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死磕(加更) 還是很想得到。……
有了打算, 盛夏趁熱打鐵,開始著手寫書。
一篇兩三個小時隻是寫的時間,前期需要大量查找和閱讀資料, 所以盛夏晚上回去就不能再繼續做卷子了, 隻一門心思紮進詩詞歌賦裏, 有時候一點睡,有時候兩點睡, 夢裏也全是作古的詩人、詞人。
如此就隻剩中午的時間是完整而集中的。
盛夏每天匆匆吃完午飯,沒回寢室, 而是回到教室做卷子, 下午上課前趴著桌子睡上十五分鍾。做不完的傍晚吃完飯繼續做。
這一周輪到她坐單獨那列, 沒人打擾, 清醒又獨立。
她每天的睡眠時間, 就隻有四五個小時。茉莉花茶換成了白茶, 又換成綠茶,盛夏也沒管是什麽, 提神就行。
除了身體上略感疲憊,她跟打了雞血似的,精神上一點也不困倦。
元旦放假一天,外加一個晚修,盛夏連著寫了三篇鑒賞,還完成了一張理綜卷。
跨年是什麽?她不知道。
她是和李清照一起跨的。
詩詞裏傷春悲秋,現實中鬥誌昂揚。深夜吟詩作賦慢下來的節奏, 都在白天的公式方程裏找補回來,盛夏感覺自己在變成文理雙全的“全才”之前,會先變成文理雙廢的“精分”。
休息的間隙,她刷了會兒空間, 以前不怎麽喜歡刷的,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跨年夜的朋友圈果然熱鬧非凡,尤其是二中的老同學們,有在濱江放煙火的,有燒烤攤聚會的,甚至還有燈紅酒綠的。
然後盛夏就刷到了侯駿岐發的。
文字沒什麽意思:新年快樂。
配圖是一張拍得還挺藝術的照片,正中是一隻手拎著一杯……嗯,黃色上頭飲料,他應該是坐著拍的,背景是台球桌,雖然被虛化了,盛夏還是看出卷起衛衣袖子俯身打球的身影,是張澍。
最近沉溺於他的筆記中,不斷感慨學霸是怎樣煉成的,盛夏差點忘了,她的同桌,才不是什麽乖乖崽,是個“身兼數職”的不良學霸。
都什麽時候了,還這麽能玩。
社會。
盛夏趕個熱乎,也發了一條說說,然後關閉手機,專心寫稿。
……
侯駿岐家,地下室。
“砰”一杆進洞。
張澍收了尾,把杆子放一邊,“換人。”
韓笑屁顛顛跑過去攏球,開球,和劉會安開一局黑八。
張澍往沙發一靠,摸出手機橫著屏幕準備開遊戲,看起來已經意興闌珊。
吳鵬程見狀,“雙排啊阿澍!”
“嗯,來。”張澍語氣沒什麽興致的樣子。
“誒嘿?有人發了說說哦,”侯駿岐在一旁刷著手機,忽然極有興致地念:“鵬北海,鳳朝陽,又攜書劍路茫茫,明年此日青雲去,卻笑人間舉子忙……什麽意思啊?”
遊戲剛匹配上,吳鵬程湊過來,“嘰嘰咕咕念什麽東西啊?”
“一條說說。”侯駿岐神秘兮兮。
張澍眉頭動了動。
侯駿岐認識的人裏,會發這種東西的大概就隻有……
他切出遊戲畫麵,點開了Q.Q,吳鵬程自己一個人進了遊戲,才發現張澍壓根沒進去,他開始嚎叫:“阿澍快點確定啊!你幹嘛呢你!”
張澍沒理他,點進空間。
他好友不多,所以盛夏那條說說下邊,就是侯駿岐那張拍得頗為“紙醉金迷”的照片。
靠,還把他拍進去了。
張澍挑挑眉,她發這條說說,誇自己在默默趕路好好學習的同時,難不成是在諷刺他吃喝玩樂?
他忽然笑了——文化人,怎麽這麽可愛啊,嘲諷人都這麽文明呢?
吳鵬程瞅見張澍那笑,搓了搓手臂,“幹什麽,一臉春心**漾?”
侯駿岐意味深長地說:“嘿嘿,琢磨美女在想什麽,不比琢磨遊戲有趣?”
吳鵬程自己繞了繞,當然也懂了,還有誰影響力這麽大?當然是盛夏了。這下他也沒進遊戲,不打了,虛心問:“所以這句話到底啥意思?”
“不知道。”侯駿岐搖搖頭。
隨後他們就看到,盛夏那條動態下邊,出現了張澍的評論——
【你要偷偷學習,然後亮瞎誰的眼?】
哈?是這個意思?
怎麽覺得這評論,黏糊糊的?
“澍,你倆到底怎麽樣啊?”吳鵬程問。
畢竟那天,盛夏她爹那閃瞎眼的履曆、她爹和盧囿澤談笑風生的畫麵還曆曆在目啊?
張澍聲音還是沒什麽波瀾:“沒怎麽樣,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侯駿岐翻白眼,可別裝模作樣了吧,最近的低氣壓快把他憋死了。
“還真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呢,”侯駿岐陰陽怪氣,“為了給盛夏搞咱高一高二那些卷子,熬了幾個夜啊?一個字一個字照著以前卷子打出來的!你不知道數學還有物理那些圖,還得先去外邊廣告店用數位板畫,最後自個兒也做了一遍還寫了套解析,看著跟五三後邊的專家解析似的,操,服了呀,我要是女孩兒我當即獻身!”
台球桌邊,劉會安和韓笑聽了,也嘖嘖稱奇,“牛逼啊!”
侯駿岐繼續:“笑死了,還一百塊賣了一份給陳夢瑤,拿著那一百塊買了一隻小麋鹿送盛夏了,人才啊。”
“這麽七拐八拐的,當初誰說人生苦短不當情聖,寧願去取經的?我看你這可不比取經輕鬆啊,阿澍?”
吳鵬程直戳要點:“你可別陷進去了,這輩子還長著呢,咱也不犯不著這麽早吊死了,現在放手不折騰自己,她爸她媽那背景,她家,不一個階層……”
誰都明白,誰都沒敢提。那天在知道了盛明豐的身份後,劉會安又打聽了他夫人,了不得,普通人能知道的就是,南理最早的商場就是鄒家的。更了解一些的,才清楚,鄒家算是百年儒商,人家做生意,也搞文化,富是不打緊,還沾著貴。
總之聽起來就挺遙遠的。
這個年齡,急什麽,年少萌動罷了,沒多久高考完就分道揚鑣了,沒有未來的感情,差不多就得了,以後回頭一想指不定得罵自己傻逼。
吳鵬程點到為止,哥幾個麵麵相覷。
張澍就這麽聽著,不言語,也沒什麽表情,隻是刷著手機。
吳鵬程湊過去一看,好家夥,屏幕上是校運會時候的照片。
本來分明是一張合照,但被某人截的,隻剩下他自己和盛夏,兩個人中間寬得能再站下一個人。
不得不說,真是,般配。
得,一堆話也是白說了,這兄弟看著可不像是要放手的樣。
球桌上已經不剩幾個球了,都是難啃的硬骨頭。劉會安圍著球桌轉了半天,也沒想好這球該怎麽打。
張澍忽然把手機扔一邊,仰靠在沙發上罵了聲:“操!”
暴躁的一聲。
幾人都看向他,隻見他頹然望著天花板,自言自語:“還是很想得到。”
認命的語氣。
得到。得到什麽,得到誰?
不言自明。
張澍忽然站了起來,走到桌邊把劉會安手裏的杆子奪了過去,盯著桌上那顆怎麽也打不著的紅球,抬高杆子一蹬,白球彈起,跳過礙事的黑八,把紅球撞進袋中。
一個精準的跳球。
“好球!”
“漂亮!”
張澍目光有些渙散,似是歎了口氣,又好像隻是鬆了口氣,他開口,語氣無波,像是隻有他自己能聽見:“階層,不就是用來跨的。”
他什麽都清楚,但隻要那雙眼睛看著他,他就隻想對她好。
他還沒開始呢,談什麽放手?
既然這樣,那就死磕看看。
……
元旦過後沒多久,盛夏就可以拆石膏了。
辛筱禾比她還要興奮,嚷嚷著要在石膏上塗鴉。
“這麽有儀式感的事,怎麽能錯過!”
盛夏好脾氣地架起腿,讓她塗畫。
“寫什麽呢……”辛筱禾想著,已經開始下筆,黑色記號筆在上邊留下她張狂的字跡:【東洲大學,我來了!】
盛夏:……
這下周圍人都來了興致。
“盛夏,我也要寫!”
“我也要!”
“我我我!”
於是,盛夏邊上圍了一圈人,排隊等著塗鴉。盛夏怪不好意思的,畢竟是,捧著她的腿啊……
可同學們並不介意,還討論著。
“這不比寫在校服上有創意多了?”
“可遇不可求!”
盛夏:……
不過她很開心,看著大家一個個寫上自己的高考願望,心想,回頭拆了石膏,看看能不能做什麽處理,永久保存起來。
得虧是盛夏油筆多,什麽顏色都有,沒一會兒,石膏上半麵已經沒什麽空隙了。
張澍和侯駿岐姍姍來遲,看見這麽一堆人,還以為出了什麽事。
撥開人群一看,一個女生正蹲在那掰盛夏的腿,要寫在側麵。
侯駿岐道:“有意思,澍,你也寫一個唄?”
張澍看著密密麻麻的大學名字,不想掃同學們的興致,但瞥一眼明明已經很累了,還甘之如飴的盛夏,淡淡說:“趕緊,要上課了。”
“澍哥才不用寫,想考哪不行?”有人說。
“所以阿澍你是比較想去河清大學,還是海晏大學?”
大家都好奇,看著張澍。
盛夏沒看他,隻豎著耳朵聽。
張澍沒回答,盯著被圍在中間的黑漆漆的發頂,問:“你自己怎麽不寫個?”
盛夏沒反應過來是問她的,直到腦袋被一隻大手揉了揉,發絲亂飛。
“哦喲喲喲!”
“夠了夠了!”
“靠,不問了不問了是我犯賤……”
“散了散了諸位!”
盛夏抬頭,對上一雙稱得上溫柔的眼。
人群作鳥獸散,盛夏怔然——他又在幹什麽!
她放下腿,嘀咕:“我夠不著。”
“那你想寫什麽,我給你寫?”張澍拿起筆,蹲了下來。
她猛然把腿收到桌下,“我什麽也不想寫。”
“是麽,那我寫。”他說著,把她的腿拉出來一些,在她腿彎後邊空白處“唰唰”書寫。
她坐著,他蹲著,整個埋頭在她身側,這姿勢……太奇怪了。
他寫完了,還盯著看了兩秒,嘴角掛著笑,十分滿意的樣子,然後並不多話,把筆往她桌上一扔,回自己座位去了。
盛夏低頭,看見一句話:【人生由我自在獨行】
……
豔陽高照的周末,盛夏拆了石膏。醫生手裏的電鋸一響,盛夏就撲進了王蓮華懷裏,惹得王蓮華沒忍住笑。
石膏分離,露出慘白又泛著青紫的皮膚,盛夏還是嚇到了,感覺不像活人的肌膚。
醫生開了止疼膏藥,交代一堆注意事項,盛夏就可以離開了。
盛夏因為提前鍛煉了好一陣,下地沒有痛感,隻覺得輕飄飄的,不敢往受傷的腿偏移重心。
回到家,王蓮華看著帶回來的石膏,“這個真的是很不錯,改天塑封起來,以後同學聚會的時候拿出來,很有意義!”
盛夏覺得再好不過了。
“以夢為馬不負韶華,嗯不錯……人生由我,自在獨行……”王蓮華念著,“這是誰寫的,怎麽年紀輕輕這麽深沉。”
盛夏:……
“幸得識卿桃花麵,從此阡陌多暖春……”王蓮華頓了頓,顯然是認出了字跡,“你寫的?”
盛夏心下一慌。
她昨晚,扭著腿寫下的,字雖然不如平時漂亮,但也還是極有辨識度。
所以隻能點頭:“嗯,寫給同學們的。”
王蓮華目光稍作停留,最終也沒說什麽。
盛夏鬆了一口氣。
大概是上麵的字太多太亂,母親沒有注意,這句話,是有稱呼的。
盛夏確實是引用詩句寫給同學的,卻不是寫給同學們的。
這句話的右上角,有個名字。
【宋江:
幸得識卿桃花麵,從此阡陌多暖春。】
無論以後會不會在一座城市,未來會不會再有交集,她都很高興,在青春的尾巴,遇見了這樣一個耀眼的人。
很高興認識你啊,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