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名聲在內的側福晉
戲不是說出來的,是唱出來的。談完事兒淩霄也不多留,四爺卻叫住她:“別走。”去書架上取東西給她。
淩霄這才想起來還沒要排練經費,開心等著,等來了一本雍正皇帝禦筆心經。
淩霄:“……”
“你在屏風上寫大字尚可,寫小字毛病就全出來了。”四爺嫌棄道:“回去也抽空練練字。”
胤禛的字算是不錯的了,淩霄也不挑剔,深吸一口氣收下了,然後跟他伸手:“爺,排戲的錢,您看給多少呢?”
這是大清文宣事業的第一步,四爺隻好翻出一個匣子,取了銀票給她。
淩霄踮腳探頭:“呦,私房錢啊。”
大孫女笑眯眯地立那兒,四爺便順手又取了一個荷包遞給她。
淩霄入手隻覺沉甸甸的,打開一看是一袋金瓜子,碎金在陽光下格外金燦燦的。
“得嘞,您就瞧好兒吧!”
淩霄出了書房本要往幕僚們那邊兒去,掂著手裏荷包又改了主意,先往門口尋護衛。
前院本就少有女子行走,雖然淩霄沒穿掛一身珍珠翡翠,她剛漫步過去,閑坐的兵丁們也立刻認了出來,齊齊行禮:“給側福晉請安!”
“快起來。”淩霄隨便在廊下坐了,笑道:“今日可有什麽差遣?”
“今日無事,正要打打布庫。”鬆嶽描補兩句,連忙問,“側福晉要出門?”
淩霄說:“我有一樁事,你先招呼二十人來。”
鬆嶽立刻招呼說:“來十九個人!”
淩霄說話,兵丁也都聽著,如今見鬆嶽如此不要臉搶了一個名額,愈發爭先恐後,迫不及待往淩霄麵前站了,還有互相出些拳腳拉扯衣服的。
淩霄被他們逗笑了,她站起身親自點過了人頭,悠悠說:“的確是一樁好差事。如今萬壽節,九門內外多有百戲,我給你們放假半晌,自去看戲吧。”
喜獲假期的兵丁們:“……”
啊?就這?說好的跟著側福晉加官進爵呢!
淩霄把手裏荷包扔給鬆嶽:“一人發一顆金瓜子。你們看哪個戲班唱得好便打賞一顆,明日把打賞戲班的名字統計了給我。”
鬆嶽一眼認出來這石青色荷包是在王爺腰上見過的,不敢怠慢,恭恭敬敬打開數了兩遍,為難道:“側福晉,隻有十九顆金瓜子。”
簡單,這荷包也挺精美的,淩霄說:“那這荷包便算第二十顆。”
鬆嶽:啊?是讓我把王爺的荷包也,也打賞了??
他好似捧著個燙手的山芋,淩霄卻管不到他心裏彎彎繞,瀟灑去布置下一項工作了。
鄔思道正在院子裏看金魚,見淩霄過來,快步迎上前,笑臉拜見。他一聲拜完,師爺們聽見動靜,都從屋子裏衝出來。
“博士怎麽有空過來?”
淩霄道:“我新跟王爺請命,要排一出戲。想找位先生幫我……”
她話音未落,先生們爭先恐後不下方才的兵丁,博士選我!
幕僚們七嘴八舌爭取:“我常看戲!”“我常唱戲!”“我還寫過戲!”
淩霄:“……”
淩霄本以為文藝領域的清水活兒沒人願意幹,為此還特地先要扯出來四爺的大旗,沒想到響應如此熱烈,難得給她都幹/沉默了。
她想了想,問道:“……孫季才,孫先生現在如何?”
季才?季才現在可好呢!六品頂戴,雍王府出身,十三爺臂助,管著雍王煤的賬務,手底下金山銀海地過,內務府裏紅得發紫!宗親阿哥見了都要跟他打招呼,跟中堂一桌吃過飯!
淩霄:懂了,全懂了。
上午和成三說過的話猶在耳畔,把幕僚們前同事推上去了,前例在前,後人能不踴躍嗎!
丫鬟樂意給她喂飯,師爺先生們隻有更樂意的,還喂得更熟練呢。
雖然大家是四爺的幕僚,但出身都是不好直接外放為官的,天降一個破格錄用側福晉,傻子才不去抱她的大腿!
淩霄失笑,感慨搖頭:“那大家夥兒就一塊兒來參詳吧。”
這套院子的正堂就是平日議事之所,淩霄在書案後提筆,寫下“謝瑤環”三個字。
幕僚們:?仿佛是一個女子的閨名。
淩霄又在後麵寫了“女巡按”三字,指著說,“這就是這出戲的兩個名字啦。”
望文生義,幕僚們三觀受到了衝擊。怎麽,這巡按還能是女的?別說巡按禦史了,就是個巡夜的也不能是女的啊!
內中有一位幕僚叫任樵的,心裏雖然這麽想,餘光看見他們中間的頭一個馬屁精鄔思道張嘴要說話,下意識挺起胸脯搶先高叫一聲:“妙啊!”
如此嘹亮的一聲,仿佛打開一個開關,幕僚們立刻跟上,妙啊妙啊妙啊!
一看這戲目,誰沒有好奇心!我看見這三個字都立刻想點上一折!博士出馬,必定是了不起的大作哇!
淩霄:“……”
淩霄低調地聽他們吹捧完,把筆遞給他們,清清嗓子:“我念唱段,你們來記。”
任樵手腳麻溜地搶到了毛筆,不忘介紹自己,“我之前真寫過戲!博士您說!”
淩霄隨便一點頭,開始念第一段:“婢子本是江南籍……”
淩霄把京劇《謝瑤環》的幾個經典唱段先背了一遍,然後講唱段具體在哪一幕,說明每一幕的劇情和人物,請幕僚們補充念白台詞等等。
她這裏講劇情,原本覺得單“女巡按”這三個字就格外離譜的幕僚們越來越安靜。等她講完,任樵第一個震驚:“謝巡按真就這麽死了??”不複活一下嗎?!
其他幕僚也說,對啊,武則天這不都趕來救她了嗎!還有袁郎等著她呢!多好的官兒啊!我若是謝巡按,骨頭未必這麽硬!
最後這句是鄔思道說的,幕僚們忍不住回嘴,謙虛啦玉露,什麽“未必”,你骨頭肯定沒這麽硬。謝瑤環扛過重刑三道,你嘛,老虎凳一擺就啥都招啦。
淩霄含笑聽他們鬥嘴,點一點桌上字紙,“謝巡按就拜托大家啦~”
“博士隻管放心!”
工作都很順暢地安排下去,淩霄把四爺禦筆親書的字帖卷成筒狀在手心裏敲,哎呀,這就是萬事隻有開頭難。受一回圓明園蜂窩煤廠草台班子的氣,還是值得的。
隻要把開頭的事情做好了,把自己的社會價值展露了,四處都是笑臉,追著趕著要討你的好呢。
姐妹之美我者,私我也;護軍之美我者,畏我也;幕僚之美我者,欲有求於我也。
四爺之美我者,額,在於我是雍王府銷冠,且被老爺子親自升職,拿下了從他老婆他弟弟乃至他爹媽(德妃:?)這一大溜人。
最重要的是大孫女光環,妥妥的自己人,麵對康熙親祖宗而不改其誌的忠誠大孫女!
淩霄暗下決心,今天你把我當大孫女是吧?遲早我得讓你把我當祖宗供著!
眼看天色將晚,淩霄幹脆也不回歲榮軒,叫上等在二門的丫鬟,溜溜達達到福晉的正院去蹭飯。
蹭飯的不止她一個,今兒女眷們過來就都沒走,正團建呢——給已經定下婚期的二格格準備嫁妝。
四爺子嗣不豐,隻有一個女兒就是二格格,三個阿哥,最大的是弘時,才九歲。雍王府是親王阿哥的門楣,開府多年,沒有婚喪嫁娶的花銷,家底很是豐厚。
這回為二格格備嫁,真是把半個庫房的緞子都拿出來拾掇了,挑揀著名貴的、時興的,給二格格填嫁妝單子。
淩霄看著曬了一院子的綾羅綢緞,想想這隻是二格格財產的一小部分,嘖嘖稱奇,什麽皇三代富婆啊。
四福晉帶著李側福晉她們圍著布料堆轉悠,淩霄抓了把能吃的瓜子過來找二格格說話,“上午怎麽不見格格?”一邊說著,她把手心裏的瓜子兒給二格格倒了一半。
二格格舒寧也早聽說了上午的熱鬧,捧著一手的瓜子,搖頭說道:“我自當在閨中學禮備嫁。”
淩霄有心問你學什麽禮,又怕是什麽生理課程問出來讓小姑娘害羞,也就咽回去了。但她仔細打量二格格,實在看不出新嫁娘的羞澀,反而渾身縈繞著一股子憂愁。
“格格怎麽不高興呢?”
二格格垂首說:“出嫁也不是件高興事……”離開阿瑪、額娘,離開她長大的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和一個陌生人生活,嫁妝豐厚又有什麽值得高興的呢?
淩霄略想一想就明白了,人家二格格,雍王府的郡主娘娘,出不出嫁的都不差這點綾羅綢緞,反而可能還降低生活水平了。
“出嫁當然是高興的事兒了。”淩霄用篤定的語氣告訴二格格:“這就等於分家,你以後就是獨立的成年人了,以前你出門要王爺福晉允許,以後……”
她還沒說完,手裏挑揀著料子、耳朵卻一直聽著混世魔王說話的福晉已經斷喝一聲:“淩霄!”
淩霄嬉皮笑臉:“王妃娘娘有什麽吩咐?”
“不許你把我們格格帶壞了。”
“這怎麽叫帶壞呢?我這是為咱們郡主排憂解難啊。”淩霄轉向二格格親媽李側福晉尋求認同,“咱們郡主過得好點,心情愉快,不比什麽都強?”
李側福晉看看神采飛揚的淩霄,再看看使勁盯著她的福晉,最後和自己女兒對視一眼,低下頭認真翻料子,隻當自己啥也沒聽見。
如果舒寧出嫁之後有淩霄這麽自在,她當額娘的就真沒什麽好擔憂的了。
福晉耐心教育兩個姑娘,主要是教育淩霄:“舒寧以後出嫁,過好過歹的,全要看她自己,得教她誠意正心,可不能像你這麽亂來。”
李側福晉在一旁聽了,也暗暗點頭。
淩霄更詫異了:“郡主還能過歹了?!”
福晉:“……”
李側福晉:“……”
二格格:“……”
“你阿瑪是四爺你怕誰啊?!”淩霄太不理解了,轉頭對二格格諄諄教導:“以後想回家就回家,想出門就出門,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出嫁以後四爺管不著你了,別人都不配管你!”
我是假的大孫女,你是真的大閨女,不但是長女還是獨女,連康熙帝都給恩典不叫你撫蒙的。
就你這個爽文標配的人物設定,少浪一點都對不起你的投胎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