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因為我?”盛淮怔了下,“什麽因為我?”
裴知遠也抬起頭來,眉頭緊鎖:“什麽因為他?”
“阿昱……幽閉恐懼症啊。”被他倆“虎視眈眈”盯著,喬木聲音虛了虛。
幽閉恐懼症,對,笨蛋是有這個毛病……去醫院商場不能坐電梯,開車出門要繞開有長隧道的路線,如果要進地下停車場又不巧堵車,最好讓他提前下來……
裴知遠腦子裏出現許多亂糟糟的信息,但最關鍵的,一點兒沒有——
“阿昱的毛病,和他有什麽關係?”他抬頭,問的是喬木,卻厲色看向盛淮。
盛淮也想知道。
他神色凝重,看向喬木,正準備開口問個清楚,電梯門開了。
有陌生人進來,三人不約而同沉默。
等出了電梯,裴昱和盛時安又已經等在外麵。
盛淮看了眼裴昱,焦躁地敲敲手指,安排他和裴知遠、盛時安一輛車,他自己帶喬木搬運行李,上了另一輛車。
“你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麻煩解釋一下。”
車門關閉,他立即開口。
“聽你的意思,阿昱有幽閉恐懼症,而且這件事和我有關。”
心裏著急,但盛淮怕喬木說不到重點,依舊保持冷靜,把問題梳理清楚,目光懇切問他:“這件事阿昱沒跟我說過,如果你知道什麽,能否麻煩你,從頭到尾,全部告訴我。”
他說話挺禮貌,眼神看起來也很真誠,喬木吃軟不吃硬,語氣反而好了很多:“阿昱沒有告訴過你啊?他小時候,因為看到你被人綁架,就跑去知遠哥學校找他幫忙,結果——”
他頓了頓。
“結果什麽?”盛淮表情不顯,心裏快被他急死了。還有,他什麽時候被人“綁架”?
等等,當初二叔來找他,的確帶了幾個凶神,“請”他上車。
二叔知道他手上有些東西,想利用那些跟他父親爭權。
他沒想到裴昱當時在場。
他是因為這個出的事?
“哢嚓”一聲,盛淮捏扁了手裏抱的儲物盒,眼底暴戾忽起。
“結果——”喬木慢慢吞吞,總算再次開口,“結果阿昱沒看路,不小心掉下了一個井蓋……好久才被人發現。”
“哢嚓”又是一聲,盛淮手裏的儲物盒直接被掰掉了一個角。
“掉下了什麽?”盛淮神色複雜。
“井蓋。”年紀也不算很大,怎麽耳朵就不好使了呢?
喬木眼神怪怪的,但盛淮沒留意,他緩了緩,蹙眉問:“好久是多久?下麵有多深?阿昱當時……有沒有受傷?”
“好幾個小時!”喬木說,“幸好底下沒水,阿昱也沒受什麽傷,起碼沒傷筋動骨。”
就是阿昱不高興,好多天都不高興。
“那他……恐懼症嚴重嗎?”盛淮攥緊手指,指節發白。
誰?阿昱嗎?
“不嚴重,阿昱很厲害的,有乖乖做治療,隻要細節注意到位,基本不會發作,他已經好幾年沒有發作過了。”
“哪些細節?”盛淮追問。
“就是——”喬木吐出倆字,脖子一梗,“我憑什麽告訴你?”
老男人休想從他嘴裏套到阿昱任何信息!
“你要什麽?”盛淮看向他,“一條一百萬夠不夠?”
去你的一百萬!喬木眼一瞪,正要開口,卻聽老男人出聲:“或者,憑我和你一樣,在意阿昱安全。”
可惡,被說服了……
“第一條,千萬不要在阿昱麵前提那兩個字。”喬木想了想,嚴肅又神秘地說道。
“哪兩個?”盛淮肅容。
“井蓋啊。”喬木瞥了盛淮一眼,笨。
盛淮沒注意他眼神,神色依舊凝重:“為什麽,提了,他會……發作嗎?”
“不是。”喬木搖搖頭,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提了,他會拉黑你。”
很好。
這條信息很重要。
盛淮久經世故的心髒硬是梗了梗:“下一條。”
……
“你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搬進新病房,裴知遠冷冷看了眼盛淮,詢問喬木。
“沒什麽意思,阿昱當初是為了找你去救盛……大哥,才掉下那什麽的。”喬木看了眼盛淮,“不過阿昱沒說,這件事盛大哥一直都不知道。”
喬木實事求是,還替盛淮解釋了句。
“「那什麽」是什麽?”裴知遠皺眉。
喬木看了眼房門——裴昱爬樓梯,還沒爬上來。
“井蓋。”但喬木還是害怕,他不敢出聲,對裴知遠小心做了個口型。
“大聲說話!”裴知遠血壓直飄。
“井蓋。”盛淮看不下去,沉聲開口。
井蓋?裴知遠看他一眼,胸口忽然一悶,一道恐慌感從記憶深處席卷而來。
到處找不到熊孩子人……他以為他被人販子拐走了,一邊找他一邊瞞著生病的母親,急得幾乎發瘋……
“你為什麽縱容他逃學!”思緒一收,他忽然怒目看向盛淮。
他和母親一直以為裴昱老實去上學了,沒想到他每天書包一背就去盛淮那裏點卯,直到那次出事,他找去學校,才知道熊孩子很久都沒上學。
如果不是盛淮包庇縱容,替他隱瞞逃學的事,如果笨蛋好好在學校,壓根不會發生那樣的事,給他自己留下一輩子心理陰影。
“誰逃學?”
裴昱帶著小尾巴慢慢吞吞爬上十二樓,正聽到這句話。
“你!”裴知遠怒容更盛,倏地看向他。
他,逃學?
裴昱呆呆站著,神情恍惚。
“知遠,你別急。”盛淮把裴昱擋在身後,獨自麵對裴知遠殺傷力十足的眼神,“你慢慢說,我什麽時候——”
他說著,忽然僵住了。
他轉過頭來,不敢置信地看著裴昱:“你說你沒學上,課本還是撿的……”
他想著他說不了話,是個“小啞巴”,就真信了!
“你——裴星星你好樣的!你給老子滾過來!”裴知遠指著裴昱,氣得手直哆嗦。
“大伯你別罵爸爸。”盛時安還搞不清楚狀況,看到裴知遠生氣,卻忍不住往裴昱身前挪了挪。“爸爸不就是……逃了兩天學嗎?”
兩天?他逃了足足兩個月!老師還拿出了好幾張有模有樣的請假條——
請假條——想到這個,裴知遠腦子又嗡嗡直響:“請假條不是你給他寫的?!”
他瞪向盛淮。
“我發誓我沒有。”盛淮腦瓜子也嗡嗡響。
好家夥,敢情他們都不知道啊——“阿昱會模仿好多樣字體的。”喬木莫名驕傲。
三道視線同時掃向他,兩道讓他瑟瑟發抖,一道讓他領悟:他又要被拉黑了。
“咳,我還有點事。”他貼著牆,低調蹭出病房,出門前,又被一隻小的瞪了一眼。
喬木可算找到軟骨頭,用力瞪了回去:阿昱喜歡小孩子,他可不喜歡。
“你過來。”視線越過盛淮,裴知遠再次看向裴昱,咬牙切齒,“你好大本事。”
朝夕相處,笨蛋居然還能有這麽大秘密瞞著他。
裴昱張了張口:本事倒也沒有很大。
主要是被逼出來的。
他實在不想去學校,學校裏的同學都不喜歡他。
盛淮再次把裴昱擋在身後:“知遠你別生氣。”
勸著裴知遠,他自己卻一陣肝疼:“所以,當時你在學校——”
被二叔“綁架”第二天,盛淮說服他放自己回學校取書,目的就是想見裴知遠一麵。
結果那天他久等不來裴知遠,好不容易守到他出現,剛提出請求,想拜托他照顧小啞巴,他卻臉上掛彩,開口叫他滾。
他來不及問清楚,就被二叔的手下連人帶輪椅強行推走……
“當時你臉上的傷?”
“我媽打的。”裴知遠悶聲悶氣答。
那是他們母親平生唯一一次動手。因為他讓弟弟知道的盛淮,因為他沒早發現弟弟不對。
因為笨蛋第一次恐懼症發作的樣子太嚇人。
也因為她時日無多,他卻無法讓她安心。
裴知遠好一陣沉默,盛淮也一時無言。
就連盛時安,都不敢大聲呼吸。
裴昱卻忽然出聲:“哥,你記起來了?!”
剛才是一下子被陳年舊賬嚇懵了,裴昱現在忽然反應了過來。
他喜不自勝,眼睛亮的可怕:
這家醫院別的不說,風水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