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爆冷 把人捆在頂峰,本來就不現實。……

理綜考完, 交卷的時候就聽見高一高二教學樓一陣歡呼。

他們放假了。

而高三的還要接著補課,課表排到了臘月二八,屬實沒什麽好開心的。

期末改卷和平時月考不同, 月考是任課老師各改各的班級, 期末考是全年級一起改, 所以沒那麽快。

教學節奏並沒有因為一次期末考而停下,高三的齒輪還在繼續轉動著。

因為齊修磊那兩本書, 班裏一連兩周都沉浸在一種格外亢奮的狀態,一到下課就湊在一起聊大學、聊專業。

盛夏耳邊充斥著學霸的各類“凡爾賽”言論, 她又羨慕又惆悵。

而這個班裏, 她熟悉的人, 無一不是穩普通重點、爭頭部重點的, 他們聊的, 都是盛夏不太敢想的。

唯一不聊的, 是侯駿岐,不是睡覺就是打遊戲。

盛夏隻能找陶之芝聊了聊。

陶之芝在一中屬於中上遊, 成績和她差不多。陶之芝也是有目標院校的,東洲的一所普通重點。

聽說盛夏被安排出國,陶之芝絲毫不驚訝。

“你爸爸看著對你沒有要求,其實是因為,他都給你想好了。”

是啊,隻有她姓盛啊,她是盛明豐對外唯一的孩子啊。

如果她沒有出息, 他的麵子往哪擱呢?

他怎麽可能會讓她真正無欲無求。

她早就清楚的道理。

“那你想去麽?”陶之芝問。

“不想。”盛夏答得幹脆。

陶之芝:“為什麽呀?”

為什麽。

除了母親的原因,當然還有自己的一些考量。

盛夏說:“感覺,不在國內念大學,會是一種遺憾。還是想要和自己人一起度過大學生活。”

盛夏了解自己, 念舊、慢熱,如果出國,文化差異會成為一道巨大的門檻,她知道許多人出了國,交際的也還是華人圈子,會有自己的一方自留地,過得也很不錯,但盛夏覺得自己大概不行,她對環境的感知太過敏銳,比如同樣是喜靜,她在寺廟裏看書,會比在教堂裏自在。

另外,大學,也許是整個世界觀形成的最重要的時期,她希望這時候,能在自己的祖國培養和形成。

不排除外國許多學校都很厲害,可她想學的專業都偏文科,好似沒有什麽必要出國學。

不是出國不好,隻是不適合她。

盛夏自顧自想著,手機裏收到回複。

陶之芝:“自己人,誰啊?張澍啊?”

盛夏:“……中,國,人!”

陶之芝:“嘿嘿,不要激動不要激動!那你打算怎麽辦?”

盛夏:“兩手準備吧,考個好大學,就不用出國了。”

兩手準備,或許,應該叫陽奉陰違。她做了十七年聽話的孩子,這一次,她要自己做決定。

陶之芝:“意思說是一邊應付你爸,準備著出國的東西,一邊還繼續準備高考?那會很辛苦的,托福也很難的!”

盛夏:“嗯,我做好準備了。”

事實上,已經在進行中了。

這是一場很冒險的夢,希望天光大亮時,美夢成真。

……

補課的第一個周五,全科成績出了。

大爆冷:年級第一換人了。

第一常青樹張澍,考了第11名。

這是什麽滑鐵盧啊?直接跌出年級前十!

整個年級都炸開了鍋,毫不誇張,因為這不是一個人的沉浮。

這次考第一的是原來一直在第二到第五徘徊的一位,是十二班的。

實驗班。

這是高二分班以來,實驗班第一次拿到了年級第一。

這不是一個人的勝利。

十二班恰好在六班正頭頂,晚修的時候六班聽到了十二班的歡呼和尖叫。壓抑已久的實驗班同學們像是見證了曆史的轉折點,就差掏出班旗搖旗呐喊了。

六班一片竊竊私語,還有衝樓上翻白眼的。

開學時國旗下講話“與有榮焉”的畫麵還曆曆在目,怎麽到了期末是這樣的結局?

張澍英語和理綜都沒什麽異常,數學130分,也不低,但他一直都接近滿分,或者整滿分,這次就顯得普普通通了,最拉分的是語文,作文30分都不到,沒寫完,按行數給的分。

如果作文能考到45,他分數就能與這個第一持平了。

到了張澍這個位置,成績已經不是他一個人的事,副校長、年級主任、王濰加上付婕聚在一塊開會,沒過一會兒,果然把張澍叫去了。

年級主任辦公室。

張澍走到門口,聽見副校長正在質問王濰:“除了學習,學生的生活和思想也都要抓好、抓緊,這也是能直接影響學習的啊,這不是王老師你最擅長的嗎?”

王濰連連點頭:“是這樣,是,是。”

張澍和表情無辜的付婕對上視線,雙方眼裏都有無奈。

張澍不解,期末沒考第一,他就是生活和思想有問題的學生了?

“報告。”他冷淡打斷年級主任下一步的發言。

年級主任回頭,“進來。”

張澍坐到了會議桌的另外半邊,表情淡淡。

年級主任先繞了一大圈,類似“校領導關懷”這樣的車軲轆話轉了不下五圈,張澍耐心聽著,等說完了,才說:“嗯,謝謝老師。”

禮貌和拽,在他這好像並不衝突。

王濰不斷衝他使眼色。

“這次沒考好,你自己覺得是什麽問題啊,張澍同學?”年級主任問。

張澍說:“沒考好嗎,這個成績上河清和海晏都沒問題,我覺得還可以啊?”

他說得理所當然,王濰想起張澍經常說的那句“分數夠用不就行了”,在心裏歎氣。

終究是,沒有洗腦成功啊!

年級主任和副校長啞口無言。

好像沒什麽不對。

“你的能力可不止是這樣啊,你可是咱們學校省狀元的苗子啊!”年級主任苦口婆心。

張澍說:“咱們學校能考狀元的應該還是有的。”

言下之意,我並不想考狀元?

這……

副校長也是從年級主任做上去的,做過多少思想工作了,就沒聽過這種邏輯,成績到這個份兒上的學生,誰不想衝個頂。

年級主任又睨了王濰一眼,眼神在說:瞧瞧你教出來的好學生。

副校長轉移話題道:“你的語文是怎麽一回事?”

張澍看一眼付婕,後者一臉嚴肅地看著他,一副你敢說我你就死定了的表情,張澍想笑,但忍住了,實話實說:“睡著了。”

眾人:……

王濰狠厲道:“你不知道在考試啊,睡著?”

付婕問:“是那天身體不舒服嗎?”

張澍:“沒有。”

“那是心情不好嗎?無論是家裏,還是自己生活上有什麽事,如果需要學校幫助的,要及時說啊。”

張澍:“沒有,挺開心的……也不是。”

他頓了頓,笑笑:“很開心來著。”

眾人:……

看著四臉懵逼的大人,張澍忽然覺得太無趣了,幹嘛想要在這表達和輸出,浪費時間。

於是以退為進妥協道:“我下次會注意,保證不睡,但是成績波動沒法避免,不睡其實也有考不好的可能。”

眾人再次:……

年級主任還是頭一回談話談成這樣,對學生絲毫沒有威懾力不說,快被學生帶著跑了。

王濰見狀,連忙緩和氣氛道:“我再做做他的思想工作,張澍向來是穩的,可能確實是有什麽事耽誤了,其他科也還算穩定,語文這塊也不是付老師教學上的問題,下一次不會再出現這樣的情況了。”

“對不對張澍!”

張澍心想老王這次不賴啊,知道哪個戰壕是自己人,他點點頭:“對。”

年級主任又交代了許多,甚至連“換個班”的威脅都說出口了,王濰也是連連保證,這會才散了。

出了年級主任辦公室,王濰臉黑下來,“你給我過來!”

張澍望天。

辦公室裏沒別人,王濰掐著腰,氣得半死,“說,你是不是早戀了?”

張澍坦然道:“單戀算不算?”

王濰瞪大了眼睛,“你還真敢認?我告訴你,別以為腦子好使就態度鬆懈,都這個時候了該幹什麽你不知道嗎?別說什麽成績是你自己的事了,你這要是……要是真和人家姑娘有什麽,你的成績就不會是你一個人的事,你明白嗎?!”

張澍抬眼,看著氣呼呼的王濰,良久,提了提眉梢,“王老師,今天可真讓人刮目相看啊!”

王濰:……

附中對抓早戀的問題不算太嚴格,隻要不影響成績,老師大多睜隻眼閉隻眼,但是像張澍這樣的,就不大可能真的由著他去。

張澍清楚這一點,其實他趴下的那一秒就想過。

“老王,王老師?”

王濰虎軀一震,這小子一正經叫人,就沒好事。

“這裏沒別人,別繃著臉了?”張澍正色道,“把人捆在頂峰,本來就不現實。我能保持第一,是我強,但這不是我的義務,我從來就沒有跟誰保證過,一定會考第一。成績這個東西從來就不是定數,排名更不是,我能保證的就是對自己負責,對現在負責,對未來負責,而不是對分數負責、對排名負責。”

王濰看著張澍,粗眉緊緊擰在一塊。

“我沒有因為腦子好使態度鬆懈,到這個時候了,該幹什麽我很清楚,”張澍用王濰的話回應他,而後補充,“提前感受一下浮浮沉沉不也挺好?我平常心,你們也平常心,行不行?”

王濰感覺,他才是被洗腦的那一個。

竟然開始接受,張澍考不了第一這個可能性。

[把人捆在頂峰,本來就不現實。]

王濰咂摸這句話,神色複雜地看著眼前十七歲的少年。

試想如果自己年輕時候站在年級第一的位置上,能不能有眼前這個少年的這份平常心?

很難。

他教書雖然也沒多少年,但是也見過不少學生一經挫折就一蹶不振。尤其是高峰跌落的,心理那一關,很難過去。

是啊,現實就是,沒有人永遠在頂峰,人總歸要體會墜落。

“你們倆……”王濰都有點說不出口,“考試前那天晚上幹嘛去了?”

張澍:“這也打聽?”

王濰一臉嚴肅:“什麽事不能考完試再說?要不是我看這次盛夏成績進步大,我真找根鞭子抽你!”

張澍正色道:“我懂,我有分寸,放心吧,一模爭取把麵子裏子都給你搶回來。”

“沒什麽事我先走了,今天謝謝啊老王!”

王濰還是生氣,衝張澍背影吼道:“什麽給我搶回來,關我什麽事!你給我學習還是給自己學習!”

喲,這學習可終於變成他自己的事了。

張澍扭頭,笑了笑:“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去哄哄付老師!”

他這輕鬆一睡,可給付婕臉上抹了黑。

教書不易,王濰歎氣。

盛夏考到了班裏29名,這進步速度是坐了火箭。

除數學考了119之外,其餘各科進步都不算太大,但是加起來莫名就蹭蹭上去了。按照模擬劃線,她高出一本線將近20分。

剛拿到分數條的時候,盛夏不可置信地對了許久的學號,是她的。

然而喜悅持續的時間並不長,隨著周圍的討論聲越來越大,她也得到了消息,張澍遭遇了滑鐵盧。

因為語文成績。

盛夏不用想都知道,那天他睡覺了,肯定是沒寫完。

是因為熬夜太困了嗎,那豈不是,因為她?

盛夏腦子裏又冒出那句:談戀愛影響成績。

“盛夏,付老師找你。”

正想著,後門傳來一聲通傳。

盛夏心一慌。

她還沒走,教室裏已經開始交頭接耳。

考試前張澍和盛夏是在眾目睽睽下“出走”的,現在又發生了這麽個滑鐵盧,這下這兩人估計要被盯上了。

“他倆不會被叫家長吧?”

“但是盛夏進步很大啊!”

“那當然了,沒看張澍手把手帶的?”

“羨慕,但是張澍是怎麽回事啊?”

“誰知道呢……”

盛夏忐忑不安地上了樓,到付婕辦公室門口卻撞上了從裏邊出來的張澍。

她更是慌亂。

張澍看見她,有點驚訝,換了副神傷模樣,把人攔住,問:“擔心我?”

盛夏:……確實還挺擔心的,但是。

“不是,付老師找我……”

張澍挑挑眉,倒是他自討沒趣了?

盛夏隻是隨口答的,瞥見他有點受傷的表情,想到他“滑鐵盧”的原因,她才“擔心”道:“你是因為語文麽……怎麽不堅持會兒?”

都寫了二十多行了,也不差那一會兒了吧?

“堅持不下去了,”張澍語氣極其自然,甚至有一點自我責怪的意思,“真是困得靈魂出竅了,我怕我再寫下去,卷麵上全是我想你。”

盛夏耳根子一紅,心髒突突,節奏亂七八糟。

他能不能好好說話啊?

她低著頭,聲音小得自己都快聽不見了:“這怎麽行啊……那,那你以後不要想我。”

啊救命,剛埋怨完他,她自己又在說什麽啊?

話說出口自己都難為情。

果然,張澍笑了聲:“那不行,這比考第一難。”

盛夏:……

沒等來人,所以準備自己下去找盛夏,卻,在門邊,迫不得已,聽了牆角,而,一臉姨母笑,的,付婕:……

夠了,不要欺負心髒不好的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