沾惹了香氣。

見了她人,馮老爺子隻覺賞心悅目,無一處不好,心中頗有一些自豪,便直接了當的道:

“明歲春闈,山長水遠的,你一個人上路我不放心……”

許玥剛要說自己不是一個人,夏、何兩位師兄也會一起,還有幾個下人服侍,怎麽會一個人,就見馮老爺子大手一揮:

“剛好家中要送親去京城,租了一條大船,玥哥兒你正好充一下娘家人,坐這條船去便是。”

見馮老爺子不容置疑的神色,許玥也隻好點頭同意,又好奇的問:

“不知是為哪位貴女送嫁?”

“一大船的嫁妝,還能有誰。”馮老爺子反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