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夜色深沉,室內靜悄悄的。李溫水抓住搭在腰上的手臂小心翼翼拿到一旁,他翻身坐起,睡不著。
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亮了一下,在黑暗中突兀紮眼。他彎腰去拿手機,從腰部傳來的刺痛一直蔓延到尾骨,李溫水身體短暫僵硬片刻,一隻手揉著酸麻的腰,一手摸到手機,屏幕上顯示五個未接來電。
李溫水回頭看了眼睡著的梁瑾,艱難地彎下腰撿起地上的衣褲,單薄的身體上滿是情'欲痕跡,可見之前的激烈。他一件件穿起衣服,雖然入秋了,李溫水還穿著單薄的長袖,圓領口不能完全遮住脖頸上的紅痕。
走出房間,悠長的走廊中空無一人,李溫水來到窗邊,窗戶開著,秋風徐徐吹來,樓下燈火通明。
他回撥電話,剛一接通大哥聲音透出急切:“小李啊,Leo說你被別人帶走了,我們都想報警了,他沒對你怎樣吧?”
李溫水向後捋一下被風吹亂的頭發,尷尬地輕咳一聲:“沒事,那是我朋友,不好意思啊,我離開這麽久老板有沒有說什麽?”
大哥鬆口氣:“老板沒說什麽,還好你沒事,不然我不成害了你嗎?小李啊你現在在哪裏呢?現在這個時間正是忙的時候,你現在過來?反正按小時算錢。”
“太好了,我現在就過去!”
李溫水身上藥效還沒全部消散,但一聽到能繼續賺錢,眼中疲憊一掃而空,身體也生出一股幹勁,邊揣起手機邊往外走。
再一抬頭,李溫水與迎麵走來的溫玉書對上眼。
其實李溫水對溫玉書的印象不壞,當初競賽時,他和溫玉書配合的天衣無縫,成功拿下小組競賽第一名,偶爾會在校友群裏聊上兩句。
溫玉書是那種被家裏保護的非常好的純良小少爺,在他名聲最差的時候,每次在學校碰麵都會主動和他打招呼。
隻是沒想到,溫玉書也喜歡梁瑾,世界太小了。
現如今李溫水認清了自己的心,麵對情敵他覺得別扭。
“那個……”溫玉書主動開口,“你知道梁瑾在哪兒嗎?”
這麽晚了還要找梁瑾?
李溫水微微皺眉:“305房。”
溫玉書目光掃過李溫水鎖骨處的吻痕,眼神有些古怪。他再次叫住正要離去的李溫水:“李同學好久不見了,你現在做什麽啊?”
李溫水瞄了一眼自己身上印有“xx滑雪場”幾個大字的工作服,眼底不準痕跡地閃現一絲窘迫,他挺胸抬頭爭取在氣質上讓自己的謊言看起來有可信度一點:“給家裏的公司做事呢,這不,閑著無聊幫朋友替個班,就當體驗生活了。”
溫玉書點點頭:“我以為你會繼續讀研呢,我還想怎麽沒在學校看到你,原來是工作了,真可惜啊。”
可惜嗎?
輔導員說他不深造可惜了,溫玉書說他不讀研可惜了,他又怎麽會不知道可惜。
可他從來不深想這些,他不像他們一樣有選擇,與其自怨自艾,不如把能做的事做好。
李溫水轉移話題:“你呢?在工作嗎?”
“沒有,我繼續讀研了,偶爾參與幾個不用太費心思的生意。”
“那也挺好的。”
這天聊得幹巴巴,李溫水想走了。
溫玉書思忖著又說:“你和梁瑾……?”
事實擺在眼前,溫玉書卻非要確定一下,李溫水突然覺得他死心眼:“你覺得呢?”
溫玉書歎息:“好吧,挺不可思議的。”
“為什麽不可思議?”
本來話說到這個地步實在沒有聊下去的必要了,但李溫水太敏感,覺得溫玉書和裴致他們一樣認為他配不上梁瑾,微圓的杏眼露出不悅。
“就是你和梁瑾以往那些男朋友都不一樣。”
李溫水問:“那他以往的都什麽樣?”
溫玉書想了一會兒,形容道:“溫柔、乖巧、大方得體。”
李溫水眉尾一揚,自己還真是一條不占,溫玉書倒是符合這些標簽。
溫玉書突然笑了一下:“所以我以為我有機會的。”
看著溫玉書苦澀的表情,李溫水鬼使神差的拍上他的肩膀:“行了,天涯何處無芳草,沒必要在梁瑾身上吊死,你看你有錢漂亮有頭腦,最適合找個青澀的男大學生,喜歡梁瑾幹什麽,他身邊那麽多鶯鶯燕燕,還不夠你傷心的。”
“還是你想的清楚,你這樣挺好的,不用受傷。”溫玉書看李溫水的目光裏多了幾分羨慕。
李溫水幹笑兩聲,勸別人誰都拎得清,可凡事到了自己身上,就亂麻似的一塌糊塗了。
“好了不聊了,我要工作去了。”
李溫水往前走了幾步,隨即發現溫玉書跟了過來,似乎是打消了找梁瑾的念頭。
“李同學,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溫玉書滿臉好奇。
李溫水心想怎麽還甩不掉了,嘴上說道:“什麽事?”
“聽你的話,你應該不怎麽喜歡梁瑾吧,那為什麽還跟他一起?你今天應該也看到我和他……你不難受嗎?”
李溫水輕呼口氣,就是喜歡,他才難受,現在一想起來心口還發悶。
他隨口亂說:“長得帥,有錢,和帥哥睡覺不虧。”
溫玉書:“……那分手了呢?”
這些問題有夠尖銳的,李溫水不禁加快腳步,故作輕鬆:“分唄,再找個新的。”
“好酷啊!”
能得到溫玉書的稱讚,李溫水也不管現實具體什麽樣了,怎麽也要繼續裝下去:“感情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溫同學你看開點。”
溫玉書點頭:“行,我向你學習。”
……
李溫水回到酒吧時,酒吧裏的人比白天時多了兩倍,這次他長了個心眼,以感冒為由戴上了口罩。
酒吧裏人多,戴上口罩後就沒什麽人注視他了,接下來李溫水上了一個安穩的夜班。
半夜下了一場秋雨,三點以後人群散去,雨還沒停,李溫水站在門口看著瓢潑大雨,突然從忙碌中脫離出來的他變得極其安靜。
他的一顆心也靜了下來,望著大雨出神。
他有點想不明白,他從什麽時候喜歡上梁瑾的。
十八歲那年他第一次對梁瑾心動,喜歡來的異常猛烈,從心頭蔓延全身,幾乎是當時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喜歡上了這個陌生幫助他的少年。
後來再也沒見過梁瑾,那份喜歡也漸漸淡去。
李溫水閉上眼睛,風聲呼嘯穿過耳膜——
雨夜,梁瑾抱著濕漉漉無助的他,對方懷抱溫暖可靠。他被煙嗆到咳嗽,梁瑾吐掉了煙。
他與梁瑾笑眸對視,心髒仿佛要從胸膛跳出來。
從少年時一眼就惦念但沒有得到的初戀,在那一晚催生出了巨大的情感量變反應。
李溫水睜開眼,突然很茫然,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就這麽糊裏糊塗的和梁瑾在一起,然後等梁瑾厭倦了甩了他嗎?
還是努力爭取一下這段關係?
遇事從不糾結能夠很快分析出利弊想到解決對策的李溫水,第一次遇到了最糾結的難題。
他談過的戀愛不多,都是別人追求他,沒有思考這種事的機會。
李溫水打開微信,破天荒的想要求助感情大師林語陌,點開對話框他看到了自己微信壁紙上鼓勵十足的話——
【付出才有回報,爭取才有機會。】
【搞錢搞錢,不惜一切代價搞錢!】
李溫水盯著這兩句話,豁然開朗。
他什麽事都爭,在這種事上退縮反而不是他李溫水了。
他還要搞錢,拿下梁瑾,不就是在搞錢嗎!
想清楚了,李溫水也就不胡思亂想了,定下目標,朝目標奮進,少想多幹不內耗才是他始終樂觀的關鍵。
早上七點,李溫水清了賬拿了工資,大哥問他:“小李呀怎麽回去?坐我摩托車我載你一程?”
李溫水看向路邊停著的豪車,謝絕大哥:“不了,我坐朋友的車回去。”
大哥順著李溫水的目光看到了那量誇張至極,一看就非常豪氣的車,驚訝道:“小李你朋友蠻有錢的嘛。”
李溫水告別大哥快步走到車前坐進副駕駛,梁瑾瞧到李溫水發青的眼眶,開動轎車:“竟然半夜起來去打工,你是不是閑不住?不長記性不怕再被人下藥?”
“不愁吃穿的梁大少爺,我要賺錢的好嗎?”
梁瑾悠悠問:“那賺了多少?”
李溫水拍拍口袋裏,賣個關子:“你猜猜。”
“一千?”
李溫水:“……”
“八百?”梁瑾這次往保守了猜。
李溫水覺得梁大少爺多少有點不識人間疾苦:“五百。”
梁瑾:“……”
其實對於這種按時算的臨時工來說,五百已經非常非常高了,他以前還做過一個小時十塊錢的兼職,24小時也才240塊。
何況這次他沒做夠24小時,中途消失了那麽久,這老板真的非常大方了。
轎車開上土路,顛簸了好一陣,停在胡同口。
車門打開,李溫水沒像往常一樣幹脆利落的下車,他仍舊坐在副駕駛位上扭頭看著梁瑾。
梁瑾悠閑的趴在方向盤上,指腹摩挲上李溫水欲言又止的紅潤唇瓣:“有事?”
“梁瑾,你還沒吃飯吧?”李溫水麵頰微紅,他猶豫著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去我家,我給你做?”
他眼眸亮晶晶的,唇瓣不自覺洋溢著微笑。
梁瑾送李溫水回家很多次,明明隻有幾步之遙他卻從來沒有踏足過這一片地方,也沒想過要去李溫水家看看。
“要來嗎?”李溫水又問了一遍。
梁瑾想到李溫水每次露出這種期待的目光都是在等他的禮物,這還是第一次除了禮物之外,他在李溫水眼裏看到這份情緒。
李溫水腦袋前傾,盯著他時而眨兩下眼睛,頗有耐心的等他回答,黑發被風吹的有些淩亂,仿佛是等摸的貓兒。
兩邊車門自動打開,梁瑾一塵不染的鞋子踏在泥濘的土地上。
昨夜下了一場暴雨,胡同裏滿當當清亮亮的水。
李溫水站在胡同口,瞄了眼梁瑾的大牌運動鞋,一時也犯了難。
緊靠牆根的地方有一條狹窄還算水少的路,窄路上被胡同裏的鄰居墊了那麽幾個零零散散的紅磚頭。
“你等一下啊。”
李溫水從最近的一處破爛牆壁裏扒出幾塊鬆動的磚頭,他邊走邊往水裏扔磚頭,有些磚頭不穩當,一不小心就踩空踏進了水裏,這種事對他來說家常便飯,年年都要經曆這麽一遭,昨天打工也沒穿貴鞋子,也就不當回事了。
他來往兩次搬運磚頭,沒一會兒就鋪出一條磚頭路出來。
李溫水對梁瑾招手:“過來吧。”
梁瑾第一次踏足平民區,見慣了紙醉金迷,這樣的環境還是頭一次來。
胡同狹窄,一輛車的寬度也無法接納,經曆風吹雨打痕跡斑駁的牆壁上肆意生長著綠油油的爬山虎,兩隻髒兮兮的土狗在水中追逐,水麵上飄著不明的塑料袋。
白發老大爺坐在院子裏的搖椅上,看到路過的李溫水和他打招呼:“溫水啊,帶朋友來了啊?”延陝汀
“是啊。”李溫水大方應道。
“還是第一次見你往家裏帶朋友呢,看來是關係不錯的朋友。”
“是不錯!”
李溫水停在鏽跡斑斑的大門前,推開門時大門發出“嘎吱——”刺耳的聲響。
梁瑾眼前是一個打理得幹淨,井井有條的小院子。院子左側種著各樣蔬菜,右側搭建著一個簡易棚子。
路過棚子時梁瑾往裏看了一眼,裏麵是一些廉價的糕點器具。
走進屋內,裏麵的空間更小,陰冷潮濕破舊。
李溫水說:“你坐**,房子漏雨,沙發濕了不能坐人。”
梁瑾坐在**,一個在外光鮮亮麗一身名牌的人,居住環境竟然這麽差。
“你住這裏多久了?”
“快五年了,”李溫水注意到梁瑾的鞋子沾上了淤泥,挽起袖子說道,“你把鞋脫下來我給你刷刷。”
梁瑾脫下鞋,李溫水拿走鞋子放入盆中,倒上涼水,蹲下來背對著梁瑾刷鞋。
梁瑾繼續打量四周:“隻有一張床,你和你妹妹一起住?”
“沒,她回家的話我睡沙發。”李溫水往鞋上倒洗衣粉。
沙發長度最多一米五。
怪不得小騙子總是蜷縮身體睡覺。
隨後梁瑾看到了角落裏擠著一個有些念頭的小冰箱,冰箱很眼熟,上麵印有“安康福利院”的字樣。
李溫水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梁瑾盯著冰箱看,思考著怎麽解釋,雖然被梁瑾看到了他的貧瘠,梁瑾也知道他借衣服穿這種有點丟人的習氣,但他不想承認冰箱是他撿來的。
撿破爛這種事,他說不出口,他說道:“那個冰箱啊,是孤兒院院長送我的,我也不好意思拒絕她的好意,就收下了,反正也沒壞,別浪費。”
“嗯,”梁瑾順著他的話誇讚,“寶寶真勤儉持家,往後誰娶了你誰就享福了。”
“那……”李溫水刷鞋速度放緩,思索著試探問了一句,“你要享這個福嗎?”
按照梁瑾一貫的作風,這種看似調情的話,他都會回應,還會哄著對方說,但這次梁瑾沒有回應。
房間裏突然陷入安靜,李溫水試探無果,換了一隻鞋子刷。
“怎麽不穿我給你的鞋?”梁瑾自然而然的換了話題。
“打工穿那麽貴的鞋幹什麽。”
李溫水現在腳上的是一雙二十塊市場買的匡威山寨鞋,由於剛才踩進了泥水裏,鞋麵灰蒙蒙的。而梁瑾送他的貴鞋他一直寶貝的收在櫃子裏,現在能穿它的場合屈指可數。
梁瑾不再開口,此刻他視線裏隻有李溫水。
李溫水穿了一條短腰褲子,蹲著時裹得小屁股又圓又翹,雪白的腰露出一大片,股溝羞澀的露出一小截。
李溫水馬上就要刷完鞋子了,思考著一會兒做什麽飯。
突然猝不及防被人勾起腰按在了桌子上,李溫水有點懵,直到褲子被扒下來,他才反應過來。
明明昨晚剛做過,怎麽又來?
李溫水一隻手向後推拒梁瑾:“梁大少爺,我在刷鞋!”
“我知道,我看得見。”梁瑾扭過李溫水的臉,強勢地吻住他的唇瓣。
李溫水睜大眼睛,他在梁瑾眼眸裏看到了一點,很淺很淺,轉瞬即逝的名為欲'望的東西。
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做這種事眼裏有欲'望是正常的,人之常情。可他從沒在梁瑾眼裏見過欲'望,雖然他們經常做,梁瑾床'上也會說好聽的話哄他,有時候也會很多次,但梁瑾的眼神始終都是溫溫淡淡遊刃有餘,懶洋洋的掌控著一切。
就好像——
梁瑾生理欲'望與心裏欲'望是分開的,身體有需求,思想上無所謂。
李溫水與梁瑾完全相反,他是心理欲'望很強的人,他想要錢,房子,車,大牌,世俗上金錢可以買來的所有的昂貴物品,梁瑾這樣的人李溫水沒法理解。
冗長的深吻結束,李溫水被親的淚眼汪汪,手裏抓鞋鞋刷子被迫搖擺,兩條長腿無法抑製,可憐的顫抖著。
“嗚……”李溫水無力的趴在桌子上,這人的精力怎麽回事啊!
……
結果就是,李溫水不想做飯了,他癱在**擺爛了。
但指望梁大少爺做飯更是指望不來,梁瑾叫了外賣。
為了犒勞自己流失的體力,他對梁瑾說:“我要很宰你一頓。”
梁瑾把手機塞給李溫水,毫不在意笑道:“隨便點。”
李溫水點了他平日裏想吃卻舍不得吃的,隨後手機還給梁瑾:“這些。”
他嗓子還有點啞,眼皮紅腫,剛才哭的。
梁瑾接過手機結賬——
算上配送費,八十九塊錢。
“這就是你說的狠宰一頓?”梁瑾懷疑李溫水對“狠宰”兩個字有誤解。
“啊,”李溫水抬眼看梁瑾,“一盒飯60塊錢還不貴嗎?那麽小一盒。”
梁瑾瞧著李溫水真沒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什麽不對:“覺得少怎麽不多點?”
“一盒不夠吃,兩盒吃不了。”
李溫水總是有自己的一套說法。
半個小時後,外賣小哥艱難的找到了這裏,捧著一個飯箱子交到梁瑾手中。
“我沒點這麽多啊?”李溫水趴在探頭探腦的看箱子裏的東西,梁瑾彈了一下李溫水搖搖晃晃的腦袋瓜,“我不吃嗎?”
李溫水:“你胃口有這麽大嗎?吃這麽多?”
梁瑾當然不吃,他挑剔的很,從不吃外賣,他是給李溫水買的。
猜測李溫水應該沒吃過這些。
除了飯菜還有非應季水果以及甜點,李溫水嘴上說這麽多也太浪費了,吃的時候胃口大好,吃了一半不止。
水果他沒怎麽吃,洗了幾顆車厘子嚐了嚐味道,覺得和菜市場買的小櫻桃沒什麽不一樣,竟然這麽金貴。
剩下的都包裝好放冰箱想著明天騎車給妹妹送去。
梁瑾始終看著他,眼眸裏笑意淺淺。
“你不餓嗎?”李溫水注意到梁瑾一口也沒吃後,一邊驚訝於梁瑾的自控力,早上沒吃飯又運動了那麽久肯定會餓的,怎麽做到忍著餓不吃東西的。
一方麵覺得梁瑾太事多,偶爾吃一口外賣又吃不死人!
所以最後,李溫水還是給梁瑾做了一碗麵,麵是自己擀的麵條,配菜是院子裏綠色健康的蔬菜,又打了一顆鄰居家老母雞下的荷包蛋,梁瑾這才動了筷子。
之後梁瑾也沒走,而是留在這裏,和李溫水擠在一張小**睡了一會兒。
這一覺李溫水睡得很沉,白天晚上都幹活,身體早就受不住了。
梁瑾抱著李溫水,覺得李溫水好像比之前瘦了。
再次睡醒時已經是傍晚了,房間處於背陰坡,光線進來的少,昏暗暗的。
李溫水睜開眼,身邊空****的,梁瑾不在。
他想梁瑾應該是回家了,這種地方養尊處優的少爺怎麽可能睡得慣。
但不說一聲就走,李溫水神情失落。
他穿鞋下床走出房間,室外比室內亮多了。
李溫水站在院子裏發了一會兒呆,隨後沿著梯子爬上了房頂。
梁瑾回來時正看到這一幕,李溫水被'操的時候總是受不了,手腳笨拙到現在也不會換姿勢和自己動,登牆上高倒挺靈活,和貓兒差不多,兩三下就竄上了房頂。
“幹什麽呢?”梁瑾仰頭瞧他。
李溫水視線落下來,疑惑裏又透出幾分驚喜:“梁瑾,你沒走呀?我還以為你走了呢,沒什麽事,就是上來看看風景,你要不要也上來,我家房頂的風景真的不錯。”
梁瑾有點好奇了,他爬上來,房頂上放著兩個小板凳,看樣子李溫水和妹妹經常上來看風景。
李溫水一拍旁邊的小凳子:“坐。”
梁瑾走過去:“我算是知道你家房子為什麽漏雨了。”
言下之意,李溫水和李溫晴踩漏雨的。
“我們不踩房頂也太久老化了。”李溫水規矩的坐著,雙手抱著膝蓋往遠處看。
梁瑾順著李溫水的目光看過去,遠處蔚藍的海洋衝刷著海岸線,天際一片片火燒雲蔓延從天空蔓延到海裏,更遠處銜接著一片翠綠的曠野,在昏黃的落日餘暉下,大地洋洋灑灑覆蓋一層金光,天地廣闊,風光無限。
梁瑾注視著眼前美景,比之前露營的山林裏風景多了人間煙火氣。
“怎麽樣,不錯吧?”
李溫水雖然受夠了破爛的房子,一下雨就泥濘積水的胡同,滿地亂飄的垃圾,可他也喜歡這裏的風景,每次看到都能讓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靜下來,讓他偶爾也會生出這個小破地方住著也不賴的想法。
梁瑾轉過頭目光落在李溫水臉上,秋風吹過,卷起李溫水微亂的頭發,雪白的衣角,餘暉裏他恬靜眼裏映出一大片金燦燦的海岸。
梁瑾注視著他,一向安靜的胸膛鼓動著,心髒砰砰直跳。
他轉回頭,目視前方:“換個新住處吧。”
李溫水不解:“為什麽?”
“這裏要拆遷了。”
李溫水懷疑自己聽錯了,他懵懵的,好半天反應過來:“你說什麽?什麽拆遷。”
“拆遷建景區。”梁瑾說。
“不行啊,”李溫水急了,他一把捉住梁瑾的手,“拆遷了我和妹妹住哪兒啊!”
握著他的手微涼,梁瑾問:“拆遷了不好嗎?你們會有一大筆補償款,足夠讓你和妹妹衣食無憂了。”
“拆遷是好啊,但是,”李溫水又急又氣,忍不住罵道,“媽的!這個房子不是我的啊!是我租的!拆遷了給錢也給不了我啊!”
“梁瑾,你有沒有辦法不拆遷啊,”李溫水用力攥著梁瑾的手,指尖泛白,“我再也找不到比這個再便宜的房子住了!”
梁瑾把李溫水摟到懷裏,手掌順著他的後背:“我沒辦法。”
雖然項目落在了他的手裏,但這一塊兒地方是上麵落下來的招標項目,他不做,也會有別人做,拆遷無法避免。
“那怎麽辦啊。”李溫水茫然無措。
“平層的鑰匙不是在你那裏嗎?”梁瑾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捏捏他腰上的軟肉,“你搬去那裏住吧,隻是別再賣裏麵的東西了。”
後一句話多少有點揶揄的成分在。
但此刻的李溫水無心梁瑾是什麽語氣了,他滿心都是房子的事。
搬到梁瑾的大平層,裏麵明亮寬敞,什麽都有,還有保姆定期來打掃衛生,聽起來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選擇。
但是——
那不是他的家。
那是梁瑾的房子,他隻是一個暫時的住客,甚至連租客都不如,不安穩也不安心。
萬一哪天梁瑾對他沒興趣了,他就會被趕出去,然後房子裏住進去新的人。
李溫水想要的不是這些,他想要一個家,一個安穩的,能夠遮風擋雨的庇護所。
可是他沒有。
別人都有家,唯獨他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