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臥底

線索一瞬間全都擠進來,顧己完全是按照本能給聶忠華布置任務。

她吐了一口氣,腦袋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宋晏辭沒打擾她,車子開的比往常快了一倍,顧己能感覺到車子很快,但他開車非常平穩,像是專門練過似的。

“顧己。”宋晏辭開口:“你別睜開眼睛,聽我梳理。”

顧己悶悶地嗯了一聲。

“如果瘋老頭真的是警方的人,那麽你在地圖上劃出來的交匯點就有意義了,那你想過沒有,他隻是警方的線人,還是……”

“臥底。”

顧己脫口而出,終於知道自己看到那間板房時的那股熟悉感從何而來了。

“而且凶手一定知道警局對他的意義。”

隻有臥底才會隨時做好撤離和犧牲的準備,他們居住的地方,甚至連一件多餘的衣服都不會有,因為他們要做好隨時抹掉自己痕跡的準備。

她心裏突然升騰起濃烈的難受,其中夾雜著一股心慌和憤怒:“他不是害怕拍照,那是臥底的本能,一張照片,足夠成為失敗的理由,他也不是害怕槍聲……”

她坐了起來,雙拳緊握:“孩子的媽媽說,他聽到視頻裏槍聲的時候,是帶著孩子藏起來,然後自己跑了出去,卻嚴厲禁止孩子出來,那不是害怕,那是他的本能在保護孩子。”

如果他真的是臥底,那為什麽會在垃圾場流浪?

這些年來,他到底經曆了什麽?

車子很快到了警局,顧己和宋晏辭跑進緝毒支隊辦公室:“林一月,什麽情況?”

林一月臉色也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她投屏了自己查到的線索:“一收到你們發來的照片,我就開始利用人像技術來查找他的身份資料了,你們看屏幕。”

屏幕上顯示,此人名叫孫誌奇,十五年前因為盜竊罪入獄,判刑五年,五年後出獄,出獄三個月後在一家夜總會幹安保工作,之後的工作內容就很模糊了。

林一月繼續道:“老大,我做過太多人物信息調查了,再往前查一查他之前的檔案,我立馬就知道不對勁了。”

相關檔案信息排列在屏幕上,宋晏辭隻看了一遍就說:“精心設計過的檔案,如果有人調查他,這些資料足夠了,如果是給犯罪分子看的,這份資料足夠完美,也足夠獲取信任。”

“是,一開始我隻是有一點點懷疑,所以我聯係了檔案上孫誌奇當初服刑的第三監獄。”

宋晏辭眉心微微一凜:“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舅舅是第三監獄的局長。”

林一月抿了抿幹涸的嘴唇:“是,所以我首先聯係了我舅舅,就是為了盡快獲取相關資料,我就這麽一個舅舅,從小跟著他混大的,他的情緒有什麽變化,我立馬就能感覺到,我敢確定他聽到孫誌奇這三個字的時候突然緊張了起來。”

宋晏辭問:“他最後怎麽說?”

“他問我這個人怎麽了,而且告訴我係統壞了,過兩天才能恢複。”

林一月扯了扯唇角:“但他忘了我在第三監獄認識的可不止他一個人,我打個電話一問就知道他在撒謊,而且,如果隻是一個普通的盜竊犯,怎麽可能讓他記住這麽多年,我一說出孫誌奇三個字,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個人。”

宋晏辭看向顧己:“這事兒可能得找閆局聊聊了。”

顧己臉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兩人很快打印了孫誌奇的所有資料去找閆局。

閆局剛開完一個會回來,正往保溫杯裏添開水,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開了。

見來的是顧己和宋晏辭,他笑道:“你們倆怎麽一道來找我了,有事?”

“閆局,您應該知道我們在聯合偵查毒品過量案。”

顧己把孫誌奇的資料放在閆局桌上:“今天早上,線索停在了城南垃圾處理廠附近的一個流浪漢身上,但在我們調查這個流浪漢身份的時候,問題出現了……”

見這倆人臉色和語氣都很嚴肅,閆局臉色也沉了下來,他去拿桌上的資料:“什麽問題?”

“我們懷疑,這個流浪漢的身份跟警方有關。”

顧己話音落下的時候,看到資料上孫誌奇照片的閆局突然臉色大變。

他猛地站起來,胳膊帶倒了桌上還沒來得及蓋蓋子的保溫杯,剛接的熱水一股腦全都潑在了他的大腿上。

顧己和宋晏辭立馬衝過去,閆局卻跟感覺不到似的,他推開兩人,抬頭時眼眶通紅:“這人你們是在哪裏找到的?啊?對,你們剛才說的城南是吧?”

他丟下資料,抓起衣架上的衣服就往外走:“走,立馬帶我過去看看。”

“老閆,他失蹤了。”宋晏辭一把拽住閆利民。

閆利民猛地看過來,那雙眼睛不同於他平時的平易近人,腥紅中帶著震懾的肅然:“你說什麽?”

宋晏辭臉色微涼:“而且很有可能,已經遇害了。”

“你放屁!”閆利民一聲怒吼。

“老閆。”

宋晏辭語氣沉沉,拽起他大腿上的布料:“孫誌奇的真實身份,是警方的臥底,是不是?”

小小的辦公室裏,氣氛仿佛忽然凝滯了起來,宋晏辭和顧己看著閆利民,他們在等待他的答案。

而閆利民心潮澎湃,一時之間往事傾覆而來,連帶著宋晏辭剛才那句“很有可能已經遇害了”交纏在一起,讓他有點喘不過氣來。

大腿上火辣辣的痛感傳來的時候,閆利民深深地吸了口氣,他開口時帶著幾分哽咽:“是,他是警方的臥底,他的原名,不叫孫誌奇,而是郎誌強。”

顧己腦海中仿佛有根弦被人撥了一下,她深擰雙眉:“您說,他叫郎誌強?”

閆利民一看她的樣子就有了猜測:“是你爸跟你說的,還是你爺爺跟你講過?”

記憶中一張年輕而又意氣風發的身形模糊地浮現在顧己腦海中,她緩緩開口:“在西寧的時候,他來看過我和我爺爺。”

那時候顧海潮還活著,托執行任務的戰友給閨女帶了雙公主鞋,哪知道顧己根本穿不上,那雙鞋到現在還在箱子裏放著。

這麽多年,顧己早已經忘了他的長相,但隻要提起這個人,就能想起他當時嘹亮的嗓門在客廳喊:“顧叔,海潮的爹就是我的爹,兒子今天來看您來啦!”

一轉眼這麽多年過去了。

她開口,喉嚨幹疼:“根據我們的了解,他大概是五六年前流浪到垃圾處理廠附近的,應該有失憶和癡傻情況,所以那邊的人叫他瘋老頭,閆局,警方跟他,是什麽時候失去聯係的?”

“你說……”閆局眼角和唇角都在顫抖:“你說他失憶和癡傻嗎……”

顧己艱難地點了點頭。

如果不是這樣,一個臥底,會想盡一切辦法聯係他的組織。

他們的最終目的,是前往地獄,搗毀地獄。

然後,想方設法回到他們的家。

如果沒有回來……

要麽,是犧牲了。

要麽,是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