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偶像

6.26日,國際禁毒日。

早上8:30分,警局黨委會議室,顧己連同幾個重要科室選派過來的警員,以及聶忠華和岑虎他們挺拔站立於會議室正中。

在他們右上角,四名警員舉著警旗,所有人神情莊嚴而又肅穆。

大多數人都以為這次會議是為了即將進行的郎誌強烈士的下葬儀式。

直到廖廳長和閆局扶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進來,眾人才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那位老人,正是顧己的爺爺顧懷山。

顧懷山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前排的孫女,他眸眼微熱,很快移開目光,在閆利民的攙扶下走到了一旁。

安置好顧懷山,閆利民才走到正中,告訴了大家這次會議的主題:除了十點進行的烈士下葬儀式,在此之前,先要舉行警號053770的重啟儀式。

一時之間,很多人沒反應過來053770警號曾經屬於誰。

隻有岑虎恍然大悟。

053770警號,那是曾經的緝毒支隊隊長顧海潮的警號,於十年前封存至今。

顧海潮,顧己。

想明白這一點的時候,岑虎的目光移到顧己身上,有那麽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宋晏辭站在第一排第三列,和顧己之間隔著兩個人,他連餘光都落不到顧己身上去。

於是他的目光落在了顧懷山的身上。

在閆利民宣讀警號重啟文件的時候,這位飽經風霜的老人目光炯炯,極盡全力地讓自己站的挺直。

文件宣讀完畢,按理說廖乾坤既然在場,警號應該由廖乾坤傳給顧己,但廖乾坤卻徑直走向顧懷山。

“老師。”

他手上拿著裝警號的藏青色盒子:“我想這個警號,由您傳給她,將會更有意義。”

顧懷山目光閃爍,他看著廖乾坤,最終還是沒有拒絕,跟著他一步一步地走向顧己。

廖乾坤打開盒子,露出裏麵的警號標誌。

顧懷山雙手顫抖地撫摸過那一串警號,眉宇間浸染著莊重,拿起警號貼,貼在了孫女的衣服上。

廖乾坤無聲地將《公安局黨委關於重啟053770警號的決定》遞到他手上,又由他交給顧己。

祖孫倆目光相交,像是在進行一場神聖而又光榮的交接,千言萬語,都在彼此的眼神裏了。

他隻說:“好好幹,注意安全。”

這串警號,是他們難以撫平的傷痛,卻也是他們的驕傲和榮耀。

顧懷山退到原位的時候,顧己側身,舉起右拳,麵向莊嚴的警旗宣誓。

她的聲音哽咽而又洪亮:“警號053770,今日歸隊!我將以此為終身從警榮譽,永誌不忘父輩遺誌,矢誌獻身於崇高的人民公安禁毒事業,完成父輩未竟的事業!”

站在隊伍最前方的宋晏辭,聶忠華,岑虎,一時之間隻覺得心潮澎湃。

顧己是以前緝毒支隊隊長的女兒,這件事一時間傳遍了整個警局。

顧海潮犧牲十年,緝毒支隊先後換過兩任隊長,但他的事跡直到現在都還在流傳。

誰都沒想到,十年後接替這個位置的,竟然是他的女兒。

更沒想到的是,顧家三代從警。

顧海潮的父親顧懷山,從警幾十年,多年來為警察事業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或許他沒有那麽出名,但隻要是警校刑偵專業的學生,應該都看過他編寫的教材。

儀式結束後,眾人緊接著準備接下來的烈士下葬工作。

作為前輩,顧懷山也受邀參加了郎誌強的下葬儀式。

儀式結束,顧懷山支走了顧己,在廖乾坤的陪伴下去看了看兒子。

他眼眶濕潤,握住廖乾坤的手:“乾坤啊,當初上麵跟我商量,希望顧己去緝毒支隊工作,我原本是不同意的,我就這麽一個孫女了,你們總得給我留一個念想……”

“老師,這事……”

廖乾坤歎息一聲,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心裏總是有點虛的。

“可孩子答應了。”

顧懷山又說:“我沒道理幹涉孩子的決定,當兵這些年,她遇到多少次九死一生的事情都扛過來了,我應該對孩子有信心,隻是乾坤啊,人老了,膽子也小了,我請求組織,時候到了,盡量把我的孩子全須全尾地還給我吧,我們顧家……可就這麽一個苗苗了……”

他看向兒子和他那些朋友們的墓碑:“因著海潮,這些孩子都叫過我一聲叔,可如今他們都躺在了這地方,每年清明節,總得有個小輩給他們擦擦墓碑,過來看看他們,你說是不是?”

“老師,我明白您的意思。”

廖乾坤扶著他往下走:“我會盡全力保護這孩子的安全。”

“你都要退休的人了。”

顧懷山又覺得自己強人所難:“我為難你做什麽,兒孫自有兒孫福,她的路,就讓她自己闖吧,從她走上這條路的那一天,就注定著沒有人能為她保駕護航,我呀,把家裏那盞燈給她守著就好了,我剛才說的話,你也忘了吧,別為難。”

……

顧己和宋晏辭,以及聶忠華他們在遠處等著顧懷山和廖乾坤。

剛才的下葬儀式上,岑虎哭的呼吸都困難,但他就有一點好,自我療愈的速度特別快,這會兒他已經抓著聶忠華在一旁嘀咕了。

“你能想象嗎,我知道顧隊是老顧隊他閨女的時候,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而且你知道那位老先生是誰麽?那可是刑偵大佬,當時上刑偵課,好幾本教材上都有他的名字,他竟然是顧隊的爺爺!”

他說這話怕顧己聽到,說著說著都快掛到聶忠華身上。

聶忠華麵無表情地將人拽下來,他看了眼顧己和宋晏辭的方向:“警校我念過,刑偵課我也學過,不出意外的話,咱們用的教材也一樣。”

“是啊!”岑虎點著下巴:“那你早就知道顧懷山是顧隊的爺爺?”

聶忠華搖頭:“不知道。”

“所以啊!”

岑虎一臉欽佩地看著顧懷山的身影:“這一家子也太低調了……”

是低調,聶忠華都不知道他們家每一個人都這麽優秀。

顧己和宋晏辭站在一旁,從葬禮結束到現在,兩個人都還沒有說過話。

看著顧懷山和廖乾坤從上麵下來,宋晏辭才開口:“你記得醫院見過的那個人嗎,拄著拐杖的那個。”

“記得。”想起那人當時跟閆局說話的時候,特意提了宋晏辭的名字,顧己問:“你認識?”

“那是我二叔。”

宋晏辭說:“幹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刑警,後來去做國際刑警,出了意外以後,他拒絕了去後勤工作,退出了警察行業。”

顧己有點不明白他說這話的意義,她看向宋晏辭。

宋晏辭也側頭看過來,朝她一笑:“你說巧不巧,你爺爺是他年輕時的偶像,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在追尋著你爺爺的腳步前進。”

顧己沒多想這句話裏的邏輯,她隻是看著爺爺的身影說:“很長一段時間裏,他也是我的偶像,我想,他也是我父親的偶像吧。”

“我也有偶像。”宋晏辭說。

顧己順口問:“誰?”

“菜鳥。”

宋晏辭說。

顧己仿佛感覺到一道雷劈了下來,將她劈了個外焦裏嫩,她問:“誰?”

“菜鳥。”

宋晏辭重複,甚至難以掩蓋語氣裏的自豪:“影子部隊特種兵,代號菜鳥,我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