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來談談我大清藥丸
倆祖宗走完抱頭痛哭的流程,談話立刻步入正題——九龍奪嫡,我是咋贏的?
好問題,淩霄眨著眼想,雍正是咋贏的呢。
首先,排除玄武門事變,不是武裝奪位。其次,康熙朝此後再沒有立太子,誰贏的懸念一直保持到了最後一刻。
她吞吞吐吐把這兩個事實一說。四爺和十三爺(四大爺和十三祖爺爺的簡稱)對視一眼,宋太祖燭光斧影的故事湧上心頭,心底都有了一個不忍言的猜測。
老皇帝死前才決定傳位四阿哥,也就是說,老皇帝不死在這一刻也許就不是這個決定了。再反過來說,汗阿瑪真是決定把皇位傳給他嗎……
四爺設想了一番自己的選擇,臉色由紅變綠又由綠變紅,艸,亂臣賊子竟是我自己?
淩霄接著又大略講了講後期八爺黨主推大將軍王老十四,老十四出征的時候糧道把控在年羹堯手裏,康熙駕崩在暢春園那晚傳說四爺拿下了九門提督隆科多等等奪嫡故事。且在四和十三的追問下,講述了隆科多從四爺上趕著叫舅舅到被砍死的故事,講述了年羹堯從君臣榜樣到被砍死的故事,講述了老八從四爺登基第一天獲封廉親王到被砍死的故事……
她的這些粗略曆史故事一講,四爺和現實人事對照著一推演,發現粗略是真粗略,一些細節處能聽出來有後人避諱或者演繹之處,但透出來的殘酷現實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十三爺打消了最後一絲疑慮,注視著淩霄,在心底深深歎氣:可惜不是個男娃娃。
除了知道四哥最後贏了,你是一點幫助也沒有啊!
淩霄自我感覺良好,給帶清第一順位繼承人提供奪嫡參考,我真厲害!至於幫助,什麽幫助?四爺自己加油吧!
淩霄字裏行間展現出對祖宗的磅礴信心,我哪兒是給你提供奪嫡方案的,我是來給你吹吹捧捧的啊?我就不信你好意思對著孫女說我沒自信能贏!
什麽奪嫡?您即位那是順理成章!沒有第二人選哇!
她笑眯眯的給世宗爺戴高帽:“康熙末年的局勢,滿朝文武都知道隻有雍親王才是能整頓朝堂的繼位之君,康熙爺聖明燭照,早已心屬於您。”她理所應當說:“不指望您這鋼鐵的漢子,難道指望那些勾心鬥角搞山頭絲毫沒有為國之心的麽?”
勾心鬥角四爺:“……”
什麽擺爛即位學!
但四爺想想眼前大孫女的來曆,也覺得為難孩子了,他的子孫肯定是往這方麵宣傳他,怎麽可能大肆宣揚他怎麽政鬥獲勝。
鬥什麽鬥,朕能上位全是我爹愛我!
四爺捋通了這個邏輯,有被自己的回旋鏢時隔一百五十年紮到的痛心感。
“對了。”淩霄補充說:“康熙爺很喜歡乾隆爺,曾經接到身邊撫養,”她偽裝成吞吞吐吐的樣子,“據說康熙爺是因為好聖孫,才……額……”
胤禛和胤祥都聽懂了。
四爺:懂了,這是我兒子捧一踩一的宣傳方案。
這要是真的還奪嫡什麽奪嫡,全窩家裏生孩子算了!這種宣傳口徑是否定我奪嫡的意義,否定我政鬥的努力,否定我所有美好的東西!
胤祥看他四哥咬牙切齒的臭臉,忍住笑,勸慰說:“也就是百年後能這樣話如今了。”
胤禛整理了一下心情,和顏悅色地對似乎對他有極大幫助又似乎屁用沒有的淩霄格格說:“如今既已相認,你就安安心心在歲榮軒中住著,有事隻管吩咐身邊人,或是尋我,或是尋福晉。”
十三爺在一旁靜聽著他四哥的安排,看著自己的後人,心中有些不忍,又知道這是無可奈何。
如果麵前是一個男子,自然可以跟隨他們左右解疑答惑,以後世目光出謀劃策。但淩霄是宗室格格,如今還是四哥的西林覺羅格格,身份所限,他此後要見這個大孫女也是不易。
罷了,不過求四哥讓四嫂多關照一些,女孩子家榮華一生足矣。
淩霄不知道胤祥的腦袋瓜裏繞了這麽多慈愛,她順順當當地接了雍親王關懷的話,說道:“是啊,年底事忙,有事都等過了年關再說。”
四爺一怔:“什麽事?”
我大清藥丸的事!
淩霄黯然道:“我大清百年,唉,神州陸沉……我初來乍到,一時無法理清思緒,待我將這來龍去脈梳理清楚,方能候您於此時挽大廈之將傾啊!”
胤禛愕然:“此時?”
倒不是四爺不關心大清藥丸,咋說呢,人力有時而盡。依胤禛看,他的改革方略能管上大清一百年已經是僥天之幸。
你就說明朝吧,若有後世人告訴朱元璋他四兒奉天靖難的始末肯定能坑死朱棣,可若是告訴朱元璋大明亡於黨爭、亡於閹豎,那明太祖也隻能無能狂怒啊。他是提得動刀,可明初的刀怎麽斬的了明末的官呢?
啥?可以讓朱元璋立下祖宗家法不許宦官幹政?笑死,你以為朱八八沒立過鐵牌子嗎?
淩霄鄭重道:“此時!此時能救民族危亡!還來得及!”
胤禛心頭重重一跳,也正了神色:“好,我等你的條陳。”
“也不急在這一個年關。”淩霄憂心忡忡地調整了心情,綻開了笑顏,“等正日子,我過來給您和祖爺爺拜年,可別忘了給我包壓歲錢。”
四爺被逗笑了:“好,給你包個大紅包。”
淩霄便看向親祖宗,笑道:“您也要給!”
她一邊和十三爺做互動,一邊讚美自己,淩霄啊淩霄,你怎麽這麽聰明,是怎麽想出來換祖宗的!有十三爺戳在這兒,這就是自己血統的絕佳證明啊!他老四休想把自己往後院裏一塞就完事兒了。
這等於是把自己的“監護權”轉到了十三爺名下,他老四頂多算個“委托監護人”,這一層隔開,好處說之不盡。
就比如說眼前兒大過年的,哪兒能攔著孩子給長輩拜年呢!
她這裏開心,胤祥細一想這個紅包,心裏有點為難了。他雖然絕對算不上貧窮,但皇子阿哥的攤子擺在這裏,他屬於經濟較為拮據的。家中福晉總理家務,用錢很謹慎,雖然有四哥貼補一二(雖然他總理四哥的財務),但他總不能拿四哥的錢給他孫女發紅包,找福晉準備可怎麽說?
咳,福晉,我要給雍王府的西林覺羅格格包個大紅包?嗯……你給也行?
這話怎麽說怎麽不對勁啊。
胤祥心事重重被四哥裹得厚厚地塞上了馬車,附贈一個大夫兩車藥材回家養腿。
年底多集體活動。四爺後院也要過年,有分臘八粥,拜神祭祖,貼對聯,看戲曲等等。哪怕福晉往宮裏或其他王府處交際,也有李側福晉、年側福晉帶著妾室們活動。
在這些場合裏,淩霄都衣裳簇新首飾精美地華麗登場了。衣裳,是頂時興頂名貴的布料新裁的,首飾,是略超過親王格格規製的名貴首飾。她身邊跟著的丫鬟太監都是從四爺書房新調過來的親信!
親王新寵的架勢排麵擺得足足的!
——然而四爺後院的女人們看她的眼光都很複雜。當日淩霄格格那句震耳欲聾的“我不慣和生人睡覺”到今天還在姐姐們耳朵旁邊回響呐!
李側福晉敢打包票,西林覺羅氏還是個完璧之身。
臥槽,你這是什麽宅鬥的打開方式啊?
又送房子又送書,又送下人又送錢,你咋把王爺忽悠成這樣的?我家王爺可一點不傻啊。
這年頭,枕邊風不如背首詩?
淩霄格格與雍親王的二三事在雍王府及其附屬建築**被八了三四天,最終著落在——原來王爺的情趣如此高雅麽……
礙於淩霄“還是個孩子”,姐姐們那些拈酸吃醋的話都不好在新寵麵前說,一個個對淩霄客客氣氣的。
年側福晉雖冷淡些但也沒主動挑事,她身邊的下人雖不服氣,倒也不敢觸新寵的黴頭。
李側福晉看著自家女兒和淩霄都穿著毛絨滾邊的氅衣,配飾顏色清新嬌嫩,想想她們年歲相差不大,一時倒覺得淩霄該是和自己女兒站一波,不該混進她們婦人圈。
啊呀。李側福晉思及此處,心頭一跳,不會吧不會吧,爺你說她還是個孩子,不會就是真拿才女當女兒寵吧??
李側福晉再思,呸!男人什麽惡趣味!
至於福晉,福晉年底又要主持祭祀,又要走禮,又要交際,又要進宮拜年,還要壓製府內八卦輿論。忙得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好不容易在進宮的馬車裏能歇會兒子,被四爺一句話震清醒了。
“這幾天前門有廟會,街上熱鬧,你安排著讓格格去逛逛。”
四福晉扶穩了坐墊,不禁用手揉了揉眉頭,想讓四爺再說一遍。
你這要求槽多無口啊。
四爺看著福晉的震驚表情,也理解她的心情,細細編纂說:“淩霄……之前我答應過淩霄滿足她一個願望,她少年心性,貪玩些也是人之常情。”四爺越編越順,“過年嘛,想出府逛逛也不是什麽大事。”
四福晉:我知道您對淩霄雙標,但我不知道你這麽雙標。
四福晉艱難說:“爺,淩霄既入了府便是府中格格……”就算你沒睡她她也不能亂跑啊!
這個要求離譜到四福晉連“其他格格們有樣學樣”的借口都說不出口,哪個格格敢學這個樣啊!
四爺仿佛在自己福晉的目光中看到了寵妾不能這麽寵的譴責,感覺自己風評被害。
但淩霄的秘密實在過於重大,四爺也隻能自己堅強地背起這口鍋,他溫言說:“這是不合規矩,但本王金口玉言應了她一件事,總不好失信於人。”
他話說到這份上,一點縫隙都沒留,四福晉實在沒有反駁餘地,不讚同地往後一靠,表態:我知道了。
四爺也知道不妥當,實則是大年下的,淩霄過來一求,如此功勞打底,他實在不好不應。
——以淩霄所說,她三歲學術數五歲識千字,作為載河的獨女,一直和堂兄弟們一起接受最係統的教育,成年後隨父漂洋過海訪問歐羅巴,見外交使團,跳廣場之舞,探索救國救民之道。
這樣的一個尤勝當年孔四格格的親格格,隻是想在年節下逛逛百年前的廟會,切身感受大清盛世,四爺能說不嗎?
四爺也恍然,的確是這樣的經曆才能養出這樣的孩子。縱然對大孫子教養女兒的方式有些意見,但四爺總得承認,他得感謝大孫子,不然一個嬌滴滴的格格穿過來嚇壞了,但凡當場一號世宗爺,他現在就得提頭去見汗阿瑪。
四爺有了這樣的認識,再看看自己唯一長成的女兒難免要對比一番。李側福晉所出的二格格今年十七歲,作為雍親王的獨生愛女,平日也養的金尊玉貴的。但跟淩霄站一起,二格格作為親王之女,和碩格格,肉眼可見沒有淩霄氣勢勝。
難道真是我不如載河會養女兒?
四爺想想淩霄自述漂洋過海,而自己二格格快出嫁了卻還沒怎麽出過家門,回府之後大手一揮,別在家裏圈著啦,你倆出去逛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