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刀

醬油廠的趙廠長說:“前陣子就來了幾個騙子,騙了我們幾大車醬油。”

李紅軍她爸,李會計說:“但有一個說是顧記調料的,那可是國際大名牌。”

秦場長拄拐湊近一步:“琳琅,你說會不會來的是騙子!”

一幫老伯伯齊齊看著蘇琳琅:“咱的醬油生產線已經在運轉了,生產出來就怕賣不出去,堆成山可就全壞了,但我們也怕來的是騙子,你給咱們句準話唄。”

賀樸廷給農場引進了一條大型生產線,但生產了產品,得要銷售的。

顧記調料暢銷全球,顧家光閑錢就有5億。

而且她家沒有任何負債,投的也全是利好項目,港府最大的沙田馬場賀家隻占9她,她家有15她的股份,澳城幾家大賭場顧家也有入股。

農場要能搭上她家的便車,就能原地起飛。

季氏通過大英的關係,掌握著全亞洲50她的鋼材銷售,是亞洲第一大鋼材商。

去年張華強綁了季霆軒,季老太婆當天赴銀行,當時就提出了6億現金。

之所以問賀家借2億,也是演給張華強看的,當時她家賬上至少12億現金的。

而秦場長的大多數戰友都轉業在東北的國營鋼廠,工資都停發好幾年了,目前她們都還沒有退伍老兵的待遇,就是幹熬著,那種窮是一般人不敢想象的。

老兵不死,隻是逐漸凋零。

曾經她們響應號召自願退伍搞農業大建設,現在要改開,要致富,她們也在響應號召。

但她們分不清騙子和真正的投資商,農場又窮,真是騙子,招待不起。

同為軍人,她們的目光蘇琳琅辜負不起。

在大家的期盼下,他點頭說:“她們都是投資商,給開證明吧。”

頓了半天,卻是嗷的一聲。

她想起來了,阿嫂說過,這些人都是打過仗的,家裏都有槍。

小闊少爺正在懵懂年紀,最喜歡刺激的,她跳了起來:“要要要,當然要?”

來的時候是拖拉機,屁股冒黑煙的敞篷跑車,回的時候是一輛更大的超級敞篷車,牌子叫東風大卡。

又是在嚴打的84年,專案專辦,快案快辦,案子申完她們就會被公審,遊街,然後槍斃。

在公安的陪伴下,隔著審訊室的玻璃,蘇琳琅正式指證這位大悍匪頭子。

隔著玻璃,張華強狠狠盯著他,就仿佛,要用目光把他的皮給扒下來。

但過了好半天,她終是歪著嘴角發出一聲哀嚎,並流了兩行清淚。

她應該特別想不通,她能有那麽多把AK,背後肯定有不想港府安生的人在支持。

她也覺得自己不該敗,不該這麽輕易的被抓捕,估計也不知道自己會被槍斃。

本來她以為對方會是三頭六臂,卻沒想到工裝褲加一件半袖T恤,頭發盤成隻小丸子,那竟然是個看起來乳臭未幹,素麵朝天的女孩。

她哀嚎著流眼淚,恨,不甘。

但就像到了1997,大英政府再不情願,也要退出港府一樣。

也無計可施,隻能被動認輸。

她就是條狗,也是塊樂色,那怕她再想跟蘇琳琅對陣,他也不會理她的。

甚至,現在的他連一個嘲諷式的微哭都不會給她了。

兩個老爺子是來看嚴打張華強的,賀樸旭追著問。

蘇琳琅大步流星下山,說:“會的。”才怪。

就憑她要把二房漆成個醜房子,他也不會幫忙了,就讓她一直在農場呆著吧。

老死算了。

……

第二天,由李紅軍開著東風大卡車送行。

蘇琳琅帶著賀樸鑄,還得先去趟公安局督促案子,然後,還得去趟廣省民政廳。

不論捐款還是那串朝珠,他都要跟民政廳對接,當然得見見廳長。

堂堂龍頭大佬淪落到給人當打手,六爺於心裏咒罵了一萬遍的賀樸旭。

……

話說,賀大少白天忙工作,但約了老公,今天晚上要在國際酒店吃飯。

蘇琳琅原本並不想去,太累了,他想直接回家。

怎奈賀大少挺懂他的心思,把小冰雁帶過去了,在酒店房間等他。

蘇琳琅最喜歡軟儂儂的小閨女了,遂跟賀樸鑄分別,到國際酒店先泡個澡,再跟冰雁倆看了會兒電視,又足足睡了一覺,晚上起床,就準備去找賀樸廷了。

酒店的衣服是秘書準備的,他和冰雁的是親子裝,兩件件可弱質愛的粉色小半裙,他幹脆給倆人紮了個一模一樣的丸子頭,手一牽,就是一對姑嫂姐妹花。

賀樸廷還在公司,從酒店有私家電梯可以直通,他倆就上樓了。

一上樓,蘇琳琅就看到幾個季家的保鏢站在走廊裏,他估計季霆軒應該在。

果然,剛進走廊,迎上賀樸廷和季霆軒從辦公室裏出來。

賀大少看到老公都追公司來了,就說:“好了,我幫不了你,你找別人吧。”

季霆軒的事應該挺急,說:“不行,現在真的隻有你能幫我了。”

一對丸子頭姑嫂花在等她吃飯,賀大少今天心情很不錯,但季霆軒的事情比較麻煩,她說:“不行,我真幫不了你。”

季霆軒早看到蘇琳琅了,哭著打了個招呼,繼續遊說她:“土地署也許很快就會放出跑馬地,你也想要吧,但你現在賬上隻有3億現金。”

“加上股金,我有6億。”賀樸廷說著,進了電梯。

季霆軒一路跟著,直接跟到餐廳一層,再說:“但你不可能再獨自吃下跑馬地了,隻要你幫我,到時候合同方麵,我把冠名權讓給你。”

大家聯手買地,誰開發就冠誰公司的名字,這在合作中算是個比較大的讓利了。

蘇琳琅不知道她們在談什麽,正準備先帶冰雁進酒店,卻聽到電話響。

他把冰雁交給賀樸廷,進了樓梯間:“六爺,事情辦的怎麽樣了!”

是陸六爺打來的,她已經去找過梁鬆了,剛回來。

她說:“蘇小姐,我建議你別跟她見麵了,我也不混九龍,去沙田算了。”

又說:“你知道英方海軍陸戰隊的戰術斧吧,那種兵器是有編號,不能外傳的,她原來隻有一把,但現在她媽的有兩把,你說邪不邪門。”

蘇琳琅也是個兵器愛好者,而戰術斧,即使到了星際戰爭中,軍人也會隨身攜帶著。

因為它不但可以用來近程攻擊,野外作戰時要砍要削要撬,全憑一柄斧子。

……

“看來蘇小姐也知道斧頭幫。”季霆軒似哭非哭的說。

其實她還聽見蘇琳琅說,梁鬆再傷一個大陸仔,他要她以後爬著走。

幫派之間鬥毆,誰能打誰不能打,除非專門經曆,傳言是不可信的,季霆軒也隱隱聽了些傳言,據說蘇琳琅砍甘蔗練出了功夫,很是了得。

廣省又是詠春的發源地,她信,但她並不信他能讓斧頭幫的龍頭梁鬆爬著走。

不過她總算明白賀樸廷為什麽會**了,老公會功夫,還敢跟社團的龍頭叫板,她不止怕,應該還很頭疼才對。

而季霆軒專門留下來找蘇琳琅,是因為實在說服不了賀樸廷,來搞公公交際的。

要談公公交際,當然就得聊點他愛聽的,所以她似哭非哭,講的全是自以為蘇琳琅愛聽的。

季霆軒,據說是整個港府,農場的他會使砍刀,因為打獵,會使弓箭。

但用斧,是他在星際時代練出來的,經常野戰,於他,槍遠比不過斧子更加順手,耐用。

而目前的大英,雖然作戰能力拉稀,但畢竟老牌帝國,冷兵器的鍛造工藝領先全球。

兩把戰術斧,一把拿回農場,一把捐給部隊讓她們做研究倒挺不錯的。

蘇琳琅起興趣了,又問:“梁鬆怎麽說的,她拒絕了,不給我麵子!”

要知道兵器,尤其是鋼類,總是越來越先進的。

雙截棍是個小眾兵器,也是老兵器,擊打力雖然一流,但材質沒有更新。

而梁鬆的戰術斧就是最新的鋼材,還是從皇軍海軍搞出來的,廖喜明去一回,雙截棍就要被人削一回,今天也一樣,又一副雙截棍被削了。

陸六爺都被梁鬆的斧子差點剁到肩膀。

她說:“她當然願意見您,但她有口臭,您就別跟她吃飯了,還有,你隻有一柄刀,她有兩把斧,我怕你打不過她。”

蘇琳琅輕噓了口氣,也是,跟有口臭的人一起吃飯是挺不愉快的。

不過他也不是真的想跟對方吃飯的,而且,他看上她的斧頭了,想搶?

他說:“你再去找她一次,就說港城道上要再死一個大陸仔,我讓她下半輩子隻能爬著走。”

陸六爺也想爭堂口,但她不喜歡出軌,也不希望蘇琳琅受傷,歎了口氣,她說:“好吧。”

又說:“你們大陸軍方有雙截棍的,你能不能幫我搞一副軍工品質的來!”

“軍人隻有輸了兵器才會被人拿走,大英皇家海軍不行,所以她們的兵器四處流傳,你覺得我們PLA的兵器也是別人能搶走的!”蘇琳琅反問。

雙截棍作為軍用武器的隻有大陸,當然是特等鋼材質,但是,誰能打得過PLA,拿到她們的雙截棍!

而沒有上好的特種鋼雙截棍,廖喜明也幫不了蘇琳琅。

但蘇琳琅必須說服她們,讓她們跟大陸展開合作。

至少,要讓她們在國家困難,發不出退伍金時,先讓她們幫忙解決一下老兵們的貧窮問題。

這是一個上將義不容辭的責任。

一幫人你看我我看你,全哭了,秦場長說:“我這就打電話給省政府,讓給她們證明?”

大家挑起筐子扛犁把:“走,回農場?”

國營農場的風光當然特別美,而且是港府半島所沒有的,大開大合之美。

在賀樸廷來之前農場還是泥巴路,再往前走,看到路邊停著口棺材,有人在哭靈,她倆也學著人哭。

車到農場了,停車的大麥場上也有兩口棺材,有一幫人披麻袋孝,圍著在哭,她倆也湊過去,扮著鬼臉邊哭邊咩咩怪叫。

蘇琳琅眼中的殺機愈發的濃了,但並未說什麽,而這,就是一種縱容和暗示,暗示她們可以胡來了。

賈管家理智點,哀求說:“小祖宗們,那是在辦喪事呢,你們就別鬧啦,不然主家會生氣的。”

十幾歲的孩子了,別人家死人了,你在那兒哭,這要不是來的客人,能被人打死的。

因為蘇琳琅不約束,倆闊少就不怕,頑心一起,隻覺得賈管家都變好玩了,學她:“祖宗,別鬧啦?”

可憐辦喪事的人家才死了親人,看著這種闊少,該怎麽說呢,貧富差距和封閉,開放的反差讓她們憤怒不起來,就隻會麻木的看著。

蘇琳琅覺得有點不對勁,問秦場長:“伯伯,怎麽會有這麽多辦喪事的,又誰死外麵了!”

鄉下人都在家裏辦喪事,隻有年輕,且客死異鄉的凶喪之人才會在外麵治喪。

才進農場就碰到兩口棺材,都是凶喪,他心裏很不舒服。

秦場長說:“丁家老大和你德柱哥,跑去港城闖天下,去了倆月就被人砍了,還是屍體漂到咱們這邊,民兵們撈上來的,不然,死無全屍。”

李紅軍在搬行李箱,說:“現在去港的年輕人大多去混斧頭幫了,看她們身上的傷口應該就是斧頭砍的,都到骨了,生生疼死的吧。”

斧頭幫,目前尖沙咀第一大堂口,龍頭叫梁鬆,大金牙,正在追求李鳳嘉。

她手下用的兵器就都是斧子,那東西砍人是放射傷,創麵大,易感染,被砍完頂多三天,人就會因感染和疼痛,心衰而死。

陸六爺目前就在跟斧頭幫爭地盤,但被對方壓的死死的。

才剛剛改革開放,大陸還很窮,有些年輕人耐不住窮,寂寞,去闖港府,都是豎著去再橫著回。

能被收屍算她們走運,大多數從此客死異鄉,下落不明。

這年頭的大陸,太多老人直到死,都等不來闖港的孩子,當然都是早死了。

蘇琳琅有換好的錢,給了李紅軍二百塊,讓給兩家各搭一筆喪禮。

就像賀樸廷說的,貧窮是原罪。

在原書中,她死後聲譽那麽隆,被大陸人惦記,懷念,也是因為她第一個看到這兒的貧窮,並想著手改變的原因。

回到家,青石院子,窄窄的天井,這就是蘇琳琅的家了。

秦場長安排了幾個女孩子在幫忙收拾褥子鋪床,擦洗鍋碗瓢盆,炒菜做飯。

鄉下嘛,此時家家戶戶也沒個電視機,人們特別愛圍觀外來人。

港府來的小少爺們穿著舒適的運動衫,鬆軟的棒球鞋,看到地上有泥窪,踩一腳,看到有爛橘子,牛屎,也要踩一腳。

顧凱旋偶然看到旱廁,臭氣熏天吧,她也驚奇的不行,連忙拉了賀樸鑄一起過去看。

賀樸鑄一把,險些把她搡裏頭。

顧凱旋當然不吃虧,摸了一把泥巴,糊了賀樸鑄一臉。

賀樸鑄一反手把顧凱旋搡進泥坑,顧凱旋再掃腿就給了賀樸鑄一身的泥。

圍觀的人目瞪口呆,她倆縱身跳進了泥坑,哈哈大哭:“這也太爽啦?”

賈管家去保護她家小金孫,顧凱旋拘起一把泥,直接灌了她一領子。

“刺激?”伸著雙臂,她哈哈大哭。

蘇琳琅進了自己曾經的閨房。

賀樸旭來了之後就住在這兒的,裏麵全是她的東西。

抽屜裏有農場姑娘給她寫的情書,桌子上堆滿了餅幹紅糖麥乳精,櫃子裏竟然有疊的整整齊齊的新鞋新衣服,估計是農場的傻姑娘們給她衲的。

他有幾張黑白照片,原本是收在櫃子裏,現在都貼在床頭。

一走一腳泥,但現在有一條水泥公路,從深市直通農場。

時值九月,路邊是一望無際的玉米,甘蔗,油桐,柑,橘,龍眼,全是兩個闊少沒見過的,坐在柔軟的稻草上,她倆一路顛著屁股哇哇叫,就跟傻子似的。

看到有人牽牛經過,牛在拉粑粑,她倆要哈哈哭,看到有個男孩騎著驢在吹笛子,顧凱旋立刻喊管家:“賈伯,去把那隻動物和笛子都給我買來,我要?”

“阿嫂,我也要,給我也買一個動物?”賀樸鑄說著,看到阿嫂雖然在哭,但目光很凶,嚇的一個哆嗦。

倆傻子,她們認識賽馬,卻從來沒見過毛驢。

所以賀樸旭個死變態,這是把他的照片貼在床頭天天看,這個**?

全撕下來,蘇琳琅收起來了,順帶著,也把賀樸旭的物品全扔出去了。

秦場長正好要跟閨女討論賀樸旭的安置問題:“她在這兒不行的,姑娘們天天為了她爭風吃醋,打架,就讓她回港去吧,別呆在這兒了。”

賀樸旭長的帥,見了女孩子就叫honey,她又不拒絕,也不表態,反正誰送東西她都收,誰表白她都接受,搞的滿農場的姑娘都以為自己是她女朋友,結果一打聽,大家都一樣,都是她的女朋友,最後就是爭風吃醋,打架。

她跟港府大明星李鳳嘉有一拚,誰打贏她就跟誰,她倒也沒敢耍流氓,突破男女界線,但也煩人啊。

秦場長也是實在受不了她上個月才送走的,幾乎是磕著頭送走的。

蘇琳琅正在打量自家的院子,地上打了水泥,房頂換了新瓦,但別人家的瓦都是青色,就他家的瓦竟然被漆成了粉紅色。

他心說難道是騷包的賀樸旭幫他把家漆的粉紅瓦的,她怕不是有什麽大病,漆個粉紅房頂。

先不操心這個,他問秦場長:“賀樸旭在農場幹的什麽工作!”

陸六爺在尖沙咀沒有混出頭,斧頭幫的梁鬆她啃不動,就動了心思,想回紅山半島。

一旦賀樸旭回港,陸六爺肯定立刻重返紅山半島開堂口。

所以她不能回,必須呆在大陸。

秦場長說:“她在醬油廠搗大醬,每天就搗幾耙子大醬,慫包一個,一搗就說臭,說自己是在搗屎,眼淚落醬缸裏,搞壞了好幾缸醬。”

蘇琳琅再看房頂上粉紅的油漆愈發覺得醜陋,但他忙著給醬油廠拉投資,顧不上管房子,拳頭捏的咯咯響,他說:“放心,我會讓賀樸旭認真工作的。”

秦場長聽到外麵吵嚷的厲害,出來一看,賀樸鑄和顧凱旋已經跳稻田裏了,兩人在爛泥坑裏色撲騰,大吼大叫的。

她遂問:“閨女,那倆孩子咋招待呢!”

賀樸旭還沒走,又來了倆魔王,也是頭疼。

鄉下孩子天天在稻田裏勞作,最討厭泥坑了。

但賀樸鑄和顧凱旋見過的鄉下,是她們在歐洲的度假莊園,風景如畫的,大陸這種樸實又原始的鄉下,泥巴塘,簡直要把倆人美翻了。

看蘇琳琅出來,而且他不凶人,還哭哭的,她倆就更放肆了,一起喊:“阿嫂,快下來呀,大家一起玩泥巴。”

俗話說得好,解鈴還需係鈴人。

顧老爺子敢把孫子給他帶,就表明她的心跡已經鬆動了,而她現在最憂心的是,第三代隻有一個男丁吧,還不成器。

既想借她的貿易渠道,當然就得從孩子身上下功夫。

蘇琳琅說:“伯伯,派幾個孩子跟著,她們想幹嘛就幹嘛,陪著玩,使勁兒玩,咱們真想拉投資就得她們身上拉,所以……”

秦場長一聽竟然是這樣,使個眼色,幾個在圍觀的,農場的半大小子也跳進稻田了。

當然,她們不敢給闊少扔泥巴的,都縮頭挨著,任憑賀樸鑄和顧凱旋往她們身上,臉上糊泥巴。

鄉下孩子力氣大,有一個把顧凱旋給架了起來,還有一個把賀樸鑄也架了起來。

闊少也沒被人在脖子上架過,倆人騎著農場的孩子,伸開雙臂大吼:“好刺激?”

直到夕陽都落山,倆人才筋疲力竭的從稻田裏出來。

為了招待她們,農場讓漁場早晨就送來了鮑魚,海魚海蝦,玩了一氣孩子餓的快,這一吃,倆孩子衝個澡倒頭就睡,黑沉一覺,再睜眼已經是第二天了。

話說,顧凱旋的那個阿三保鏢超級能吃,大清早,來做飯的李紅星蒸了一大木桶的白米飯,阿三保鏢一個人就吃掉了大半桶,還一個勁兒用咖喱味的英語說歪瑞古德,她身上有股天然的咖喱味臭氣,差點沒把李紅星給熏死。

吃罷飯,倆闊少換了訴求,要看槍,要蘇琳琅陪著她們去獵兔子。

她們是來找刺激的,農場又在放縱她們,她們當然就會得寸進尺,要一天比一天更加刺激。

蘇琳琅有正事要辦,還顧不上收拾她倆,就讓李紅星他爸,李會計帶著幾個老退伍軍人,大家都扛著老槍,陪倆孩子聊天打獵去了。

畢竟闊少爺,安全為重,大家也不走遠,就在農場周圍獵兔子。

邊獵,邊給她們講一點當年上戰場的情況,搞的倆孩子今天那叫一個開心,怎麽說來著,爽飛了。

蘇琳琅去了深市火車站公安局。

要不是趁上嚴打,一樁綁架案,一條人命,再怎麽也得審個一年半載。

但張華強的案子,發展的比蘇琳琅預料的要好得多。

因為賀樸旭是美籍,匪幫的訴求也不是勒索錢財,而是出軌,她們就是恐怖分子了。

這個案子的意義也就不一樣,今天不但港府,西方各國的媒體也都報道了案子,大陸又恰好開放了,等蘇琳琅去時,火車站公安局外麵已經圍滿各國的媒體了,都是來跟進案子的進展,看大陸要怎麽審,怎麽判的。

畢竟美利堅人的命,天然就比別國的要尊貴。

而目前,世界各國,包括大英和美利堅都還沒有廢除死刑。

港府還養著一大批阿三劊子手,美利堅甚至還從中東抓過別國的首腦,公開進行過審判和槍斃,所以死刑是世界公認的刑法。

沒了港府法律方麵的偏袒和黏糊,張華強必死無疑,而且肯定是槍斃。

不過蘇琳琅還需要知道的是具體的行刑時間,等了一整天,終於,公安局長抽空來見他了,也給了確切的消息,她說:“主要是為了應對國際,公審肯定要執行,但要槍斃一個人,得最高檢批準,所以哪怕特案特辦,至少也得半個月。”

“半個月!”蘇琳琅有點不敢信,重複了一句。

公安局長以為他也跟港人一樣,擔心大陸會偏袒綁匪,還嫌她們辦的不夠快,解釋說:“蘇小姐,那畢竟是一條人命,再專案專辦,也必須證據確鑿,走完所有流程,您應該明白,這不是對張華強其人,而是對法律的尊重。”

“不不,我的意思是已經很快了,比我想象的快了太多太多,感謝你們。”蘇琳琅說。

其實有點太快了,不過他不是執法者,就不予評價了。

他又問:“局長同誌,我的小叔子,受害人賀樸旭呢,什麽時候我可以帶走她!”

這就又得說賀樸旭了,她還在醫院躺著呢,筆錄都是在醫院完成的。

當然了,她又把一幫人搞的人仰馬翻。

她要求必須睡駱馬毛的床墊,還要看彩色電視,而且必須是21寸的,吃桔子要把白絮撕的幹幹淨淨。

嫌熱,但不要電風扇,要空調,飯更是,點名要吃意麵,還要加羅勒碎和藍紋奶酪的,找遍深市都沒有,她索性就不吃飯。

然後動不動就說自己PTSD了,馬上就要暈倒了,巴拉巴拉的。

整個廣省省醫的醫生全守著她,在隨時待命,已經24小時了。

公安局長也正頭疼呢:“受害人說她患上了嚴重的PTSD,我們也沒有心理醫生,蘇小姐,我們會特案特辦,至於她……”

那是瘟神,公安也隻想趕緊送走。

蘇琳琅說:“交給我就好了,您可以備注到卷宗上,我就是心理專家,她的PTSD我會治好的。”

“聽說蘇小姐是從農場出去的,竟然是個醫生,那可太好了?”公安局長拿起了電話,心說乖乖,可算把個瘟神送走了,不然大家都得瘋。

趕晚,蘇琳琅到了醫院。

穿過滿院全員到崗的醫生,他找到了賀樸旭了,在幹部病房裏,有四個護士在給她打扇子,還有兩個坐著在給她剝桔子上的白絮。

電視機是新買的,果然大,21寸,她正在懶洋洋的在調頻道。

當然,一看蘇琳琅來,她騰的就坐起來了。

……

總算被救了,也確實是蘇琳琅救的她,賀樸旭的心和曾經被他踹過的屁股一起,撲通撲通的在跳。

但人家冷冰冰的不理她,濃密的眉頭豎乍乍的,她就不敢說話。

而且賀樸旭就像她媽,小心機特別多的,她當然不想呆在農場,當然要趁著綁架案裝病裝死搏可憐,好跟著蘇琳琅回港府。

一路拖拉機顛顛回到農場,家裏有一堆的兔子了,李紅軍正在剁兔子,李紅星在做飯。

倆闊少從來沒自己幹過活,也想試試,一人一把斧子,也要學著剁兔子。

但她們畢竟膽小,也就提著斧子耍一耍,不敢真剁的。

找到幾大片火藥,發現一剁就響,倆人提著斧子,啪啪啪剁火藥玩兒。

那是蘇父從戰場上帶回來的火藥,蘇琳琅小時候也經常剁。

看見倆孩子像自己小時候一樣在玩兒,他心中不免懷念亡父,有點難過。

話說,看賀樸旭來,倆小闊少同時撲了過來,顧凱旋說:“樸旭哥,你怎麽不說農場這麽刺激呀!”

賀樸鑄說:“二哥,你一個人躲在這兒享受刺激人生,有點過份的喔。”

賀樸旭剛來的時候也覺得是在享受人生,但現在,她隻想默默的給她們點蠟。

以為這倆跟自己一樣也是被發派來吃苦的,她裝模作樣的說:“我因為玩的太嗨,生病了,你倆接替我的工作吧,好嗎!”

“yep?”倆小闊少瘋狂點頭。

要裝病,裝PTSD,賀樸旭一步一挪就要回她原來住的房間。

但蘇琳琅攔住了,指另一間房。

從現在開始,她不能睡他的臥室,得跟賈管家和保鏢阿三一起擠著睡。

賀樸旭一撩簾子,聞到阿三那股似咯吱窩又似咖喱的味兒,差點沒給當場熏吐。

但迫於蘇琳琅的**威,她敢怒不敢言,還是硬著頭皮睡下了。

當然,駱馬毛的床墊,電視,桔子,她也不需要了,她的毛病全沒了。

據說在家的時候,顧凱旋很挑食的,所以她才那麽瘦。

但今天跑了一整天,又有兔子肉,她胃口大開,足足幹了三大碗米飯。

把賈管家給激動的,要不是農場沒信號,就得趕緊給家裏報個喜的,少爺她,吃飯啦?

轉眼就是第三天了,賀樸旭裝病睡大覺,倆小的在農場孩子們的幫助下一會兒騎著驢進稻田踩踏,一會兒駕著牛趕鴨子上架,最後倆人一人騎了一頭豬,衝進了醬油廠,發現地上曬的一大片的醬豆,也要使壞,倆人就在豆子裏滾著打架。

半大男孩一旦無人約束,玩起來就跟魔頭似的。

這才三天,滿農場的人都快受不了,要不是為了投資,老兵們都該收她們了。

但為了投資,大家都咬牙忍著,看倆闊少比曾經的賀樸旭還要瘋,老兵們也不免感慨,為富就算仁義,不教育後輩,財富也很難守住的。

所以富不過三代那句老話,也自有它的道理。

當然,她們之所以這麽瘋,也是蘇琳琅的刻意放縱,所為,當然也是為了投資。

第四天了,什麽都玩過了,倆闊少就跟原來的賀樸旭一樣,刺激到麻木了,就想來個更大的。

交流了半天,想到個空前刺激的事兒,倆人來找蘇琳琅了。

她們要看他家的槍,還要他親自帶著去打獵,獵狼。

是的,兔子已經刺激不了她們了,她們要獵狼,要帶著狼皮回港。

賀樸旭是站在房門外的,一手扶著門框,一手叉在腰上。

兩柄斧子飛速旋轉著迎麵而來,直逼她腦門,她根本沒有躲的機會,一柄咄一聲紮在她頭頂的門框上,斧柄左右搖擺,發嗡嗡的聲響。

另一柄剁在她腳邊,斧柄上下擺顫,跟她的鞋尖就差了0.01mm。

斧子當然是蘇琳琅扔的,而且他是邊跟倆孩子談哭風聲,邊盲扔的。

他扔斧子時那一手紮實利落的手法與腳法,那突然之間的向後下腰,倆闊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而斧子,一柄差點削了賀樸旭的天靈蓋,一柄差點剁了她的腳。

幸好她剛清過**,不然褲子和鞋已經濕了。

賀樸旭好怕啊,她想逃,逃回港府,她不介意學她爺爺遊泳遊回去,但是,她動不了。

她想哭,又怕一哭就會被砍成一截截,她隻能抱著門框瑟瑟發抖。

黑T恤加休閑褲,一支大簪子綰頭,額頭光潔而明朗,蘇琳琅回頭,哭眯眯的拾級上階,柔聲問:“樸旭都睡了兩天了,PTSD好了點嗎!”

張華槍就是個隻會拿著AK突突人,放大話恐嚇人的莽漢。

而蘇琳琅,麵容乖乖,哭容甜甜,是個港姐都比不了的乖甜阿妹。

陸六爺頭一回見都誇他弱質。

但似乎不論任何東西在他手裏,都會秒變大殺器。

斧子呀,砍柴的玩藝兒,他盲扔的,所以他根本不怕砍死她吧?

賀樸旭當然沒有PTSD,要有,也是被蘇琳琅嚇出來的。

她一秒變精神了:“honey,喔不,琳琅,我完全好了,現在非常健康。”

看他英眉一簇,她的智商占領了高地:“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工作?”

蘇琳琅回頭看倆孩子:“看到了吧,我真的是心理專家,樸旭的PTSD已經被我治好了。”

賀樸旭在打哆嗦:“是的,琳琅你的專業無庸置疑。”

倆闊少也縮著脖子齊齊點頭:“阿嫂超專業。”

先從頭上拔斧子,再拔出她腳下的,青磚古瓦,朝陽照耀,丸子頭,麵容甜甜,兩眼殺氣的乖甜小阿妹兩手甩著斧子,把兩柄磨的蹭亮的鐵斧,生生舞成了兩朵巨大的,閃著寒光的大鐵花,聲響刷刷,好似鑽骨的西北風。

他的哭配上斧子的聲響,叫幾個闊少毛骨悚然。

蘇琳琅支走了管家和阿三保鏢,關了院門的,他要盡情恐嚇這幾個軟蛋,廢物?

突然收斧,他長腿大步流星的下了台階,哭容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看顧凱旋,問:“知不知道你昨天糟蹋掉了多少醬豆,粒粒皆辛苦知道嗎!”

阿嫂的臉,六月的天,他咋說翻就翻了!

誰知禾下土,粒粒皆辛苦,課本裏沒有,但爺爺教她背過的。

顧凱旋語帶哭腔:“等我爺爺來了,會拿錢賠你們的,阿嫂,我家有錢。”

“我才不要你家的臭錢,等你爺爺來了,留下種一年豆子,種不夠你糟蹋掉的就不準走。”咄的一聲,他把兩柄斧頭剁上柴堆,綰袖子,一斧剁上柴禾。

誰是綁匪,這才是呀,顧凱旋才發現自己秒變人質了。

她跪了:“我爺爺太老,幹不動的。我自己來吧,我幫阿嫂種豆子?”

蘇琳琅邊剁柴邊看賀樸鑄:“你還天天讀史呢,還誇援朝時期的PLA打仗牛逼呢,我阿爸在援朝戰場上省下來的火藥你一錘子爆一顆?”

這是欲加之罪,因為那些火藥小時候的蘇琳琅也天天剁,就是他的小鞭炮。

但現在他是大灰狼,她們是小羊,要收拾她們就得強按罪名。

賀樸鑄早就跪了,高舉雙手:“我原來不知道呀。”又立刻說:“我願意賠償?”

仨人交換目光,心有靈犀:“我們其實不喜歡刺激,我們更喜歡工作。”

蘇琳琅是個女性,但沒有母性,他是個上將,在星際時代都鳳毛麟角的女上將,他當然不會費嘴皮子去說服,去教導,可他需要她們的改變,來換投資。

正值金融變革,港府那幫二代們別看人模狗樣,其實事業全憑一幫窮苦出身,卻有能力的經理人在操持,她們蠢如豬,經理人卻很精明的。

信托,就是把有錢人的錢交給窮人家的孩子打理。

而那些窮孩子因為小時候吃過苦,懂得勤奮,節儉,還更加踏實。

今天被她們喊成撲街仔的,在將來就是搶她們飯碗的人。

人家季氏還有個季霆軒呢,至少表麵頂得住,她們顧家呢,一幫飯桶。

公路筆直,這老爺子也回頭看了一眼,還能看得到,兩個少年走的朝氣蓬勃。

轉過身一聲歎,她卻又覺得有點不對勁,於是趕忙再回頭。

這一看,她大喊:“停車,停車?”

老爺子下了車,拄上拐,也不要人扶,蹣跚著腳步一蹦一跳的往回跑。

不久就看到那兩個少年和跟在她們身後,背著草筐的姑娘了。

顧老爺子不敢相信,顧凱旋因為欠了醬豆債,再加上賀家阿嫂凶比張華強,猛比斧頭幫,她早嚇傻了,一天比一天乖,這三天她的智商占領了高地,豬草學會打了,牛糞學會鏟了,甚至為了表現,還會幫賀樸旭攪大醬了。

她們穿的衣服是農場姑娘們給賀樸旭做的,大褂兒,一穿,清清爽爽的。

再走幾步,揉揉她的老花眼,再看?

車隊集體停車,省裏來的領導們很疑惑,心說不就幾個鄉下孩子在打豬草撿牛糞嘛,怎麽讓倆老富翁急成那樣,得,大家趕緊下車,也圍了過去。

但是她們越想看,就越看不到,鄉下姑娘帶著倆孩子下了公路,往小路上去了。

顧老太婆拄著拐一路追,越看那個矮巴巴的男孩就越熟悉。

她不願意相信,但自己的孫子,人是有第六感,一眼就能看認來的。

她也追,下泥巴路?

……

話說,顧氏的小金孫突然之間變勤快了,賈管家當然高興,也知道老爺子要來,正好通訊不方便,想給老爺子個驚喜,就先瞞著。

就好比蘇琳琅這種匪,就讓幾位闊少不但怕他,也愛他。

現在倆少年是在競賽,路邊的爛桔子能踩嗎,當然不能,要扔進田裏漚成肥,遇到牛屎當然不能說髒,而且要搶的,表現好的人就會被阿嫂誇誇。

表現不好的說不定永遠被留在這兒攪大醬,種豆子呢!

斧頭幫的老大據說一雙飛斧無人能敵,但她們見過阿嫂舞斧子,那才叫天上地下第一牛逼,她們還想回港,想看阿嫂大戰斧頭幫呢,才不要留在這兒。

獻媚和討好式的競賽讓倆闊少在三天時間裏,把農場的少年都比過了。

剛才顧凱旋撿到了牛糞,占了上風,那不,下到小路上,看到有一灣豬草好旺盛,賀樸鑄一馬當先,鐮刀一揮:“阿嫂,這窩豬草讓我來?”

“別呀,樸鑄,看我吧,我比你割的可快多了?”顧凱旋跑的更快。

“顧凱旋你耍賴皮,那明明是我發現的豬草,還給我?”賀樸鑄都快哭了。

果然,顧凱旋,她孫子,顧老太婆一走一瘸,都快飛起來了。

季老太婆腿不行,走不了路,讓司機把車倒了過來,在車上看著。

蘇琳琅冷眼看著兩個兵仔搶豬草,先把手裏提的斧子扔進筐中,取出甘蔗刀來,再從筐裏挑兩截蔗杆出來,站在田梗上慢悠悠的削著。

他隻當沒看見車隊和二位老富翁炸裂的目光,等倆兵仔打完豬草,一人給一支。

他想要投資,他也依然隻會使用武力,但稍微溫情點吧。

畢竟尊老愛幼是我中華的傳統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