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生日 張澍最顯性的魅力就是聰明。

陳夢瑤在桌遊吧玩了一個小時手機,有點煩了。

她一整個暑假都在東洲上藝考培訓班,翹這麽兩天課如果被她媽發現了,還不知道怎麽挖苦她浪費錢不上進,結果就上這來坐冷板凳?

周應翔大費周折報銷路費眼巴巴的叫她來,半小時前就回複她說等五分鍾,是他的時間膨脹了還是他膨脹了,這麽晾著她。

陳夢瑤拎起包抬腳就要走,包廂門就這麽被推開了,一群男生吵吵嚷嚷進了門。

“喲,大美女,好久不見啊?見你可比見明星都難!”吳鵬程最先打招呼。

女生的直覺總是準的,尤其在“誰喜歡自己,誰討厭自己”這個問題上,格外敏感。

她看得出吳鵬程跟她不怎麽對盤,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可不。”

周應翔打著圓場,“都坐啊,老板,先上點吃的喝的啊?”

“沒問題!”

大夥落座,很自然地把主座給壽星,陳夢瑤就坐在張澍旁邊,自然而然地四目相對,打了聲招呼:“阿澍,今天你生日啊,生日快樂。”

本來挺旖旎黏膩的畫麵,該有幾聲起哄的,但大夥因為路上張澍的話,誰也沒起這個頭,包廂裏一時寂靜。

張澍懶散地往椅背一靠,表情淡淡:“快不快樂的,主要看今晚能贏多少錢。”

雨女無瓜。

陳夢瑤臉麵上多少有點過不去。

這麽多人在呢,張澍今天好像有點冷淡。

她對張澍的想法挺複雜的。她知道自己喜歡他,但她絕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張澍供不起她,也不會想盡辦法掏盡腰包供著她。

她對張澍就隻想吊著,咽不下,又不舍得扔,如果他和別人談戀愛她會氣死。

這一點上,她感覺張澍與她是達成了默契的——

張澍也喜歡她,但並不想和她在一起。因為他知道她需要什麽,而他給不起。他這麽驕傲一個人,一旦自我糾結起來,整個人就忽冷忽熱的。

今天大概又不知道被戳中了什麽敏感點。

她也懶得哄,反正男人就是賤脾氣,越哄才越拿喬,晾一晾就自己好了。

周應翔就是個反麵例子,巴結了這麽多年,張澍有正經瞧他嗎?

陳夢瑤很明白周應翔這種人,窮人乍富以後就需要存在感,他不過是感覺和張澍走一塊特有麵兒。

從初中那會兒就這樣。

有些人就是天生招人稀罕,一群人待一塊大夥就是願意聽他的,這種天生的領導力誰也說不明白,張澍想必從小就是孩子王。

初中的張澍比現在更張揚一點,在哪出現身邊都是一群一群的,他長得好,個子又高,穿著雖然普通,整個人卻有氣派,看著很不像鎮上的人。

陳夢瑤也經常被別人說,“不像這個鎮上的人”。一定程度上來說,他們很像,他們是一種人:注定不會被埋沒的人。

所以即使不在一個班,陳夢瑤也早早就知道張澍,隻不過一直沒什麽交集。

聽說張澍考上了附中她還挺驚訝的,他看著跟混日子似的,沒哪點像個愛學習的。

高一軍訓的一天晚上,她抱著吉他在篝火晚會上唱了首民謠,多少雙眼睛直勾勾盯著她,其中就有張澍。散場後她在操場的樹下遇到了他。

她至今記得他說的第一句話。

“陳夢瑤?你能不能再給我唱會兒歌?”

當她賣唱的啊?

這要換了別人她一個眼神都懶得給。

可就衝他那麽自然而然叫著她的名字,想必也早早就認識她了吧?

鬼使神差的,她問:“唱什麽?”

“就剛才那首,再唱一遍。”

那首老歌冷得掉牙,沒幾個人聽過,但她很喜歡,所以這就像是一種精神共鳴。

他搭訕的手法很高明。

比那些上來就問□□號的不知道聰明多少倍。

張澍最顯性的魅力就是聰明。

眼下他又拿了皇帝牌,牌麵很爛,剛開始被壓製得死死的,他也不著急,就等著後邊找時機大殺四方。

不得不說在這種場麵上,張澍那雙看似慵懶實際上狡黠銳利的眼睛真是迷人。

他不抽煙,就咬著根棒棒糖,卻比那幾個吞雲吐霧的人更有主場感和上位感。

陳夢瑤有時候真的挺想不顧一切跟他談一場的。

……

“阿澍,我看你今年禮物沒少收啊,都有些什麽東西說出來讓兄弟羨慕羨慕?”打牌的空檔,侯駿岐調侃道。

張澍扔了組牌,隨口答:“沒看呢。”

周應翔問:“真的?多少啊?”

侯駿岐說:“上午幾個下午幾個晚上還幾個,收了兩天了,怎麽的十幾個得有了吧?今年格外多啊,阿澍?”

張澍聳聳肩,也覺得莫名其妙,往年也有那麽兩三個,沒有今年那麽誇張。

畢竟拜身邊這位女士所賜,他的人設是苦追校花的癡漢。

吳鵬程說:“還不是因為聯考考第一了,現在別說我們學校了,哪個學校高三女生不知道你?職高都有你粉絲。”

“真的假的,”劉會安笑嘻嘻調侃,“會考試這麽有魅力嗎?”

“那這得問問女生了,”周應翔自己請來的人,怎麽也得關照關照人,“夢瑤,你說呢?”

陳夢瑤攏了攏牌,徐徐道:“會考試魅力隻能+110,帥哥會考試才能+10010,帥哥不隻會考試,那就能+10086.”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牛逼啊!”

“你們女生還挺會計較。”

屋裏笑做一團,氣氛慢慢融洽。

就連一直沒什麽表情的張澍也咬著棒棒糖扯了扯嘴角。

陳夢瑤在場合裏從來沒掉過份兒,她知道怎麽樣反客為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過了半晌,牌都洗了好幾輪了,話題也已經過去了,吳鵬程又冒出來問:“那你呢大美女,你送啥啊?空手來的啊?”

陳夢瑤就差沒踹他凳子了,可麵上沒生氣,托著腮慢悠悠說:“我來了還不算?我再送別的不是逼宮?”

她本就不打算送,她和那些暗戀他的女生能一樣?她沒那麽上趕著。

話落她不著痕跡地觀察張澍。

他專注看牌,牙齒“嘎嘣”一聲咬碎了棒棒糖,含糊地說了聲“衝牌!”,就把手裏的牌全扔了,騰出來的手把那棒棒糖梗拔出,仰著椅子,長臂隨手一扔,準確投進遠處的垃圾桶裏。

一係列動作一氣嗬成,目不斜視。

他又贏了。

輸家哀嚎一片,轉瞬間就把陳夢瑤的話給淹沒了。

“不玩了,”張澍站起來,從桌肚裏摸出籌碼來數,“今天就到這兒吧。”

周應翔忙阻止:“別啊阿澍,這才兩個小時,還早呢?”

張澍手掌朝著周應翔,示意他別吵,一邊繼續自顧自數籌碼,數完往桌麵一扔,“43張,自己算吧,該多少的轉我支付寶。”

“這好說,再打會兒唄。”韓笑也意猶未盡。

“是啊好不容易聚聚。”

張澍說:“不打了,我姐發短信說在家等我。”

侯駿岐一聽這,看來阿澍和他姐關係破冰,趕忙同意:“那你快回吧,這事要緊。”

周應翔也不執著留人了,叫來老板把準備的蛋糕推上來。

張澍這人雖然嘴毒,但其實很少實質性地駁人臉麵,來都來了,他也不差這一會兒。

周應翔很會搞氣氛,蠟燭一點燈一滅,就把陳夢瑤推上前,“起個頭啊大明星。”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陳夢瑤長得明豔,說話聲音偏禦姐,唱歌時帶出點煙嗓,很滄桑,適合民謠。

這生日快樂歌從她口中唱出來,少了輕鬆活潑,多了浪漫旖旎,有種沉浸的故事感。

於是也沒有人跟唱破壞這氛圍,大夥隻輕輕拍手,看著她唱。

在搖曳的燭火中,張澍的目光漸漸變得專注而深沉,一如軍訓那天晚上。

陳夢瑤都有點不想結束這首歌了。

“HAPPY BIRTHDAY TO YOU……”

一曲終了,她再次祝福少年:“生日快樂啊,阿澍。”

“許願許願!”侯駿岐提醒。

張澍沒有雙手合十,沒有閉眼,也沒有把願望藏起來,灑脫如常說了句“那就祝今年快過去快點成年”,就俯身把蠟燭吹滅了。

“生日快樂!”大家歡呼鼓掌。

燈光大亮,大夥分食甜膩膩的蛋糕。

張澍隻意思意思吃了兩口,撈起書包掛肩上,“今晚謝謝了,回吧都。”

周應翔忙道:“下回再約啊。”

“再說,”張澍不置可否,轉頭問陳夢瑤:“你怎麽過來的?”

陳夢瑤攤手:“周應翔接我來的啊。”

張澍衝周應翔吩咐:“你請來的你送回去。”

“那是自然,保證安全送到家。”周應翔答道。

張澍說:“散吧,走了。”

“生日快樂啊,阿澍!”

“生日快樂!”幾個人對著張澍的背影喊道。

張澍沒回頭,抬手揮了揮。

燈光把十七歲少年的影子拉得老長。

……

張澍出來才想起來車停在教學樓車棚,也懶得回去取,腿兒著回家。

文博苑的房子是張蘇瑾租的,這塊學區房貴得嚇人,賣一輩子飯也買不起。

就連租金都不便宜。

他姐為了他上學,真挺拚的。

屋裏開著燈,張澍喊了聲:“姐!”

張蘇瑾捧著個小蛋糕從廚房裏出來,兩人吵過架後,有日子沒打照麵了,這下都有點不自然起來。

“過生日就不知道笑一笑?”張蘇瑾把蛋糕放茶幾上,拍了拍張澍屁股。

張澍揉揉臀部:“多大了還打屁股!我看你不是不想嫁是嫁不出去!”

這話以玩笑的口吻說出來,是張澍妥協了。

張蘇瑾了然,歎氣道:“是!你說得對,可不就是嫁不出去,我什麽時候不想嫁了?”

“既然沒有人要你,那我就再堅持堅持,再照顧你一年,”張澍說著反話,“我今天可滿十七了,虛歲就是十八了,明天這會兒我成年,你要是再嫁不出去,我可就不要你了。”

他明年成年了,再也不是任何人的累贅了。

她可以放心嫁人了。

張蘇瑾盯著張澍笑,仍舊年輕的臉上掛著一雙與年齡不符的慈愛的眼眸,“行,等你十八我就嫁人。”

張澍:“那你現在就可以談戀愛了。”

張蘇瑾說:“好。”

張澍說:“反悔是小狗!”

張蘇瑾點頭:“是小狗!”

“姐,你給我唱個生日快樂唄?”。

張蘇瑾笑容斂下去,拒絕道:“不唱。”

“可是你發短信讓我回來的,就一句?”張澍雙手合十,小狗乞食一樣拜會,“一句!”

張蘇瑾堅持:“不唱!”

張澍放棄了。

這麽多年,他隻在視頻裏聽過張蘇瑾唱歌,她胸前掛著吉他,纖纖手指抱著麥克風,聲音纏綿,抬眼便是風情萬種。

那才是真正的張蘇瑾,那才是大美人張蘇瑾應該有的人生。

他把那塊小蛋糕吃了個精光,問:“明天中午吃什麽?有可樂雞翅嗎?”

張蘇瑾收拾著蛋糕盒子,擦了擦茶幾,在張澍看不見的角度笑了笑,開口語氣卻冷硬:“沒得挑,有什麽吃什麽。”

張澍:“嗬嗬。”

不知道天天做他最喜歡的可樂雞翅在等誰,他再不去,別人該吃吐了,午托該倒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