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安安?”
背後傳來裴昱的聲音,盛時安猛地掐斷舅舅電話。
“你在做什麽?”
裴昱困惑地看著他手裏——自己的手機。
“舅舅打來電話。”盛時安把手機遞還給他,緊張解釋,“你還在睡,我就接了。”
“嗯。”裴昱接過來,遲鈍地點點頭。睡前崽崽的確拜托他給盛淮打過電話,不過沒能接通。
“舅舅剛才在開會,手機開了靜音,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見他麵無表情把手機收進口袋,盛時安猶豫了下,替舅舅說了句話。
“哦。”裴昱又鈍鈍應了一聲,看了他一眼,皺皺眉,“你沒穿鞋。”
他不理會舅舅的話題,是不是聽到什麽,生舅舅氣了?
盛時安走回床邊把鞋穿上,小手攥了攥:“舅舅他……很擔心你的身體。”
“是,是嗎?”裴昱清醒了幾分。
“我身體很好。”他緊張地說道。
領養審核時工作人員隨口過問了一句他們兩人的身體狀況,裴昱身體有些問題,但他怕影響審核,答了句“還好”。
撒謊很不好,裴昱心虛氣短,不想繼續話題。
可盛時安的謊還沒撒夠:“舅舅說要來照顧你——”
“什麽?”裴昱一臉驚恐。
“但他現在太忙,實在走不開。”——舅舅確實說了他忙。
“沒,沒關係。”裴昱鬆了口氣,走到桌前灌了幾大口水,總算鎮定些。
……忙就對了,最好一直忙。
水已經涼了!
盛時安小臉繃緊,看裴昱又渾渾噩噩倒在**,靜悄悄爬上椅子,伸手夠過水杯,小手吃力捧著保溫瓶,給他兌進些熱水。
做完這些,他守在床頭,疑惑地看著他:怎麽……他和舅舅,和他印象中很有些出入?
他們是……吵架了嗎?
……
早上起來,盛時安小炮彈一樣衝出門。
“安安,怎麽了?”韓悅正和同事一起吃早餐,一抬頭見他穿著睡衣衝出門,急忙叫住他。
盛時安看見滿院子人,懵了下,認出他們都是節目組的工作人員,才勉強定下神來:“我爸爸——”
說到一半,他頓住了。
穿過院門,他已經看見裴昱,他穿著運動衣,正從外麵走來,和他一起的,還有楊嘯和楊一帆。
楊一帆被楊嘯抱在懷裏,正小手亂舞,開心地跟裴昱說著什麽。
裴昱嘴角帶著笑回應他,陽光灑在他臉上,給他鍍了一層虛飄飄的金色,他好像——
好像一尊移動的俊美雕塑——門口處的工作人員楞呼呼想。
這是哪位神仙啊!!
“神仙”仿佛被他們的眼神驚動,抬頭向他們望來,然後——真成了一尊雕塑。
哪裏冒出來這麽多人……裴昱呼吸都滯住了,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又僵硬收住腳。
“估計你們這邊院子大,工作人員在這裏用餐。”楊嘯看出什麽,笑著朝他解釋。
“兩位老師這是出去鍛煉了?”韓悅拉著盛時安,往門口迎了迎。
“對,帶帆帆跑步,正巧遇到裴老師。”楊嘯主動代裴昱答。
裴,裴老師?
院子裏靜了靜。
“臥槽!”靜默中,不知是誰收攏不住,驚歎出口。
但沒人責怪他。
去掉帽子和墨鏡,素人嘉賓原來……長這樣?左額雖有道傷口橫貫眉骨,可——那張臉,還是讓人,讓人……不敢直視。
又忍不住直視——
“裴老師,安安正找你。”眼看裴昱快被盯成篩子,韓悅忙開口替他解圍。
裴昱看向盛時安,人終於能動彈了:“怎麽又不穿鞋?”
這個毛病真該改改。
他想著,快步走向他,一把抱起來,頭也不回走進4號房……
真是……嚇得不輕。
楊嘯輕笑著搖搖頭,和工作人員打過招呼,也回了自己的3號房。
梳洗準備,他們也該集合開啟直播了。
把盛時安放在**,替他拿過拖鞋套在腳上,裴昱砰砰跳的心終於靜下些來。
正要起身,一隻小手貼在他額上。
裴昱怔了怔,抬眼看向盛時安。
“你還在發燒。”盛時安瞪大眼睛盯著他。
還在發燒,為什麽要出去亂跑!
還不帶他!
他醒來沒看到他,都,都——
盛時安攥緊手指,氣得小身子直抖。
“冷嗎?”察覺他在抖,裴昱也摸了下他的額頭,又看了眼他身上纖薄的睡衣,忽然拿**的小被子把他卷了起來。“先暖和一會兒,我拿衣服給你。”
他才不冷!
為什麽和楊一帆有說有笑,卻隻會問他冷不冷!
盛時安抿緊唇,滿肚子氣撐得要爆炸,裴昱卻毫無所覺,拿了衣服來,鬆開被子,把手伸向盛時安睡衣紐扣。
幹什麽?他會,會自己穿衣服!盛時安臉驟然紅了。
他會,可,可他的身體才四歲,手指又短又笨,解扣子是很吃力的……
盛時安乖巧坐著,一動不動。
怕他會冷,裴昱動作很快,脫下睡衣,給他套上一件T恤,又在T恤外麵加了件襯衣——衣服是管家給盛時安收拾的,應該都提前做過搭配,字母LOGO的簡潔白T恤,配上淺藍豎條紋小襯衫,崽崽看起來格外清爽帥氣。
很巧,程頌頌今天也穿了藍色小襯衫。
兩人一起走在山路上,從背後看就像對兒孿生兄弟。
不同的是,盛時安十分安靜,程頌頌小嘴兒卻一刻不停。
“第二站什麽時候到啊?”他每隔一會兒就要問一遍。
“快了快了。”程昊每次都敷衍他。
“爸爸你為什麽這麽笨啊,孫悟空都猜不出來。”程頌頌忍不住抱怨。
早飯後他們玩了猜詞語遊戲,崽崽負責比劃或者描述,爸爸負責猜。一共五個詞,全猜對的可以在今天的景區遊玩中全程乘坐交通工具。錯一個詞,就要自己爬一段路,在景區的第二站上車,再錯,就隻能第三站了。
“我笨?”程昊敲了下他腦袋,“「孫悟空」是幾個字兒?”
“三個。”程頌頌掰著手指頭數了數。
“三個,你告訴我猜幾個字兒?”
“四個……”
頭上又挨了一擊……
“程哥別敲了,再把頌頌敲笨了。”喬競思開著玩笑。
他也猜錯了一個詞——其實可以猜對的,但程家父子錯了一道……
“不會,笨也不是我敲的。”程昊不以為意。
“是你生的。”程頌頌自如接話。
【哈哈哈,頌頌真是個大活寶。】
【又要挨敲了……】
他們猜錯了,程頌頌這次沒挨敲,隻是被程昊凶巴巴捏住嘴巴:“老實爬山,哪兒那麽多話。”
程頌頌果真老實了……不足半分鍾,很快他就憋不住,哼哼唧唧,自娛自樂唱了起來:
“舒克舒克舒克,直升機舒克!貝塔貝塔貝塔,大鏟鬥貝塔……”
起初他聲音不大,盛時安也就勉強聽著。
聽了兩句,程頌頌越發投入,盛時安受不住了:
調子跑得沒影也就算了——“大鏟鬥”又是什麽鬼?
“你唱錯了。”他忍不住出聲。
“哪裏錯了?”程頌頌好脾氣地問。
“是「開坦克的」貝塔。”
程頌頌眨了眨眼:“是大鏟鬥貝塔。”
“開坦克的貝塔!”
“大鏟鬥貝塔!”
“坦克!”
“鏟鬥!”
“是坦克……”走後麵的裴昱忍不住插了一句。
他受不住這種明顯的錯誤。
“哦。”程頌頌愣了愣,應了一聲,應完又皺起眉頭,“可是動畫片裏就是這麽唱的。”
“不可能。”盛時安立刻答。精神抖擻,像個剛打了勝仗的將軍。
程昊拍了把兒子:“你聽錯了。”
兔崽子經常聽錯亂唱,程昊早習慣了,耳朵已經自動屏蔽他的歌喉。
“我沒聽綽!”程頌頌有些激動,“拉力貓就是這麽唱的!”
“什麽拉力貓?”程昊思索了一瞬,臉都黑了,“那是大臉貓!”
大臉貓?裴昱一陣窒息:“《舒克和貝塔》裏沒有大臉貓……”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頌頌出生做過兒檢嗎?聽力篩查真的合格嗎?】
【頌頌看的這是什麽複古動畫片……】
【所以到底是什麽貓?】
“那隻貓叫咪麗……”手指在褲縫敲了敲,裴昱忍不住開口。
“你懂的真多。”程昊嘴角抽了抽。
“謝謝。”裴昱臉紅了紅。他承認自己這個優點,但被人誇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那不是在誇你啊喂……】
【怎麽回事,忽然覺得後爸有億點點可愛……】
明明是有點笨……視線掃過屏幕裏的裴昱,見他精神體力尚好,盛淮放下手機。
盛時安擔心成那樣,他還以為他病得有多嚴重,連夜讓人安排送藥……
婚確實結得太倉促了,他本意是給自己解決一樁麻煩,不是添一樁麻煩。
孟歸到底是怎麽辦事的?
許是經不住念叨,剛想到孟歸,對方就打了電話來。
“怎麽了淮哥?我給你找的人有問題?”他乘遊輪在海上飄著,早就收到盛淮消息,但這會兒才跟他聯係上。
“你說呢?”盛淮聲音淡淡的。
他要的是靠譜、圓熟,既能妥帖照顧孩子,又能靈活變通應付審核的。
裴昱哪一條符合?
看來是真有問題——孟歸納悶兒:他分明都是按他的要求找的人,三十歲,留學歸來,外語機構老師——他連有輔導幼崽經驗這一條都替他想到了。
“哪裏不合適啊?”孟歸那頭兒傳來嬉笑,和一陣嘰裏呱啦的外語調情,夾雜著“啵唧”的雜聲。
盛淮想象的出來那浪**子在做什麽,抿緊唇言簡意賅:“哪裏都不合。”
“不會吧?”
“算了,事急從權。”證都領了,盛淮總不能“退貨”。再說當時情況緊急,再晚一步,盛時安就要被別人領養走了。
“別「算了」啊。”孟歸笑聲忽然古怪,“這事兒不能湊合,你要不滿意我再找——”
“不用。”話筒那頭,盛淮聲音平淡,不欲多說的樣子,“你有正事兒沒有?”
孟歸卻晃了下杯子裏的酒,費起思量了:“哥你到底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啊?”
“沒事兒我掛了。”盛淮聲音古井無波。
別啊,他好不容易有點兒信號……
“哥你要滿意也不妨真處處,人家懂事兒,又從外邊回來,放得開的。”喝了點酒,海風一吹有些上頭,孟歸膽兒有平時兩個大,竟然給盛淮提起建議。
放得開?對方長了那麽張臉……孟歸廝混的圈子……盛淮臉色沉了沉:那麽笨,放開讓別人騙嗎?
他不知為何有些氣悶,不由把氣撒在孟歸身上:他可真是好膽,在這種事上哄騙他。
“你假沒了。”他撂下一句,突兀掛斷了電話。
這一斷,孟歸酒醒了幾分:嘶,他跟盛淮說了什麽……
打小盛淮就冷傲,少年時他偶爾還敢跟他開開玩笑,後來在他手底下討生活,不知不覺收斂了很多,等他以雷霆手段整治親父叔伯,奪回外祖產業後,他就更不敢輕易冒犯了……
今天真是中了邪了。
他又看了眼手機,想回撥,到底沒敢。
冷靜片刻,他翻出通訊錄,準備打給那位老師問問情況,得,信號又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