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皇家遊艇與技術革新
朱少銘在大朝會上的那一番慷慨陳詞，雖然還不至於讓議會馬上就能夠通過海軍法——畢竟就連海軍自己連他們夢寐以求的海軍法，到底應該寫點什麽內容都還不清楚呢。
要說海軍法，最著名的自然是德意誌第二帝國的海軍法案，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德國實施的擴充海軍法案。也就是1897年6月17日通過的海軍法以及1900年6月12日通過的海軍法修正案，在德國人的海軍法第2次修正法案當中，最終目標是要建立起一支配備有三十八艘主力艦，十四艘裝甲巡洋艦、三十八艘輕巡洋艦和約一百艘魚雷艇，需總耗資18.6億多馬克的龐大艦隊，但是實際上，在一戰之前，各國海軍所計劃建立的艦隊，以及包括一戰之後海軍條約簽署之前，各國海軍規劃當中的艦隊，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真的造完了他們所規劃的艦隊。
換句話來說，現在朱少銘這個穿越者的角度上來看待的話，大明未來要製定海軍法是一件迫切而必要的事情，但是同時也存在著海軍法本身同海軍技術裝備變革更新換代之間的矛盾。
朱少銘非常清楚，即便沒有自己的推動，就在未來不遠的20年之後，在1905年10月2號普茨茅斯造船廠，劃時代無與倫比的英國皇家海軍無畏號戰列艦的開工就把在此之前服役的幾乎所有的主力艦在一夜之間掃進了垃圾堆。
海軍法當然要搞，但是要建造什麽樣的戰列艦，要從什麽時候開始在什麽時期大規模的生產戰列艦？這是一個複雜且充滿矛盾的話題，在不久前朝鮮爆發的那場危機當中，大明已經深刻地認識到了俄國和英國對於自身國防安全的威脅（日本被華麗地無視了），據朱少銘所知，目前在東北地區，明軍數個主戰師團已經開始向國境線附近移動，從陸地上直接對俄國人進行威懾，而據情報人員匯報回來的消息，俄國人在遠東地區所有的棱堡要賽都已經進入了準戰備的狀態，聖彼得堡似乎已經決定要增強俄國在太平洋的艦隊規模，而英國遠東艦隊的威脅更是如梗在喉。
從規模上來說，大明現在確實需要迅速的先擴充一批自己的主力艦規模，畢竟雖然算上即將服役的那艘9000噸級的戰列艦，大明手中已經有4艘主力艦了，在全世界海軍也算得上是能排得上名號，但是大明現在的國力與海軍的規模嚴重的不成正比，而且麵臨著切實的海上安全威脅。遠東現在這個因為朝鮮的這場危機顯露出冰山一角的火藥桶這次沒有引爆，但是這場火藥桶總歸是要引爆的，朱少銘並不確認是否還會如同曆史上那樣在1894年爆發一場甲午戰爭，但是在遠東地區地緣上的衝突擺在這裏，不通過一場流血的戰爭是無法消彌的。
正如後世的共和國在21世紀第2個10年的最後一年一年下水了整整10艘盾艦，普通人或許是在歡慶海軍的實力愈發的壯大，而這種即便是和美國海軍當年盾艦建造速度最巔峰時期的產能也要超出差不多30%的爆兵，背後映射的卻是對於可能會出現的最為惡劣的局勢的不樂觀預期。以至於需要通過大幅度增強武力手段，甚至是建造一種準過時的裝備（包括非綜合射頻的老盾艦以及眾多的三代半戰鬥機可能在軍迷的眼中算得上是新銳裝備，但是這些東西在新時代的眼光下來看全部都是準過時的裝備）來迫使不冷靜的對手和我們依舊能夠坐在一張談判桌上，不至於撕破臉來以至於局勢到最惡劣的一步。
現在是1885年，20年之後的無畏艦所帶來的技術變革尚還有時日，朱少銘自己本人可不希望現在建造一批服役沒有幾年之後就會迅速落伍的軍艦，作為一個業餘的軍事發燒友，朱少銘很清楚在未來19世紀最後一個10年到無畏艦到來之前的黎明當中，對海軍來說最重要的技術變革是什麽。
全新的裝甲鋼冶煉技術、裝甲鋼表麵硬化技術、中口徑管退式速射炮、炮塔化大口徑火炮、無線電通訊、新式魚雷。
對於很多軍宅來說，把這些名詞湊到一起的話，相信有很多人會脫口而出：加裏波第！沒錯，劃時代的加裏波第級裝甲巡洋艦自然是一個絕佳的借鑒對象，可是如何建造一艘加裏波第級裝甲巡洋艦？朱少銘根本一竅不通，他最多知道一些方向性的東西可以泛泛而談，但是歸根結底到真正的技術細節上，他就完全抓瞎了，無論是基礎的建造圖紙，還是計算軍艦在設計過程中的各種包括武器重量，裝甲重量在內的數值配比，他都是完全不明所以的。
歸根結底他朱少銘的工作是私人安全防衛公司高級顧問，是新時代的合法雇傭軍，本質上是一名陸軍馬鹿當中的精銳輕步兵，雖然現在在這個世界披上了一身海軍馬鹿的皮，但這不代表他真的對於建造軍艦擁有深入的了解，更不用說以上那些科技樹現在幾乎沒有多少已經成功點出來的，絕大部分都處在如今技術變革的前夜，雖然就差那麽一層窗戶紙，但是，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最後就是差了那麽一層窗戶紙沒有捅破，到最後永遠都沒有捅破的機會。
不過，合格的穿越者自然要發揮自己的長處，又不是臨高那500廢，朱少銘自己當然不可能去研究那些技術，他沒這個精力也沒那個能力，但是朱少銘很清楚哪裏有這些技術。
“重新恢複和法國的關係？”鄭國勳抬起頭看著朱少銘，今天朱少銘突然到海軍部來找他，鄭國勳沒有想到朱少銘會突然提出這個建議：“你的意思難道是因為現在我們既然把英國作為我們主要的海上威脅，所以我們就要和作為英國人，海上最大的假想敵的法國人搞好關係？”
大明海軍在早年的時候曾經師從法國海軍，後來雙方因為越南的問題而產生了嚴重的分歧，導致兩國之間的關係降溫，不過即便是現在，在大明海軍內部也依舊有相當一部分的軍艦有著比較濃鬱的法國血統，其中尤其是福遠號戰列艦，如果要是離得遠一些的話，無論是有些內傾的側舷還是十字型布局的主炮，都有著濃厚的法國風味。
“沒錯，遠交近攻，雖然我們和法國人在越南的問題上有過衝突，但是說到底越南並非是法國人的核心殖民地範圍，我們雙方隻要能夠在越南問題上達成一致意見的話，並且同法國人在遠東地區的問題上簽署一份互相之間的諒解備忘錄，我相信能夠在很大程度上消除我們和法國之間的矛盾，除了這種政治上的考量之外，我個人還比較看重法國在海軍裝備上的一些獨到之處。”
“額。殿下，我們海軍在以前確實曾經師從法國人，但是在我們實際上的使用過程中，法式軍艦在我們海軍內部的評價並不是非常出色。”鄭國勳這副斟酌用詞的模樣讓朱少銘有些忍俊不禁，他當然知道鄭國勳是什麽意思，法式軍艦有很多獨特的設計，這些設計導致了法國軍艦往往優點很突出，但是缺點也同樣非常明顯，當然在互聯網上，眾多的網友對法國軍艦的態度更多的來自一張表情包，那就是在某個電視劇當中——李鴻章：法國的軍艦不行.jpg
法國人在軍艦的總體設計上可能確實有缺陷，但是論及軍艦的子係統技術發展，毫不誇張地說起碼在無畏艦之前，法國海軍在子係統上的先進程度是獨步全球的，即便是大英帝國，在這些技術上也要被法國人壓上一頭，最早的成熟的後裝炮是法國人搞出來的，鋼甲和鎳鋼甲是法國人先搞出來的，鍛鋼穿甲彈是法國人先搞的，每次開火後不用旋轉到固定角度才能裝填的炮塔/露炮台也是法國人先發明的，而且比英國早了十幾年，法國在1880年代就搞出彈藥提升井設置在炮座中軸的設計了，而英國要到1890年代，鐵甲艦末期和前無畏初期的法雞戰列艦是被新學派和過長的工期耽誤了，子係統技術其實比英國更加先進。
換句話來說，在現在的這個時代，法蘭西是可以拍著自己的胸脯對著全世界大聲的說一句：
法蘭西科學技術世界第一！（震聲）.jpg
在對鄭國勳進行了一番耐心的解釋之後，他也明白了朱少銘的想法，對於這一方麵他同樣也持讚同的態度，當然和他想的不同的是，朱少銘可不僅僅隻是想把法國人現在這些先進的技術給搞過來，他現在想要做的是走自己的路讓法國人（當然也包括英國人）無路可走。
你以為我想要的是鎳鋼裝甲？嗬嗬，我想要的是用鎳鋼裝甲來進行表麵硬化處理之後獲得硬化裝甲！
你以為我想要法國人現在中口徑火炮的炮架？嗬嗬，我想要的是在法國人現在堪稱最完善的架退炮架的基礎上研究液壓複進管退式炮架！
你以為我想把法國人那套主炮炮塔結構搬過來給自己用？我看得上那個沒有換藥室結構的最原始的炮塔結構麽？換藥室！防火門！都給我加上！
然後，你們再想用這些技術，都給我——
交！專！利！費！
當然，現實肯定不是像自己想象的那樣能夠一帆風順，即便這些眾多的技術，基本上都處於隻差最後臨門一腳的狀態，但是也依舊需要投入相當多的資源來進行研究，更重要的是，正常人都不會敢把一整套全新的技術全部一股腦的用在一艘船上，朱少銘印象當中上一個這麽玩的名字叫朱姆沃爾特和瀕海戰鬥艦，一個費了老牛鼻子的力氣，才形成不完全的戰鬥力，然後被砍得隻剩3艘，而另一個直到現在PPT上的全部作戰能力都沒有完全達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升級了好幾年之後，USAN決定把前4周最早服役，根本沒幾年的船提前退役，然後老老實實回去折騰新一代的FFG（導彈護衛艦），再也不折騰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了。
那兩個可都是在美國人最為鼎盛時期提出的武器研究計劃，結果卻依舊如此的一波三折，朱少銘自然也知道采用這麽多的新技術對於軍事裝備那將會是何等的冒險，畢竟從根本上來說，可靠性才是軍事裝備最重要的因素，沒有可靠性其他所有的性能都是放屁。（用過F104的用戶為此點讚）
采用小步快跑的方式逐漸的采用這些新技術嗎？這倒確實是一個比較可行的思路，實際上幾乎所有的海軍強國，在發展時期都曾經采用過這樣的手段來發展自己的主戰艦艇，英國皇家海軍在19世紀末的那一票前無畏艦，美國海軍在20世紀初的那一票標準鐵王八，人民海軍在21世紀初的那一票DDG，任何一個海軍強國莫不如此。
可是這樣穩妥自然穩妥，但是浪費也確實是真的存在的，小步快跑，最早邁出去的那幾步，注定在未來在戰鬥力上，將會成為食之無用，棄之可惜的雞肋，不過這樣的代價也是發展中所通常必須的，就在朱少銘準備提出來的時候，鄭國勳卻從旁邊的一摞文件當中抽出了一個文件袋，然後掏出了一份報告書，接著他把這份報告書翻開，看了兩眼之後放到桌麵上，用手推到了朱少銘的麵前。
“你可以看一下這份報告書，雖然這份報告書的作者並沒有像你這樣明確的提出要采用怎樣的新技術，但是他在這份報告書當中也強調了技術革新對於我們海軍的重要性，而對於如何駕馭這些新技術。殿下，那家夥好像盯上我們要給陛下建造的。新一代皇家遊艇了。”
？？？
朱少銘翻開看了兩眼之後，一臉的黑人問號，說實話，這份報告書當中的內容一度讓朱少銘懷疑寫這東西的家夥是不是另一個穿越者，不過這文章裏麵的一些能夠明顯看出時代局限性的內容，還是打消了他這方麵的念頭，但是即便如此，這家夥也絕對堪稱是天縱之才了。
“寫這篇文章的人是誰？”
“他和您一樣，現在是一名少尉軍官，他剛從軍校畢業不久，殿下對他有興趣？”
“嗯。”朱少銘點了點頭：“說實話，我甚至都想招攬他成為東宮的屬官，不過，他要是隻做東宮的屬官，實在是屈才了。”
“我還擔心殿下會對他的這個計劃感到不滿，看來是老夫想多了。”鄭國勳笑嗬嗬地捋了捋胡子，朱少銘看出來了，這鄭國勳大概在此之前就很中意這個年輕人了，今天也是恰好借著這個機會把這個人推給了自己，不過這種小動作勿需多言，朱少銘也笑了笑：“我個人倒是無所謂，就怕陛下到時候看到遊艇被折騰成這個樣子，免不得要不高興了，對了，這個人叫什麽名字？”
“徐越明。”
朱少銘點了點頭，嘴角勾起了一絲玩味的笑容：“我知道了，不過不管怎麽說，這小子竟然敢把念頭打到皇家的身上，還是得讓他稍微吃點苦頭的，這樣吧，到時候就讓他來向陛下解釋，這皇家的遊艇。怎麽變成了現在這個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