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目標深藍（一）
找了一間寬大的會議室所有人都坐了下來，王雪純他們幾個交錯著坐在原本那幾個快要打起來的設計師的中間，一人隔一個把這幾個家夥都給隔開了，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了坐在首座上麵的朱少銘，王雪純他們幾個學員很好奇，太孫殿下把自己幾個帶到這裏要做什麽，而原先的那幾個設計師也好奇太孫殿下帶來這幾個年輕的學生要幹什麽，當然所有人都好奇。
為什麽埃爾施塔特王國的公主殿下也會坐在這裏，不過看起來安琪兒公主來這完全不是開會的，雖然胳膊上還纏著紗布，但是殿下已經非常熟練地開始使用筷子這一對於西方歐美人士來說，非常反人類的餐具來消滅一份盒飯，這怎麽看都和皇室貴族應有的優雅掛不上邊。當然大家每人麵前都有一份盒飯，因為現在已經到中午吃飯的時間了，太孫殿下表示不能讓大家餓著肚子開會，但是他又趕時間，下午回頭就要返回北京，所以直接讓世衛跑到外麵找了一家餐館搞了十幾份盒飯。
朱少銘和安琪兒這兩個偽貴族即便是來到這邊快三年了，也沒有幾分身為皇室子弟的優雅和自覺，安琪兒那是屬於散養的沒人管，朱少銘那是因為這三年大多數都待在軍隊裏，所以兩個人根本不覺得這麽做有什麽問題，隻是這自然讓旁人看來有些一時難以接受。大概就類似於普通人在新聞上看到川皇請白宮的工作人員吃飯——然後點了一堆薯條漢堡。
“我今天的時間很緊，所以就長話短說，直切正題了，在座的各位都是被我邀請而來的，當然，是出於私人身份，大家對我來說就如同古時候的門客一樣，各位的身份相信大家經過剛才的自我介紹已經很清楚了，都是艦船設計師，在此之前先召集來的幾位先生。我並沒有給你們布置明確的任務，所以，你們也確實奇思妙想地拿出了很多。很多有意思的設計。”朱少銘隨便拿起幾張設計草圖，看了看之後，又皺著眉頭放到了一邊：“曾經的職業設計可以成為大家日後的經驗和技術基礎，現在的曙光設計局將在不久之後和北洋船政局合並，不論合並之後的新設計局叫什麽名字，新的設計局都將以在座的各位為班底，作為帝國一南一北兩大獨立的設計局為海軍涉及新的軍艦，規劃未來的技術發展，而今天我們會議的內容也將會和未來海軍的戰略規劃息息相關。”
下麵坐著的眾人聽了這話之後，不少人的目光都不由得又瞥了一眼安琪兒，像這種一天就是50萬相關的內容，怎麽還有個外國的公主坐在這裏？
“在這我首先向大家介紹一下我的摯友，安琪兒，她的身份不用我過多介紹，新裝備的發展離不開新技術的支持，安琪兒坐在這裏代表的並不是埃爾施塔特王國，安琪兒是北方工業生產製造聯合體和北方工業公司的重要股東之一，而且還能夠為我們實時提供歐洲最前端的，一些我們大明可能不方便獲得的技術。”朱少銘這邊介紹安琪兒的時候，前一刻還在消滅午飯的安琪兒現在已經優雅地用餐巾擦著嘴角，然後向在座的眾人點頭微笑了。
聽到安琪兒是北方工業生產製造聯合體以及北方工業公司兩個巨頭的重要股東之一，眾人都有些震驚地看著安琪兒，王雪純更是驚訝地張大了嘴，在這些人當中這幾個學員在此之前的話，可能還對剛剛成立不久的北方工業生產製造聯合體，沒有什麽印象，但是現在他們都已經知道，這個北方工業生產製造聯合體是一個體量多麽恐怖的龐然大物，隻要看看這個生產製造聯合體下麵的一連串名字——唐山鋼鐵、撫順煤礦、大連造船廠等等，而至於北方工業公司，這個名字聽起來似乎和北方工業生產製造聯合體很像的名字，名頭卻更為響亮。
北方工業公司是大明陸軍最大的軍火製造商之一，大明陸軍一半的火炮和70%的槍械，都是北方工業公司生產製造提供的，而且北方工業公司的軍火還遠銷朝鮮、蘭芳、暹羅、甚至是夏威夷王國和一些南美國家。
開什麽玩笑，新成立的小北方先不說，蘿莉控不是大半被皇室控股麽？怎麽讓一個外國的公主成為大股東之一的？
朱少銘當然不會給他們現在再去解釋這些股權是怎麽來的，就像他也不會向這些人說明他是怎麽變成斯柯達的大股東一樣。
“好了，各位，海軍現在正在進行一係列的艦船招標，除了今年和明年會定下來的一些二等三等巡洋艦的招標之外，最重要的就是1890年度海軍下一個10年當中新一代主力艦的開端，因為一些原因，我的一些理念和想法在海軍裏是得不到支持的，就算以我的身份也很難扭轉一些固有的偏見。
在座的各位當中，4位學生裏有三個是平民出身，我想你們三個應該已經感受到了家庭背景在你們畢業之後走出象牙塔有多麽重要，而剩下的這位。王雪純同學，嗯，她的性別已經成為了她最大的障礙，至於孫先生你們幾位，我想你們和主流設計風格格格不入的設計思路已經讓你們碰了很久的壁了，可以說我們現在這個也可以叫做失意者聯盟，不過這不重要，沒有誰會一直失敗，也不會有人能夠長盛不衰，我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逐漸的扭轉海軍傳統的思維和思路，我相信各位作為專業人員都已經感覺到了我們海軍的發展已經站在了一個技術革新的風口浪尖上，是龍是蟲，就看接下來的這一躍了。”
“扭轉海軍的傳統思維和思路？”孫瀟天（這哥們的角色我拖了好久，現在可算是給安排上了）覺得朱少銘這句話說得稍微有些大了，這種東西哪裏是這麽容易能夠轉變的。
朱少銘自己很清楚這麽做的難度，從創業到現在這三年當中，他並沒有像很多小說裏麵的穿越著那樣，去過多的幹涉一些技術上的發展，相比於這些技術上的發展，他更看重的還是思維上的轉變，隻要有一顆走向藍水海軍的信心，就算一開始要開著漁船視察劉公島，也能夠最終把自己的航跡遍布大洋，如果要是永遠把目光停留在淺淺的黃水近海，北洋水師這個所有中國人心裏都繞不過去的坎還擺在那裏。
思路的轉變有多麽重要？再過沒幾年，劃時代的君權級戰列艦就要開工了，被稱為第一艘前無畏艦，第一艘現代戰列艦的君權號，實際上在很多海軍初學著看來她身上沒有什麽新東西：13.5寸主炮在海軍上將級第二批和特拉法爾加級戰列艦上都使用過，露炮台結構與海軍上將級並無太大差別，從性能上來說和同時期的美國海軍炮塔化的13英寸主炮，法國海軍炮塔化的12英寸和274毫米艦炮相比在技術水準上明顯是落於下風的；
6寸速射副炮已經安裝於早一年開工的布雷克級一等巡洋艦上；整體的火炮布局也是現成的；從副炮火力上來說側舷5門6英寸速射炮也絕對算不上強大，畢竟同時期美國海軍的八英寸副炮某種程度上已經可以算是二級主炮了，雖然這個時候還沒有二級主炮這個觀點，但是副炮火力也不是最強的；
防護上，主裝甲帶使用的鋼麵鐵甲早不是什麽新東西了，上裝甲帶使用的鎳鋼同樣不是，雖然它是針對速射炮的高爆彈而設置，算是緊跟潮流，但上裝說到底也不是什麽前所未有的設計，俄國人法國人都有類似設計的軍艦，這不稀奇；
動力係統的進步倒是值得一提，其功重比、鍋爐壓力等指標都有大幅度的進步，但這種進步是漸進的，也沒有帶來什麽根本性的改變，更不用說英國人的鍋爐相比於法國人的動力係統來說還要差一點；
即使是有些人說的高幹舷讓戰利艦重返遠洋，在當時來看似乎也是一種被淘汰的設計——自1862年皇家海軍開始建造低幹舷型主力艦，而僅僅十多年之後就再無新的高幹舷主力艦開工，某種程度上來說，等於是撿起了30年前就已經拋棄的“落後設計”。
所以君權號在技術上其實乏善可陳，遠不如比她晚開工一年的百夫長級先進，關鍵在於理念和戰略戰術的變化。
在蒸汽動力開始普遍應用於軍艦上之後，軍艦攜帶的燃料消耗，越來越多地成為了製約軍艦作戰範圍的關鍵因素，像以前美國海軍憲法後那樣，在大洋上溜著皇家海軍的軍艦到處跑的情況在19世紀下半葉幾乎是不可能的，但同時在航程所及的範圍之內，軍艦可以不考慮風向盡情的撒歡，這一方麵限製了海軍強國的遠洋投送和製海能力，一方麵意味著在航程限製範圍之內，軍艦的戰役機動性和戰役機動範圍數十倍倍的擴大，意味著在海戰的偵察方法與此前沒有根本差別的情況下，作戰範圍數十倍地擴大等於雙方都完全摸不準對方的動向。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近岸封鎖被提上了日程，再加上也就在這幾十年當中，擁有良好裝甲防護的戰艦獲得了直接進攻敵方港口的能力，在克裏米亞戰爭當中，這樣的情況變得尤其明顯，某種程度上近岸封鎖，甚至變成了近岸攻堅，這種背景之下，低幹舷旋台型主力艦得以大行其道。誰都知道在設計師水平和腦子正常，且類似的技術與噸位之下，壓低主力艦的幹舷必然能換取更強的防護、更重的火炮，這是由基本物理規律決定的。（不要問我德三那邊是什麽情況，可能物理定律對於高貴的雅利安人來說不太適用.jpg）
大明海軍也同樣延續了這樣的思路，畢竟對於後發海軍來說，學習海軍強國總是沒錯的，可是朱少銘很清楚，這條路很快就要走到死胡同了，因為近岸封鎖根本封鎖不下去了！魚雷、水雷的出現和發展已經敲響了這種思路的喪鍾。
英國人在整個19世紀80年代，正通過一係列的軍事演習認識到這一點，從82年Polyphemus在皇家海軍的大演習當中衝勁錨地大殺特殺，到1885年演習的結果表明較小的低速艦艇難以攔截敵方雷擊艦艇，同時數量較少的輕型艦艇也很難擔負偵察任務；朱少銘分清楚就在今年，在今年皇家海軍還會有一場大規模演習，而這場演習將最終讓皇家海軍徹底判處近岸封鎖的死刑，之前的演習不管怎麽說皇家海軍一方還不至於被擊敗，但這一次B艦隊（即假想敵）在George Tryon中將的指揮下以劣勢兵力成功突破封鎖並橫掃不列顛本土海域，到時候將會對皇家海軍內部甚至整個英國造成極大震動。
雖然在他的推動下，今年大明海軍也開始進行類似的演習，但是並沒有像英國海軍那樣有相對明確的劇本——不要覺得後世的那種無依托劇本的演習就一定是最好的，實際上即便是在21世紀絕大多數的演習都是有劇本的，演習內容就是考察在劇本預想的作戰環境內演習的效果，有針對性的進行訓練和對抗，大明一上來就玩類似海上朱日和這樣的無依托劇本的演習，實際上反映了大明海軍現在海上戰略的迷茫，因為現在的大明海軍甚至連準確的假想敵都不能確定，這就更不談預想未來自己可能會發生的交戰情況了。
雖然朱少銘很高興大明的這些軍官和設計師並不排斥新技術——實際上大多數的軍官和設計師都不排斥新技術，很多的軍人眼中看來保守派對於革新派的打壓，比如說大艦巨炮主義，對於航空母艦這種大家喜聞樂見討論的內容，並不是真的反對航空母艦這個新的事物，純粹隻是反對海軍航空兵這個新的學說而已。
而現在的大明海軍自身並沒有出現有力的革新分子，雖然從技術上來說自己也讚成穩妥起見，但是隻要看看他們造的那艘新的裝甲巡洋艦，確實是如同王雪純所說，用一些新技術按照舊思維堆了一艘船出來。
大明海軍裏或許能有那麽一兩個類似約翰費舍爾那樣的人物，但是約翰費舍爾能夠最終名揚天下靠的不僅僅是他一個人，而是他背後的整個費舍爾幫，是一群英國皇家海軍當中的革新派匯聚盛的有力的力量，約翰費舍爾，隻是他們推選出來最具代表性的那個領袖而已。
朱少銘可等不及大明自己孕育出這樣一股勢力了，所以他現在隻能壓苗助長，以自己的身份首先成為這個領袖，然後吸引海軍當中的年輕人加入，最終匯聚成一股可以改變未來大明海軍戰略走向的力量。
想到這，朱少銘微微一笑：“沒錯，我們要做的是大事，我們要在海軍內部發起一場革命，讓海軍部在未來。改朝換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