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天才少女（二）
“王雪純！”那位老師麵對眼前這位少女毫不客氣，一點麵子都不給她回答，他掃視了一下旁邊其他幾名學員臉上的表情，有些惱怒的跺了跺腳：“這艘船是出自帝國海軍船政設計總局局長丁儀先生之手，你一個還沒有畢業的設計專業的學生，也能對丁先生設計的作品指指點點？王雪純，你作為我們學院船舶設計專業的第1位女學員，在學校裏你的同學和師兄弟都讓著你，但是出了學院的大門，我希望你還是收起你那副大小姐的脾氣。”
“我不覺得我的大小姐脾氣和我與老師剛才討論的話題有什麽關係，我也不覺得設計局局長丁儀先生以前的招牌就可以為他所有設計的軍艦打包票，如果要是這樣的話，那海軍部是不是就不用對設計局設計的軍艦作出審核了？”王雪純不服氣的哼了一聲：“我隻是就技術問題就事論事，一艘本質上來講結構構型和被穹甲巡洋艦超越的甲帶巡洋艦沒什麽區別的所謂新式巡洋艦，把原本的木殼包鐵船殼外麵用鉚釘固定上去的的那一條鋼麵鐵甲裝甲帶換成現在的新式裝甲就說是新式的巡洋艦？那我要是給我們海軍博物館裏麵的瓊州號三等風帆戰列艦貼上一層新式裝甲的話，我是不是可以說這也是我們的新式三等戰列艦？”
在遠處聽到少女發出如此“暴論”，朱少銘險些沒有笑出聲來，這個女孩真的是邏輯寶才，設計局這是撿到鬼了。
“你們這些年輕人不要覺得學了點東西就目中無人，海軍對軍艦首要的要求就是穩妥穩重！既然采用了這麽多的新技術，在構型上更加傳統一些也是理所當然的！”
“海軍需要的不是什麽穩妥穩重，而是能夠拉出去就能打，打了就能贏的船！是要求能夠在戰爭當中為海軍帶來勝利的船！隻要這些船本身的性能沒有問題就是了，這不是給自己的固步自封找理由！”王雪純一仰脖子：“何老師，有句話我壓在心裏很久了，既然今天我們兩個聊得不怎麽愉快，那麽也不介意讓我們之間的對話更不愉快一些，我在今天把話說開，我覺得我們海軍的設計局不要總是想著把自己之前設計的老本改一改然後推銷給海軍，而是應該好好的把海軍當作顧客，設身處地的為自己的顧客想一想它需要什麽樣的軍艦！”
“狂妄自大！不可救藥！”那位何老師生氣的丟下一句話之後，轉身就離開了，幾名學生馬上跟了上去，其他幾個男同學左右看了看之後在那個名叫王雪純的姑娘麵前似乎低聲勸說了幾句之後也追了上去，隻留下小姑娘一個人站在碼頭旁邊靜靜的站著，原本臉上的傲氣也在這時候逐漸淡了下去，一個人有些寂寞地看著遠處的那艘巡洋艦。
“也不知道是誰不可救藥。”
“對於自己的老師，還是要多給幾分麵子的，像你剛才那樣在情商上可能確實欠缺了一些。”朱少銘扶著安琪兒來到了這個女孩的身後，他的聲音稍微有些驚了那個女孩一跳，她轉過身來，看到了朱少銘和安琪兒，連忙行了一個軍禮：“寧波海軍學院艦船設計係學員王雪純見過太孫殿下，額。也見過公主殿下。”
朱少銘隻覺得這個也用的真是體現出這姑娘是個妙人：“你剛才和你老師的爭吵我都看到了，像你這樣以後恐怕會經常得罪人了。”
“有的人你得不得罪他，結果都是一樣的。”王雪純的眼眸輕輕的垂了下來：“在那些老頑固的眼中，我作為一名女子從來沒有被他們正眼看待過，即便我的專業課是整個學院最前麵的幾名優等生，那些老頑固依舊覺得我不應該參與軍艦設計這種本來應該由男人來幹的工作。殿下你知道嗎，我們現在馬上就要畢業了，在東方號上麵的這些學員當中，12名在校期間獲得過獎學金的學員當中有11名都已經得到了不少設計局的意向招攬，而我。沒有任何一個設計局來招攬我，就因為我是一個女人。”
性別歧視啊這是。朱少銘作為一個後世來的人，當然知道性別歧視是怎麽回事，這東西就算在21世紀，幾乎是難以避免的，更不用說在眼前這個時代了。
從這個女孩口中聽聞，她還是獲得了獎學金的，在寧波海軍學院裏麵獲得獎學金有多麽困難，朱少銘是非常清楚的，可以說這是需要天才加上勤奮才能夠達成的成就，一個女孩子能夠和那些男學員一起同台競技，並且獲得如此優異的成績，當真是非常不容易了。
天才美少女設計師？怎麽感覺有點日本輕小說和動漫風格？
安琪兒似乎是察覺到了朱少銘對眼前這個女孩有了不小的興趣，當然這種興趣並不是男女之事上麵的，安琪兒很清楚朱少銘特別喜歡歐派很大的女孩子，眼前這個。
完 全 沒 有 任 何 威 脅。
男人對一個女性產生興趣的話，如果不是出於下半身的原因，那麽就隻能是因為別的方麵的因素了。果不其然，朱少銘來到了王雪純的身旁用手指了，指那艘剛剛被這個女孩批判過的平海號裝甲巡洋艦：“你剛才批評這艘船的那些話我都聽到了，你知道嗎？這艘船實際上是在我的推動下主持建造的。”
朱少銘一句話就讓王雪純臉上的表情精彩了起來，這就好比你和你的小領導拍桌子爭吵了起來就一個項目方案產生了意見相左的分歧，你把這個項目方案批評的一無是處，這個時候大領導走過來表示你們剛才的爭論我都聽到了，然後問你——對我製定的這個方案，你有什麽不滿嗎？
太尷尬啦！
“這個。”
“你不要緊張，我並沒有別的意思，相反，我很欣賞你，在我看來一個技術人員耿直敢言並不是什麽壞事，這艘船的問題我也清楚，事實上圖紙就是從原來海軍1882年擬定的一艘甲帶巡洋艦的圖紙改進過來的，因為當時要盡快的開工，這艘船帶著很多實驗意味，我也知道這艘船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但是時間不等人啊，這艘船上麵采用的部分新技術是我們19世紀最後一個10年當中一係列規劃當中的新式軍艦所迫切的，就算是趕鴨子上架，也要先把這些新技術給測試出來，你也是相關專業的高材生，想必在船舶設計上的一些習慣你也是知道的。”
王雪純點了點頭，設計一艘軍艦是一件相當費時費力的事情，往往需要花費不少的時間，畢竟在這個時代作圖那真是全靠著人工在藍圖上麵拿鉛筆作畫然後再進行勾線，而一艘軍艦的相關設計圖紙可以堆滿一整間屋子，可以這麽說，一艘船光是花在繪圖製作上麵的時間，用上一年多都是毫不奇怪的，有的，如果要是再進行扯皮的話，反複修改時間更長也不稀奇。
所以往往當海軍需要在短期內拿出新船的設計的時候，設計部門會選擇在原有的就有設計上進行小修小改，很多國家海軍發展當中的小步快跑時期，有的是因為技術條件加上經費條件的限製，所以不得不小步快跑的換代升級，比如從052到052B/C再到052D和052DL，而在一戰時候，英國皇家海軍的那票343戰列艦和美國海軍的標準戰列艦，那就是因為要在短時間內不斷的有新訂單的要求，隻能在原本的基礎上進行不斷的修改完善了。
要說時間上對船舶設計有多大的影響，德國人在一戰前開工布呂歇爾號大型裝甲巡洋艦的時候，實際上在正式開工前夕德國人就已經得到了英國人正在開工一艘裝備了12英寸主炮的“裝甲巡洋艦”的計劃，也就是無敵級戰列巡洋艦，當時也有德國的設計師提出把布呂歇爾改造成裝備240或280毫米艦炮的“大型巡洋艦”（也就是德國人的戰列巡洋艦），但是最終因為修改設計需要往後拖延的時間太多而被放棄。
“我知道從一個純粹的技術人員的角度來看，當然希望自己設計出來的船是最好最新最先進的，在很多時候質量上的要求必須向數量上進行妥協，對海軍來說更是如此，沒有足夠多的噸位，再精妙的設計，在悠久的傳統，那些所謂什麽百年海軍的傳承都沒有意義，隻要一個國家能夠在短短十幾年之內依靠強大的工業堆出上百萬噸的軍艦，在這樣的實力麵前，什麽百年海軍，什麽曆史傳統，都隻是一個笑話。”朱少銘微笑著看著王雪純：“當然，我們自然也是需要盡可能地向我們海軍的將士提供我們能力範圍內能給他們提供的最好的軍艦。”
後發海軍國家在向傳統海洋強國進行追趕的時候，挑戰成功者往往基本上都具有以下的特征——在一些子係統的技術水平上不如老牌海軍強國，不過能在一些特定的方麵反向取得優勢，但是在整體性能上處於同一檔次，而在新建噸位數量上呈壓倒性的優勢。
20世紀40年代的美國海軍之於英國皇家海軍是如此，皇家海軍直到二戰結束的時候，依舊在眾多子係統上對美國保持技術優勢，而美國海軍的技術優勢往往體現在美國一些劍走偏鋒上（比如超重彈）和英國人的腦殘上（這個例子就比較多了。）並且很多技術優勢持續到了冷戰初期。但是在美國海軍如同病毒繁衍般的速度麵前，皇家海軍過去所有的優勢和榮耀都變成了過眼雲煙。
21世紀初的人民海軍之於美國海軍同樣也是如此，美國海軍自然也在不少子係統上對人民海軍繼續保持優勢，但是就像曆史的本質可能真的是一台複讀機一樣，人民海軍在一些劍走偏鋒且關鍵的技術上，反向對美國形成了技術優勢（比如高超音速武器和激光武器），其中一部分優勢也同樣建立在美國人的腦殘上（DDG1000：阿嚏），當人民海軍已經連續8年新增船舶噸位遠超美國海軍之後，似乎上個世紀熟悉的一幕也會再次重演。
不過無論是哪一種情況，最最重要的到底還是造船台上麵逐漸成形的鋼鐵巨獸和海軍不斷增長的噸位統計數字。
怎麽樣打破修昔底德陷阱？
在你的對手反應過來準備遏製你之前迅速的建立起足夠的威懾達成恐怖平衡，隨後隻需要順其自然地等待天平力量的翻轉就可以了。
“沒錯！”在聽到朱少銘的這一番話之後，女孩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小小的激動，原本還以為殿下是要隨意的旁敲側擊訓誡自己一番，結果雖然確實是訓誡，不過最後話鋒一轉，殿下和自己原來是一路人啊！
“我們當然需要給將士們提供盡可能好的船，所以我相信在這兩艘船之後，我們會開工真正的新式裝甲巡洋艦吧？”
朱少銘微笑著點了點頭。
“那。”女孩臉上的笑容剛剛綻開，隨後又逐漸暗淡了下去，她在一瞬間的興奮之後想起來，自己所激動，這一切好像和自己本身並沒有太多的關係，海軍在不遠的將來就會有這樣的需求，又能怎麽樣？自己是一個沒有設計局願意要的設計師，一個在旁人眼中隻是一個漂亮的花瓶的女設計師。
王雪純臉上的表情朱少銘看在眼裏，他笑盈盈的看著眼前的這位天才美少女，安琪兒看著這家夥奸詐的表情，不由得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朱少銘想要幹什麽，安琪兒從剛才這家夥走過來之後就能猜個八九不離10了，現在捅了捅他的腰窩，意思讓他差不多就得了，別在這折騰人家小姑娘了。
“好吧，我這邊有一個內部消息。因為一些原因，海軍船政設計總局將會進行拆分，原本的南洋船政局和北洋船政局兩個分屬設計局，將會從原來的海軍船政設計總局的下屬部門當中獨立出來，成為兩個不同的海軍設計局，南洋船政局將會換一塊牌子，成為新的海軍船政設計總局，下麵也不會有新的分局，而是有一係列的直屬工廠等等，作為一個完整的設計生產聯合體。至於北洋船政局，正好前一陣子被我要了過來，準備吸收一批年輕才俊來進行一些新概念軍艦的設計和試驗工作，未來海軍的軍艦也將會在這兩個設計局的項目競標當中產生。隻是我目前還需要再增加幾名設計師。”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王雪純自然聽出朱少銘是什麽意思了，她一臉驚喜的眼睛都亮了：“殿下，我可以！我可以！我的設計在學校裏麵是獲過金獎的，就是那個‘驚鴻’號的設計！當時評委都吵起來了，最後還是給了我金獎，您聽過嗎？”
“原來那東西是你設計的啊，我有所耳聞。”朱少銘作為一個本質上屬於“軍迷”的家夥對於這方麵的一些消息，自然是比較關注的，寧波海軍學院牽頭組織進行的船舶設計大賞也是近幾年來風頭不小的一個競賽類的項目，可能是因為參賽作品往往會被一些報社簡單的介紹在報紙上，所以有點像後世的朱日和那樣，頗有幾分網紅意味。
這個“驚鴻”就是一艘性能優勢和缺陷都異常分明，設計非常有風格的一艘巡洋艦。
朱少銘關注這艘船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這艘巡洋艦有一個在這個時代絕無僅有，但是在20年以後就基本上普及開來爛大街的設計——背負主炮。
這個時代沒有炮塔，所以這艘巡洋艦也就是兩個露炮塔背負，朱少銘如果說在此之前覺得眼前這個女孩的“天才美少女設計師”是自己心裏開玩笑的稱呼的話，那麽現在他是真的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孩真的是真真正正的天才美少女設計師了，雖然實際上他的那個“驚鴻”的設計在現在確實有些不合時宜而且弊端較多，但是這體現出來的奇妙想法和鬼才設計以及卓越的天分是實打實的。
“那是，咱的設計可和那些老頑固是不一樣的！殿下，那個什麽新的設計局。那個。總是給我一個毛遂自薦的機會吧！”
朱少銘嘴角一勾，在王雪純有些差異的目光當中，居然向她伸出了手：“在這裏不用過多拘束，我也不是以當朝太孫的身份來招攬你，隻是作為一個設計局的創始人之一，以合夥人的身份來邀請你和我們一起建立一個偉大的設計局，歡迎加入北方機械生產製造工業聯合體。”
“哈？不是設計局嗎？”
“設計局當然是北方機械生產製造工業聯合體的一部分啦。”安琪兒在旁邊笑嗬嗬的接過了話：“隻是這裏麵可不僅僅包括海軍的設計局，也有陸軍的武器設計部門，以及相關的工業製造部門，包括你們中國北方一係列的工廠和技術部門，如果你覺得剛才那一長串的名字有些拗口的話，我們也有昵稱的哦，歡迎加入小北方。”
“我們？”王雪純的目光在朱少銘和安琪兒身上來回挪動了兩下，朱少銘和安琪兒不知怎麽回事，都有些做賊心虛（？）的訕訕起來。
安琪兒臉頰上似乎浮起了兩朵紅雲：“那個。我代表埃爾施塔特王室的產業在這裏麵也有投資，是不少工廠的股東呢，當然是我們了。”
“總之，從今天起，我們就是同誌了。”
“同誌？”
“誌同道合的人，我們都是為了建設一支強大的海軍，不是嗎？”
“對，我們一定要建立起一支強大的海軍！”小姑娘興奮地漲紅了臉，握緊了拳頭：“殿下！有工作嗎？我們現在實際上可以離校實習了，我覺得我回頭在天津上了岸之後就能投入到工作當中！”
朱少銘看著眼前一臉興奮的少女，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好好的一個女孩子，怎麽還主動要求996福報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