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回杭州,杏花

馮老爺子的信從杭州府來了之後,又過了幾日,許玥拜別萬般不舍的許地主和其他家人,返回了杭州。

這一年日子過得極快。

不外乎苦讀、寫文章,聽琴、打棋譜、吹簫、調香、練字等等。

關於吹簫,許玥從一位大家處得了個好法子:

——置一瓶黃豆在一旁,內約五六百粒,每吹奏簫曲一次,便取出一粒放入另一個瓷罐中。

這一瓶黃豆取完,便代表簫曲成了。

馮老爺子促狹,每次她學完一曲簫,就讓人把黃豆泡了,或做成豆花、豆腐,或製了豆漿,給許玥吃下。

讓人哭笑不得。

此外,無論寒暑,一日一個時辰的練武從不曾間斷。

雖然所修習的內煉術遲遲不能突破第二層,但也夠她成為武師心目中百年一遇的“武學奇才”。

馮老爺子時常去拜訪友人,十次有八次會帶上許玥,讓她在一旁侍奉恭謹的聽著就好,沒人問就不要說話。

許玥從不違逆。

即便如此,有些人的光彩是無法遮掩的。

有老友和馮老爺子交談的時候,曾經望著一旁如玉像一般的少年感慨:

“人如其名,明月輝光可橫照萬裏,螢火豈能相較,這一輩人可難受了。”

想了想,又搖了搖頭笑道:

“倒也不盡然,可有明月能追趕照耀,何嚐不是一種幸運呢。”

縱觀史書之中,有那些出眾絕世的人物所屬的時代,引起了多少後世人的傾羨,恨不得回到那時為這些精彩人物鞍前馬後。

此類話不在少數。

又因馮老爺子的友人大多也有地位,說話的分量也重。

一傳出去不知引起了多少人的好奇。

許玥深居簡出,知己好友隻有一二,尋常人也無從接觸,自然有人不服。

奈何,她也不是突然冒出來的。

不說科考之上的“許三元”之名,最初的琉璃詩句驚豔一時,又有幾次小圈子內的詩會,亦頻頻有佳句傳出。

本就聲名不斐,隻是她不愛出風頭而已。

這次一概都翻了出來,名聲越發熾烈。

江南人愛詩詞,也愛才子,最愛少年成名的才子。

許玥少與人互相交往,見過她的人極少,且真假難辨,不由引人越發好奇。

由此,各種人的拜帖如雪片一般往馮府遞,都想把這位“明月”邀出來一見,是不是名副其實。

過了七八日,拜帖還不見少,馮老爺子喚了人來,把手中幾張帖子給許玥看:

“堵不如疏,你如今也有了些自保之力了,挑幾個帖子出去看一看也好,總不能一直被關在家裏,那不成了深閨小姐?”

馮老爺子心性豁達,從前拘著許玥不出去是為了安全,如今嘛:

——上個月,他親眼見到了玥哥兒一刻鍾不到,就將武學上頗有名氣的武師打倒在地……

這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如今許玥有文名在身,羽翼稍豐。

過盛的容貌於他是錦上添花而不再是懷璧其罪。

“馮公為學生操心了。”

許玥輕輕一笑,伸手接過拜帖,心中感懷,她也有了現於人前的意思,不單單是為了出風頭。

造勢雖然也是其中一環,但還在其次。

文人是有圈子的,往大了說是派係、結黨,往小了說,是知己好友誌同道合。

不和人交際來往,你就是孤家寡人,做什麽事沒有人聲援。

舉個例子,宋時蘇軾名氣大到皇室都是他的粉絲,卻為何一貶再貶?

從京城一直貶到了海南,除了親弟弟為他籌謀以外,少有人在朝中支持蘇軾。

因為他頭鐵,新政黨人得勢的時候罵新政,舊黨得勢的時候懷念新政,兩邊都不待見他,被朝臣集體排斥。

聽到她同意了,馮老爺子欣慰的點頭道:

“就該如此,我少年時也是一心讀書得功名,很多事隻有少年時來做才有滋味,過了這時候就不對了。”

他拍著膝蓋吟道:

“方年少,恨浮名誤我,樂事輸人。”

許玥一時神往,悠然一笑,竟拋下了半數考慮計算之心。

……

這幾張拜帖是馮老爺子挑過的,選的都比較靠譜,至少不會過於放浪形骸。

第一個就是馮意的好友葉軒,在家中舉辦的花宴。

葉軒是江南名士,有舉人功名在身,雖然沒有赴京考進士,但文才被人稱許,特別是詩詞極有靈性。

此次說是賞花宴,其實是詩會,指花為詩,詩歌唱和。

知道許玥回了拜帖之後,他心中十分驚喜,但思考一會兒後,就將原本決定好的人數一再縮減。

隻留下素日相交,人品不錯的幾位來。

許玥如約赴宴。

宴後,有與會者感歎:“人如其名,上天怕不真是將月中的星君投下了凡塵。”

馮老爺子什麽也沒問,隻見她抱了幾枝杏花回來,心中納罕。

這去一趟,怎麽還帶了東西回來?

很快,他就明白了,大街小巷開始唱:

“一陂春水繞花身,花影妖嬈各占春,縱被春風吹作雪,絕勝南陌碾作塵”

一日之內,賣花人籃中盡為杏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