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是鬥鬥,汪汪!”

“救命呀,狗狗要吃兔兔啦!”

雲朵和楊一帆拿著扇子,你追我趕嬉鬧。

雖然沒得到小熊貓,他們還是一人得了一把裴昱畫的扇子,一帆的是狗狗,雲朵的是兔兔。

已經有扇子的程頌頌,也磨著程昊重新買了把素麵的,讓裴昱給他畫了一把。

不要小狗,也不要兔兔,他死活要跟盛時安一模一樣的小熊貓。

裴昱覺得不費什麽事,順手給他畫了一隻,沒注意盛時安小臉皺了皺,滿臉不情願。

他一定是小氣鬼,可是,爸爸送他的扇子,不再是獨一無二的了……

喬競思麵帶陽光笑容看著孩子們嬉鬧,眼神卻無比陰沉。

裴昱一來,從大到小,幾乎所有人都在圍著他轉。

而他盡管費心盤算,一路都和程昊一起,卻壓根沒跟他說上兩句話。

程昊待他並不熱切,他拋出的話題,都被他輕飄飄終結。

他越來越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但他不願輕易放棄——傳言程昊縱情聲色,多情也無情,但哪怕隻是短暫“處過朋友”,他也十分大方。

喬競思表麵鮮花著錦,其實十分不滿自己的現狀。

他男團出道已經三年,轉型演員也有一年半,但一直在原地踏步——經紀人手上資源也就那樣,雲婧雪看起來給他扶持不少,可給他牽線搭橋的都是一些小配角。

給人做配,低人一頭,喬競思打從心裏窩火。

程家坐擁娛樂帝國,他沒想從程昊那裏得到太多,一個男一號罷了……

買完扇子,幾對父子各自乘纜車上山。

“昨天爸爸和寶貝們都辛苦了,今天,這裏,就是我們節目組給大家準備的獎勵!”

山頂上,主持人鄭龍示意大家看向他身後的巨幅遊玩項目介紹。

水滑梯、垂直過山車、高空索道……一個比一個……刺激。

“我們隨便玩兒?”程昊挑挑眉。

“嗬嗬,當然——不是。”鄭龍揚揚手裏的小卡片,“玩哪個,取決於你們得了多少分。”

“得分?”

“對。”鄭龍微笑,“節目開錄前我們就讓寶貝們給爸爸打了分,怎麽樣,想不想知道你們在孩子心目中的形象有多高大?”

有多高大?別是侏儒就行。

程昊掃了眼他那不靠譜的崽兒,催促鄭龍:“別繞圈子,直接公布。”

鄭龍從善如流,打開最上麵一張卡片:“1號爸爸程昊——”

他頓了頓,笑著看了程昊一眼,才繼續:“一百分!”

程昊嘴角一揚。

“開心了?”楊嘯打趣他。

“沒有的事兒。”程昊又收緊下巴,擼了把程頌頌的頭:“你爸就值一百分?下次起碼打一千知道不知道?”

程頌頌愣愣眨巴下眼:“可是滿分隻有一百啊。”

爸爸好笨,不會算數。

傻小子。程昊又揉了把他小腦袋:算了,笨是笨了點兒,心裏是有他的,不枉他掏心掏肺,把他當親兒子養這幾年。

“2號爸爸楊嘯——”鄭龍又翻開第二張卡片,這次明顯怔了怔,遲遲沒開口。

“怎麽了?”楊嘯和他對視一眼,“沒關係,你念就是。”

“楊嘯老師——六十分。”

【啊?】

【不會吧?嘯哥和帆帆明明最相親相愛了啊!】

“帆帆啊,為什麽隻給爸爸打六十分?”鄭龍也不理解,特意蹲下來問楊一帆。

“因為爸爸很棒!”楊一帆滿臉自豪。

“很棒為什麽是六十分?”

“上次,隔壁的小明哥哥考了六十昏,奶奶誇他很棒!”

“……”

【哈哈,隔壁小明謝謝你!】

眾人都在笑,唯獨盛時安緊張地蹙起眉頭。

他不記得這件事。

不記得,意味著分數是他“回來”前打的。

那時的他,會給爸爸打多少?盛時安手心開始冒汗。

鄭龍這時公布了喬競思的分數——沒什麽參考性,分數是節目開播前遠程采訪小嘉賓時打的,雲朵的打分對象還是喬長宇,她打了90分。

接下來就到了裴昱。

盛時安連額頭也冒出一層細汗來。

不要,不管多少分,那不是他的本意!

他恨不能閉起耳朵,也捂住裴昱的耳朵。

但,令人意外,他給裴昱的分數是,一百。

觀眾很驚訝,裴昱很驚訝,連盛時安自己也很驚訝——他險些忘了,他最開始,有多喜歡,多期待這個爸爸……

因為他看起來很……溫和,氣味很幹淨,跟媽媽帶回家的那個總嫌他礙事的“朋友”很不一樣。

隻是後來接連幾天,家裏一直都隻有管家伯伯他們,爸爸和舅舅都很少露麵……他越來越害怕,怕他們其實也跟媽媽的“朋友”一樣,並不喜歡他……

“恭喜得到一百分的爸爸。”鄭龍眼睛掃過程昊和裴昱,臉上露出個神秘笑容,“你們的獎勵是——懸崖秋千!”

懸崖秋千——架在峽穀,高達兩三百米的秋千架。

程昊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九十分的喬競思得到的“獎勵”是雲中漫步。這個也挺可怕,人在高空窄窄一條小路上走,兩邊全無扶手,隻有頭頂一根安全繩吊著。

但總比懸崖秋千要好。

最幸運的反而是楊嘯。六十分的他,隻“配”玩一個水滑梯:沿著幾百米長的蜿蜒滑道,穿梭過鬱鬱蔥蔥的景區叢林。

清涼又愜意。

【哈哈,因“禍”得福。】

【程昊下次還要一千分嗎?】

程昊下次想要零分。

“一百分不是應該任選嗎?我選水滑梯!”他大聲抗議。

盛時安看他一眼,再看一眼手指攥緊神色不安的裴昱,忽然醒悟:這個“獎勵”壓根不是獎勵。

“我不打一百分了!”他立刻從回憶中掙脫出來,“我要打六十分。”

“不可以哦。”鄭龍笑眯眯回絕。

這孩子真是機敏,機敏的不像四歲。而且——他看了眼裴昱——走了眼了,人家兩父子關係原來這麽好。

不過,為了節目效果,他看出盛時安的本意,卻故意搗亂:“安安是對爸爸不滿意嗎,為什麽要改成六十分?”

不是!盛時安看清他臉上壞笑,氣地抿緊唇,小腮幫子鼓起來。

“我爸爸還在生病!”他拿身體擋在裴昱前麵,好像誰要把他爸爸綁走似的。

【這叫……抵觸後爸?】

【不對勁兒,再看看……】

裴昱怔了怔,低頭看向盛時安,像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他真的,在保護他。

“裴老師昨天發燒,玩這個確實不合適。”楊嘯也開口,“節目組看能不能通融下,不行我就跟裴老師交換。”

“發燒?”裴知遠皺眉。

“阿昱背上傷還沒好,有點兒發炎。”盧文斌解釋。

“什麽傷?”裴知遠眉頭皺的更緊了。

也對,他忘了……

“沒什麽,擦傷。”盧文斌含糊過去。

醫生說他這兩天狀態不穩定,還是少刺激他為好。

“什麽擦傷?”裴知遠偏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噓!別問了,不嚴重,你還看不看了,等會兒護士又來趕我了。”他連哄帶騙敷衍他。

可這敷衍很快就露了餡——

屏幕中,喬競思也在“好心”替裴昱說話:“對啊,裴老師背上還有傷,玩秋千的話,沒辦法穿戴安全裝置吧?”

他說著,忽然伸手,側對鏡頭扒開裴昱的上衣,滿口關切:“裴老師你傷勢怎麽樣了?”

一片幾近潰爛的皮膚,在鏡頭下一晃而過。

【咦……那是什麽,好惡心!】

【傷勢?皮膚病吧這是。】

【好嚇人,我在吃飯呢!】

大部分觀眾還沒反應過來時,屏幕中接連閃過十數條彈幕。

本來沒什麽想法的人,不由也跟著皺眉:既然那麽多人都那麽肯定,不會真是皮膚病吧?

什麽皮膚病,這一看就是外傷啊,某輪休的皮膚科老醫生大為震驚:這年頭,造謠不要錢是嗎?

【我是皮膚科醫生,他這不是皮膚病。】他不大熟練地找到發言框,慢吞吞逐字敲打。

【再說皮膚病怎麽了,得病就低人一等了?】看了一輩子病,知道病人的心酸,老大夫真心生氣。

可他打字太慢了,留言總被快速淹沒。

場外的導演卻沒錯過。

裴昱是外傷他很清楚,他找跟組醫生和韓悅了解過。裴昱受傷的內情,他也了解一二。

所以才更生氣。

明明是外傷,彈幕裏卻反應如此之快、措辭如此之一致,看著更像早就準備好了,在跟喬競思打配合……

何況,大庭廣眾之下掀別人衣服——喬競思也太沒品了些。

導演皺皺眉,看了喬競思一眼,有些後悔答應了他來上節目。

得虧老葉還說這小夥子人不錯,知人知麵不知心,看來他得提醒提醒老同學……

“有亂發言帶節奏的,該踢就踢。”他掃過彈幕,低聲吩咐下去。

裴知遠額頭青筋直跳。

屏幕中,裴昱的後背隻是一閃而過,他腦子裏卻不是。

他腦子裏,那笨蛋皮膚四處滲血,處理傷口時疼得發顫,手指摳緊床頭,眼神委屈得要命,像他小時候……像他小時候……什麽?

回憶驟然中斷,連帶剛剛記起的畫麵都崩碎消散,裴知遠隻是更加生氣:“叫他回來!”

裴昱不可能回來。

合約條款和節目流程他倒背如流,節目要持續到明天早上九點才算結束,還有至少二十二個小時……零四十分鍾。

轉身將衣服從喬競思手上扯回來,他笨拙謝過他的關心,心裏卻不明緣由,越發想要避開他。

“遊戲,可以去玩兒了嗎?”他不自在地問。

“裴老師你玩兒水滑梯。”導演在鏡頭外親自出聲。

【得個皮膚病還嬌氣上了!】

【差別對待!喬喬也在生病好不好!】

【有黑幕吧,聽說素人嘉賓在節目組裏有關係。】

彈幕充斥著喬粉的不平。

喬競思也適時咳嗽了兩聲,看向導演,可惜,不等他張口,導演一聲“出發”,所有人都動了起來,不管嘉賓還是工作人員,竟沒一個多看他一眼……

裴昱帶上盛時安,跟楊家父子一道步行趕往遊戲點。

路上盛時安一直皺著小眉頭。

喬競思不對勁兒。

他對爸爸惡意滿滿,怎麽會突然好心關心起爸爸?

可他不知道他到底哪裏不對勁兒,直到聽見走在後麵的工作人員小聲嘀咕:“不是皮膚病吧,看著明明是外傷?”

“對呀,不說是外傷感染才發燒的嗎?”

“評論區的樓越蓋越高了……”

“噓!”

有人撞上盛時安的眼神,趕緊示意同事噤聲。

盛時安頓住腳,忍不住要回頭問清楚怎麽回事,身體卻忽然一輕——

他被提了起來,視野忽然變高,變開闊。

一隻修長的手臂圈住他,淡淡清苦的藥味兒鑽進鼻腔,他滯了一刻才意識到……是爸爸把他抱了起來。

他憂心忡忡的小神經有瞬間更加緊繃,隨後,他看著旁邊同樣被楊嘯抱在懷裏的楊一帆,緩緩吐氣放鬆,學著他的樣子,手圈住裴昱脖子,臉……側趴在裴昱肩上。

楊一帆憨裏憨氣朝他笑。

他卻眼眶一酸。

笨蛋爸爸,他大了,不需要抱抱。

他想著,十指卻默默勾緊——既然他這麽想抱,就允許他抱……抱五分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