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中秋之夜
兩個半月後，中秋節的後一天，沈素卿於睡夢中安然離世。
中秋節前三天，她的情況忽然好轉了起來，甚至從**起來，化了妝，穿了好看的衣服，和張秀英一起去程勳書家裏做客。
三個人一直聊到快傍晚的時候才停下，又一起從程勳書家裏走回來。
那天夕陽特別好，她就坐在院子裏那棵果樹下的搖椅上，一邊絮絮叨叨地和張秀英說話，一邊跟宋聆秋和薑懷夕說自己晚上想吃什麽。
第二天的時候，她甚至早早起來，想親自做月餅。
薑懷夕和淩白把東西搬到院子裏，宋聆秋和黎煙青買了很多材料回來，一幫人坐在院裏做月餅，張秀英和程勳書在拾掇院裏的灶台，準備在灶台上蒸月餅。
與其說沈素卿是在做月餅，倒不如說她是在搗亂，就一會兒的功夫，宋聆秋和薑懷夕臉上已經被她抹了麵粉，她開心的不得了，笑了好久，支使著薑懷夕去屋裏拿相機和三腳架，她要拍照。
其實從沈素卿回來的那天開始，張秀英就一直在記錄她在這個家裏的痕跡。
薑懷夕指了指院子裏的相機：“你看，你剛剛欺負我們的證據早就被拍下來了。”
“真的啊？”沈素卿笑：“那可太好啦，那我再給你創造一點證據啊。”
折騰了好半天，沒做出來一個月餅，張秀英唉聲歎氣過來，沒過多久，月餅已經在鍋裏蒸著了。
沈素卿膩歪在她跟前：“秀英，你真的好厲害呀，你怎麽這麽厲害呀。”
張秀英不厭其煩地跟她解釋：“因為我有世界上最好的沈素卿啊。”
這兩者之間也沒有什麽必然的聯係，可每次她問，張秀英答，她們總是能笑作一團。
宋聆秋看著她們的身影問薑懷夕：“陳酌頌最近找過你嗎？”
薑懷夕一愣。
這些日子她的心思都在沈素卿身上，幾乎沒有什麽時間能想起陳酌頌。
陳酌頌一直在給她發消息，問她沈素卿的情況，也問她最近好不好，絮絮叨叨說很多話，薑懷夕每一條都認真地看，然後保存起來放進收藏夾。
她的耳機裏不再隻有外公的聲音了。
有時候是沈素卿的，有時候是外公的，有時候還會是陳酌頌的。
但她沒有回複過陳酌頌。
不知道說什麽，也害怕一旦開始傾訴，她就無法管控自己。
“他應該很忙吧。”她說：“沒聯係。”
宋聆秋抿了抿嘴：“我幫你聯係了一個建築學院的短期培訓，你想去嗎？”
薑懷夕驚愕地看著她。
她喜歡建築，從來沒對宋聆秋說過，甚至連沈素卿都不知道。
“很好奇我為什麽會知道吧？”
宋聆秋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素卿阿姨跟我說的，說懷夕喜歡建築，說你的夢想當個建築師。”
那是多久以前的夢想了，久遠的薑懷夕想起來都覺得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不去了。”她有點不好意思，也不敢看宋聆秋的眼睛：“我現在的工作其實也不錯。”
宋聆秋也沒有逼她，隻是說：“的確不錯，很有意義，不過名額我一直給你留著，等你想去的時候告訴我一聲，我立馬幫你安排。”
“好。”薑懷夕有點哽咽，她起身：“我去幫忙。”
這一天也就這麽過去了，晚上的時候，薑懷夕又收到陳酌頌的消息。
他說：明天是中秋節，你一定跟沈女士她們一起過吧，懷夕，中秋節快樂。
他說：你再等等我，我很快來找你。
薑懷夕看著那兩條消息，睡不著又去窗邊，月亮高懸於天際。
隱約聽到人說話的聲音，她低頭看下去，看到張秀英扶著沈素卿緩慢地走在院子裏。
她推開窗子，空氣中似乎還有月餅的香味。
中秋節這天，沈素卿起的有點晚，但精神依舊很好，一早起來就拿著喇叭在院裏叫薑懷夕和宋聆秋起床。
把她們吵醒了，又圍到張秀英身邊：“秀英，我想吃餃子。”
張秀英問她：“好啊，你想吃什麽餡的？”
“芹菜豬肉餡的。”沈素卿說：“小小的，一口一個，沾上醋和辣椒，再往裏頭滴幾滴香油。”
“好。”張秀英依著她。
沈素卿又出去，叫淩白去接程勳書過來，三個人在院子裏喝茶。
宋聆秋和薑懷夕去幫張秀英包餃子。
張秀英索性又端了材料去找沈素卿，仿佛沈素卿脫離她的視線一秒她就不踏實似的。
包著包著，薑懷夕的任務就成了砸核桃和剝核桃。
因為是沈素卿，因為是張秀英，因為是這些人，薑懷夕覺得，每一顆核桃都剝的那麽好。
張秀英和宋聆秋她們去煮餃子的時候，薑懷夕把剝好的核桃遞給沈素卿說：“沈素卿，過兩天，我能不能去房子裏看一看？”
“你隨時都可以去啊。”沈素卿說：“鑰匙就在門口的鑰匙盒裏，密碼是你外公的生日。”
薑懷夕怔了怔，說了聲：“好。”
“去看看你外公吧。”沈素卿忽然說：“懷夕，他等了你很久。”
薑懷夕喉頭酸澀：“好。”
宋聆秋在廚房叫薑懷夕來端餃子，她趕緊起身，臨走的時候又說：“沈素卿，你別怕。”
沈素卿失笑：“我有什麽可怕的，我什麽都不怕。”
中秋節這天，張秀英包的餃子沈素卿吃了整整一碟，傍晚的時候又去遛了彎。
晚上九點的時候，他們坐在院子裏吃著月餅和核桃賞月，宋聆秋說康誌強提出公開道歉，希望張秀英放棄繼續上訴。
他們的離婚證一個月前就領了，那天晚上張秀英高興地喝了二兩酒。
原本就是要個道歉，張秀英答應了。
“我不願意把日子再蹉跎在跟他有關的事情上了。”張秀英說：“素卿，往後我得好好的過日子。”
“好。”沈素卿抓著她的手：“我好開心啊，秀英，我真的好開心。”
晚上十點半的時候，沈素卿去了一趟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她說：“秀英，今晚你還跟我一起睡的吧？”
張秀英扶著她：“你說什麽胡話，當然要一起睡啊。”
她走了幾步，又叮囑薑懷夕：“懷夕，你記得答應我的啊，去看看你外公。”
薑懷夕點頭：“好。”
“那個家永遠是薑懷夕的家，不會屬於任何人。”沈素卿又說：“那是你和你外公的家。”
薑懷夕哽咽著點頭。
她又叮囑宋聆秋：“聆秋，你看你又瘦了，你得好好休息，知不知道？煙青，你是醫生，你管管她，叫她停下來，好好享受生活。”
黎煙青握著宋聆秋的手：“好，我管著她。”
她又對淩白說：“淩白，你也是，你也得好好吃飯，你最近都沒有以前帥了。”
淩白笑：“那我明天帥一點。”
沈素卿笑了笑往回走，對張秀英說：“勳書不該回去的，我還想跟他說說話呢。”
張秀英說：“那我們待會給他打個視頻，說完了咱們再睡。”
這一晚，沈素卿給程勳書打了電話，說了幾句話才罷休。
窗戶開了一扇，涼風悠悠地吹動窗簾，她抓著張秀英的手：“秀英，你看，月亮多好啊。”
“是啊，又圓又亮。”
沈素卿說：“秀英，你的日子好起來了。”
“嗯，好起來了。”張秀英說：“我們素卿也會好起來。”
“我已經很好了。”
沈素卿笑著：“見過好風景，粗茶淡飯，鮑魚海參，我都吃過呢，有朋友，有愛我的父母，跟在意的人好好道了別，秀英，沒有人比我更好了。”
“沒有人比你更好了。”
她的聲音模糊起來，張秀英給她掖好被子：“睡吧，你很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