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演講 拽王有拽王的倔強。

書店老板送來一張椅子, 把菜單給張澍,張澍落座,掃了一眼菜單, 沒接, “白開水, 謝謝。”

老板:“還需要別的嗎?”

張澍:“不需要了。”

老板還想說什麽,看了眼盛夏, 又憋了回去,回了句“好的”就抱著菜單離開了。

這類書店從來就不是靠賣書賺錢, 座位都有茶水費是潛規則, 但盛夏和陶芝芝是常客, 也是會員, 老板也就沒堅持。

陶芝芝問:“張……澍同學, 你吃午飯了嗎, 這兒還有披薩,很好吃。”

盛夏扶額, 她風風火火的閨蜜怎麽就忽然變成這副善解人意的樣子了?

“吃過了。”張澍說。

“哦……好吧。”

“你稿子已經寫好了嗎?”盛夏出聲,拯救陶芝芝的尷尬。

張澍從書包裏掏出筆記本,“結尾沒寫。”

盛夏接過,匆匆瀏覽一遍。他寫得很平,也沒邏輯,全程喊口號,像是從好幾篇稿子上分別截取再拚接到一起的。

“你之前有沒有聽過別的國旗下演講?”盛夏委婉問。

張澍說:“每周固定時間被迫接受幾分鍾的荼毒, 難道你們二中沒有?”

額……

陶芝芝眼風在兩人中間掃,這學神說話絲毫沒點求人的樣子,還真如傳聞,又拽又帥。

氣場挺強的, 陶芝芝都有點犯怵。

沒想到她的閨蜜盛夏同誌已經能麵不改色,甚至帶著點情緒,回懟似的說:“那應該對國旗下演講有初步概念的。”

意思就是你沒有,你聾了。

張澍笑了聲,“不如你說說?”

盛夏放下水性筆,拿鉛筆在張澍稿子上勾畫,微微傾身朝著他,徐徐道:“首先是演講稿的格式問題,稱呼這裏……”

她講起稿子來頭頭是道,提建議也很委婉中肯,聲音輕輕的,像語重心長,又像催眠……

陶芝芝本就困,聽著聽著就更想睡了,她趴回桌上閉目養神。

“暫時就這些,”盛夏說完,把稿子還給張澍,“要不你現在改改,不行的話再看。”

張澍目光從她跳躍著暖光的臉頰上移開,接過稿子,應道:“行。”

盛夏點點頭,繼續做自己的卷子。

張澍問盛夏:“手機借一下?”

盛夏抬眼,眼神詢問。

“按照您的要求,再看看別人怎麽寫,”他晃了晃自己手機,“沒流量了。”

盛夏把手機遞過去。

這個牌子的手機,高中生用的不多。

張澍挑挑眉,劉會安說得不錯,她家境確實不錯。

他找了會兒才找到瀏覽器,點開搜索欄,剛準備打字,就看到下麵自動彈出曆史搜索記錄。

上邊幾條都是作家的名字還有典故成語。怪不得她語文這麽好,課外學習量很充足。

再往下,張澍眼睛眯起。

【複印**/。穢書籍售賣是什麽罪名】

……

……

……

功課做得這麽足?

張澍笑都笑不出來了,眼皮掀起,看向對麵的女孩。

她正低頭寫一道證明題,尺子在卷子上來回擺弄,還是沒想好輔助線往哪裏畫,愁得她緊緊咬著下唇,粉嫩的唇瓣泛白,半晌被放開又迅速恢複血色,覆上一層水光……

張澍迅速移開視線,喉結滾動,他端起水喝了一口。

盛夏一張數學卷子還沒寫到半,張澍的稿子已經完成了,盛夏看著比他的初稿要好許多,他真的很聰明,即使文字並不能像公式那樣有數套數,他還是一點就通。

“我覺得已經很好了,隻是結尾沒有升華,”盛夏再次提出修改意見,“演講最重收尾,令人印象深刻的演講都是在末尾給人鼓舞。”

果然是張澍最討厭的環節,“那不就是打雞血?不還是在喊口號。”

盛夏:……她剛說過喊口號不行。

“也可以這樣說,但是也有很真誠的結尾呀,會給人意猶未盡的感覺。”盛夏好脾氣解釋。

張澍問:“怎樣才真誠?”

盛夏短暫思考,又習慣咬唇,“就是……”

剛開口她就看見張澍扭過頭去,正狐疑,他又轉過臉來。

她繼續說:“不如,說說理想和目標吧,會有共鳴一些,你有什麽理想?”

張澍思索,他有什麽理想?

他想成年。他想獨立。

可這好像不是理想。

盛夏有些驚訝地看著他茫然的樣子,“你沒有想要做的事情嗎,或者,你想成為什麽樣的人呢?”

張澍看著女孩認真的表情,竟有些說不出話。

“你那麽聰明,一定可以做很多別人做不到的事,如果我有你那麽聰明,我會有許多想做的事。”盛夏喃喃說,循循善誘。

聰明。

沒想到她對他的評價還挺正麵,他還以為在她心裏他就是個作奸犯科之徒。

“那你想做什麽?”張澍問。

“嗯……”盛夏放下筆,反手托著下巴,邊想邊說,“現在還不具體,我能力有限,不知道能考什麽大學,能念什麽專業,但總的來說,想留下點什麽吧,留下我來過的痕跡,如果庸碌,至少做個好人,對身邊人有點用自然更好,如果傑出,那就對國家有用,對世界有用,離開後還被世人銘記的那種吧。”

她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說話,說完才回過神似的,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後麵的有點難,可我覺得,如果是你,好像可以做到。”

這是盛夏的真心話。

他還沒有用盡全力,就已經達成別人廢寢忘食都難以做到的優秀,他有能力做很多選擇,隻要他想,他可以念任何他想念的大學,學任何他想學的專業,能做很多很厲害的事。

張澍看著她,沒說話,目光好像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像發呆。

盛夏耳際微微泛紅,後知後覺這話題有點交淺言深了,他沒話說才是對的。

張澍抿了口白開水,彈了彈他的稿子,點點頭說:“成,我回去再改改。”

半晌,他問:“你卷子寫完沒?”

盛夏搖搖頭:“還有兩道壓軸題。”

張澍問:“平時考試能寫到壓軸題嗎?”

盛夏再次搖搖頭:“偶爾能,普遍能讀個題……”

張澍說:“我建議你先把前麵的速度提上來,再開始刷壓軸題,不然你刷了那麽多題,也做不到那後麵,有什麽用?現在就讀完題不管三七二十一列出個式子,解不出來就放那,多少能拿兩分。”

“現在放棄壓軸題,不會太冒險嗎?”盛夏遲疑,因為她有時候是能寫出一道的,正確率雖然不高,可現在已經高三上,再不刷壓軸題,之後想拿起來,還來得及嗎?

張澍不以為然:“選擇題速度和正確率上來了,後麵不會差的,一通百通。”

盛夏所有所思。

“隻是建議,怎麽學還是看你自己。”張澍補充。

張澍之後居然兌現“禮尚往來”的諾言,一直在一旁等盛夏寫完卷子,對答案,然後給她講題,就連本來沒心思學習的陶芝芝醒來後都蹭了蹭課。

張澍走後,陶芝芝在胸口豎了個大拇指,表情雄壯又崇拜,“就兩個字,牛逼。”

盛夏點頭讚同。

雖然他時不時會冒出兩句疑似不耐煩的言辭,但總的來說算是細致認真,深入淺出。

“我覺得他對你挺不錯的誒。”陶芝芝說。

盛夏微抬眼,“哪有,他講題都這樣。”

陶芝芝煞有其事地搖搖頭,“不是講題,不知道怎麽說,感覺他朝著你說話的時候不那麽拽王,聲音都比朝著我要小……”

盛夏:……

……

返校的晚修,盛夏並沒有收到張澍的終稿,她也沒多問,見他帶著稿子去找了付婕,她也就放心了,她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周一早讀前是例行換座位,她再次成了張澍的同桌。

不過經過幾次換座,盛夏已經沒把座位當成很大的事了,怎麽換都差不多,近一些遠一些的差別罷了,身邊還是這些人。

附中的升旗儀式安排在周一的第一個大課間,這天輪到盛夏值日,值日生不用去升旗。

她和辛筱禾掃地、洗黑板,盧囿澤和他同桌倒垃圾。

雖然不去升旗,但是校園廣播會在全校範圍“直播”升旗儀式。

“下麵有請高三六班張澍同學做國旗下講話……”

主持人的聲音響亮悅耳,從講台上的音響傳來。

伴隨著稀稀拉拉的掌聲。

音響裏傳來少年的聲音,磁性慵懶的音色通過音響,帶上些沉厚的重音,添了沉穩,“老師同學們早上好,我是張澍……”

盛夏輕歎,他原本寫的是“大家好我是張澍”,她修改後明明寫的是,尊敬的老師,親愛的同學們……

算了,拽王有拽王的倔強。

緊接著忽然掌聲雷動,伴隨著嘰嘰喳喳的議論聲,聲音通過現實空間和音響雙向傳來,此起彼伏……

“靠,這聲音,國旗下演講哪裏有過啊,”辛筱禾停下打掃的動作,“張澍是不是在孔雀開屏了?”

掌聲減弱,張澍開始演講。

中間的內容都是盛夏看過的那些,沒有太大變化。她發現,一些又紅又專的內容從他口中念出來,好像都沒那麽刻板了,有人在懶散和正經之間,捏住了寶貴的分寸。

其實他還挺適合演講的,沒有高亢激昂的振臂呼喊,就像聊天,很能讓人聽下去。

結尾的內容是盛夏沒看過的,她擦黑板的動作緩了緩,仔細聽。

他似乎稍作停頓,才徐徐道:“有人跟我說,來這世上一場,要留下痕跡。如果庸碌,至少做個好人;如果傑出,要對國家有用,對世界有用。我不知道我能留下什麽,但我有想成為的樣子:人格健全、自主發展、家國情懷、世界眼光,如果能成為這樣的人,就算不枉年少。我的演講完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