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真是巧合
陳酌頌並沒有換衣服。
他隻是脫了外套，擦了鞋子上的咖啡漬，薑懷夕走過去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他褲子上的汙漬。
咖啡主要潑他的袖子上，襯衣衣袖上也沾上了，他轉過來的時候，正在挽著袖子。
隔了這麽久，他仿佛還是記憶中那個白衣飄飄的少年，唯一的變化大概也就是變得更加沉穩了。
他迎著薑懷夕走過來，臉上的笑意一如過去溫和：“我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
薑懷夕很不自然，心裏總想著宋聆秋的話：不管心裏怎麽想，麵上不能露怯。
她強迫自己直麵陳酌頌的目光：“你怎麽在這兒？”
陳酌頌示意她坐下來聊：“我去出差，半路上車子出了問題，所以就來這兒了，你呢？”
薑懷夕抿了抿嘴才說：“我說我也是車子出了問題，你信麽？”
陳酌頌笑了起來：“當然信啊，我們還挺有緣分，是吧？”
緣分嗎，薑懷夕心裏想，充其量也就隻能沾上個有緣無分的邊了。
陳酌頌又問她：“對了，你是去哪兒？”
“甘孜。”薑懷夕的目光掠過他的手指，沒看到戒指的痕跡。
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陳酌頌一臉驚喜：“那可真是巧了。”
薑懷夕問：“什麽？”
陳酌頌滿眼笑意：“我說我也是去那邊的，你信麽？”
薑懷夕沒忍住笑了出來：“為什麽不信？”
“隻不過我不去甘孜，我去成都，你去甘孜是旅遊？”
這個問題薑懷夕還真說不上來，思來想去她點了點頭：“嗯，算是吧。”
“挺好的。”陳酌頌看著她：“你本來就喜歡旅遊。”
薑懷夕心裏一怔，仿佛被什麽東西重重地擊過來，但她一點都不覺得疼，隻是深重的疼痛突如其來地將她纏繞其中，讓她差點忍不住哭出來。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旅遊？”她用力壓製著自己的情緒，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尋常而又平靜。
“我就是知道啊。”
陳酌頌的笑映入她眼中，薑懷夕聽到他說：“薑懷夕，你真的喜歡，是吧？”
“嗯，喜歡。”她垂下頭，看著掌心的紋路：“時間不早了，我們有空再聊吧。”
她說完話起身就走，陳酌頌的聲音追過來：“可是我們還沒留聯係方式呢。”
薑懷夕很想一走了之，但她又不願意放棄獲得他聯係方式的機會。
“好啊。”她詞不達意轉過身去：“那就加個聯係方式吧。”
陳酌頌走過去，加了她的賬號，等著她通過才問：“你什麽時候走，我們可以一起吃個飯？”
“還不清楚，再說吧。”薑懷夕把手機揣進兜裏：“一路平安。”
“你也是。”
陳酌頌沒再多問，隻說：“4S店往前走一百米左拐，有一家酒店還不錯，你們要是還沒有找到住宿的地方，可以住那兒。”
“好。”薑懷夕莫名其妙地放鬆下來。
“對了還有。”
陳酌頌自己也覺得失笑，他握拳掩了掩鼻尖：“酒店樓下有一家燒烤，裏麵的粥很不錯，你也可以去試試。”
薑懷夕很想問一句他住哪兒，他為什麽知道那家燒烤店的粥好喝，但話到嘴邊，隻說：“好。”
宋聆秋在二樓看了他們一會兒，心裏頭好像也墜著什麽東西。
她掏出手機，意料之外的看到很多個電話打進來她都沒接到。
正巧郵箱裏進來一封郵件，她點開，看到對方發來密密麻麻的“身體保護計劃”，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想了半天，她切回通訊賬號，找到對方的名字發了條消息：黎煙青，我去旅遊了。
發完這條消息，她收起手機，四處尋找張秀英的身影。
從她們到這家4S店沒多久，她就看到張秀英出了4S店。
此時的張秀英正在不遠處的一家小型服裝店裏。
她進去看了半天，店裏沒有一件衣服是適合她這個年紀，那些衣服要麽是短的蓋不住肚臍眼，要麽就是寬鬆地能裝下兩個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件她能穿的，拿起來一看，後背是鏤空的。
她在店主嫌棄的目光中出來，孤零零地站在門口，忽然有點想念她那個小小的菜攤，也不知道隔壁的攤主有沒有幫她把剩餘的菜賣出去。
張秀英看著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目光緩緩向上移動，看到對麵小區樓房的燈一盞一盞地亮起，看到不清楚是四樓還是五樓的一戶人家正在歡聲笑語地吃晚飯。
她怔怔地看著那個場景，眼神中帶著羨慕和向往，她喃喃開口：“我這輩子怕是過不上這種日子咯……”
她心裏有點難過，收回目光揩了把眼睛，等著車流少一點的時候回到對麵的4S店。
她走過馬路，剛站定的時候就看到宋聆秋在不遠處看著她。
張秀英有點尷尬，她不敢對聆秋過於親近，怕她會質問自己：“既然這麽假惺惺地關心我，當初為什麽要拋棄我？”
她目光飄忽著看向四處，心裏又難過又擔心，她剛做完手術不久，身體現在怎麽樣？有沒有吃好喝好？
她不敢問，也不能問。
宋聆秋也看著她。
看著她站在馬路對麵看著居民樓的眼神讓她心裏又暢快又難過，原來她的孩子和她的丈夫，也並沒有讓她過上多好的生活啊。
可她又難以抑製的難過，記憶中的張秀英曾經也那麽意氣風發，她也曾是她一步步追趕的夢想，可她怎麽變成現在這樣了呢？
她腦子裏滿是沈素卿給她的那個視頻裏，張秀英在菜市場抱著一筐一筐地菜往攤子上擺放的身影，揮之不去她累得癱倒在椅子上，饅頭就著白開水的身影。
她矛盾而又陰暗地想，活該，活該她當初趕她走！活該她這麽多年對她不聞不問，張秀英如今的苦，都是她自己自找的！
她這麽想著，就見張秀英越過她跑進了4S店。
宋聆秋又生氣又好奇，她瘋瘋癲癲的幹什麽呢！
這麽想著還沒兩分鍾，張秀英又蹬蹬蹬地越過她跑了出來。
宋聆秋的目光跟著她的身影，看到她又跑到馬路對麵，跟一個看起來像是拾荒者的人在說話。
她到底在幹什麽？
宋聆秋無語地叫了一聲：“張秀英，你在幹嘛！”
聽到她的聲音，張秀英回頭看了一眼，與此同時，宋聆秋看到了她給那個拾荒者的東西。
那是她在服務區的時候給張秀英和薑懷夕的盒飯，薑懷夕的那份沒有吃，沒想到張秀英帶上車了。
她還是那麽假惺惺地助人為樂。
宋聆秋剛想到這兒，就看到張秀英從挎包裏掏出了一些錢塞到了那個拾荒者的手中。
宋聆秋氣得翻白眼：“張秀英！”
張秀英不知道跟對方說了什麽，把錢急匆匆地塞到那個拾荒者手中跑了過來：“怎麽了？”
“你知不知道那種人很有可能是騙子？你錢多的沒處花了是不是？”
張秀英生怕她說話對麵的人能聽到似的，拉著她往遠處走了走：“你小聲點！”
“你給了他多少錢？”
“就三百塊錢。”
張秀英壓著聲音：“誰都有遇到難處的時候，能幫一把就幫一把，你這麽大聲幹什麽，我心裏有數！”
“那我遇到難處的時候呢！”宋聆秋又氣又委屈：“我吃不上飯的時候你怎麽不來幫我一把！”
張秀英怔怔地看著她，見她眼眶紅紅的，眼淚就要奪眶而出了。
“我懶得理你！”
宋聆秋不想在她麵前露怯，甩開人就走：“你愛怎樣怎樣，反正跟我沒有關係！”
張秀英站在原地，悲傷而又無奈，最終隻能重重地歎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