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刀

“咳咳,葉慶榮自首了!”老爺子不敢相信。

許天璽可算碰見可傾訴的人了,要吹噓一番:“老太爺,我當時也怕,但阿嫂說了,不必怕,隻要把車開到警署,阿榮哥就隻有一條路,自首。”

從進隧道到在警署前拍醒阿榮哥,再想辦法下車逃離,全是蘇琳琅的計劃。

一切全在她的預料中,他也是因為足夠聽話才能躲開E3車爆炸的。

不然早被炸成碎片了。

老爺子劇烈咳嗽,一聲接著一聲,似要掏空整個肺腔。

劉管家幫他問:“張華強逃跑又是怎麽回事!”

這些年的港城有多複雜就不必說,張華強手握無數AK與悍匪,屢犯大案,最瘋狂的時候曾持槍衝擊警署劫囚,然後帶著囚犯揚長而去。

警方隻能躲在掩體後興歎,無可奈何。

他的武器先進,阿Sir們的武器落後,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說他會狼狽逃竄,沒人會信。

但現實是匪幫集體出動,欲反搶人質,卻在警方的合圍下倉惶逃離。

說起這個,許天璽還有挺鬱悶的:“老太爺,O記,飛虎隊,還有西區警署,全港的私家偵探和媒體記者第一時間趕去,本該抓住他的,但是,唉,他又逃了。”

賀致寰看蘇琳琅,他總覺得這其中當還有什麽細節。

畢竟雖然港府有O記,有飛虎隊,甚至還有英方皇家駐港海陸空三軍,但是,想在那麽短的時間同時調集O記和飛虎隊,可不容易。

果然,蘇琳琅說:“爺爺,我讓劉皮給您認識的,所有的關係都打了電話。”

正說著,案頭電話響了起來。

劉管家接了起來。

來電的是賀墨,氣急敗壞:“劉流你個狗叛徒,把電話給我阿爹。”

聽到話筒裏傳出嘶咳,他大喊:“阿爹,蘇琳琅是匪徒內應,把我騙到警署,說是樸廷回來,但你猜怎麽著……”

……

“沒有樸廷,隻有匪徒和爆炸,我差點被炸上天,阿爹,你在聽嗎!”

……

賀致寰嘶咳著問:“聽說葉慶榮投案自首了!”

蘇琳琅刨完最後一筷子米飯,挑眉,就聽電話裏賀墨呃了一聲:“好像是有個劫匪投案了,還說要檢舉張華強,但是阿爹,我差點就被蘇琳琅和劉流害死啦!”

劉管家接過電話,替老爺子說:“二爺,大少已經回來了,就在醫院。”

電話那頭一片嘈雜,過了好半天,賀墨怒吼:“姓劉的,別想著騙我上醫院,我知道,你和蘇琳琅和謀,已經把我阿爹架空了,想誘我去醫院再殺了我,哼哼,我已經報警,讓警方追查蘇琳琅了,你們給我等著!”

電話那頭隻剩盲音,賀致寰看蘇琳琅,就見她迎上他的目光,在笑。

兩頰有梨渦,她笑起來,神情就會有種,嬌甜憨真的小女兒態。

賀家的天在她大婚那天陡然崩塌。

但今天,她憑一已之力,似乎又給撐起來了。

愁眉緊鎖,鎖了四天的賀致寰也難得的,邊咳邊笑了起來,眼淚都笑來了。

要說阿強哥都被抓了,他寧可認為是自己瘋了也不相信。

但因為各方消息說阿強哥逃了,賀墨也證實阿榮哥確實已經投案,老爺子總算接受這是現實了。

……

劉管家適時打開電視機。

新聞畫麵正是剛才發生在西區警署門外的爆炸畫麵。

因為媒體記者去的及時,拍攝了整個現場,已經出加急報道了。

蘇琳琅剛從大陸來,沒料到港城先進到都擁有電視機了。

現在的電視機雖款式老,遠不及星際的全息視訊,但畫麵也夠用了。

她想看看現場發生了什麽,遂也看的很認真。

“TVB快訊,今日下午,西區警署門外發生槍擊事件,另有一起車輛爆炸案件,飛虎隊與O記皆迅速到場支援,警方還緝獲自首匪徒一枚。”

據報道說,槍戰中有一個無辜市民中彈而亡,另有一人被炸傷,而且是個六歲的小女孩。

港府的警察或者水平一般,但記者絕對滿分。

有記者冒死拍下爆炸畫麵,在畫麵的遠處,有個人一腳踢飛個紅衣小女孩。

畫麵在反複播放,那個紅衣小女孩就反複在屏幕上被踢飛。

這場槍戰和圍捕是蘇琳琅一手造成的。

她所設想的是,調了全港所有的武裝力量,一舉逮獲阿強哥,送他坐牢。

但就目前的新聞消息,她特別失望。

她是上將出身,對社會是有種社會責任感的。

電視反複播放爆炸,被踢飛的小女孩不是主角,所以隻出現在屏幕一角。

但蘇琳琅特別難過,因為今天的槍戰和爆炸都是她一手推動的,她以為警方能收拾掉阿強哥,以為不會對普通人造成損傷。

而且她生平最喜歡孩子,尤其是女孩子。

那麽一個小小的孩子因為她造成的爆炸案而被撞飛,蘇琳琅接受不了。

見她紅了眼圈,還憂心忡忡的,以為她是回想起進匪窩的經曆,再看到屏幕上淒慘的畫麵她心裏恐懼,難過,賀老太爺說不出話來,示意管家。

劉管家遂說:“少奶奶先去看看大少吧,天璽少爺陪老爺呆會兒。”

蘇琳琅也明白,事情太離奇了,老爺子一時間無法接受。

他已經聽劉皮講過一遍了,但肯定還要再聽許天璽的講述。

正好她也得去看看賀樸廷,就出來了。

洗了個澡,她換的是家裏送過來的睡衣,此時頭發披散,素麵朝天,踩兩隻拖鞋,就是個普普通通的,二十出頭的女孩子了。

但所有保鏢態度180度轉大轉變,見她出來就齊聲喊少奶奶。

副看護長梁月伶更是率著看護們站在門外,齊齊鞠躬:“蘇小姐好。”

又一路小跑:“已經為您備好消毒服了。”

穿上消毒服,再經保鏢放行,蘇琳琅進了重症室。

先經過的是公公賀章的房間,玻璃房內,一個護工正坐在他的床頭發呆。

他臉上戴著氧氣麵罩,開了胸,上的呼吸機。

照書中說,賀章自此一睡就不會再醒了。

現在也是老太爺不肯接受現實,在強行給孫子續命。

當然了,百億實業公司的董事局主席,他要真沒氣了,賀氏也就亂了。

隻要他還吊著一口氣,賀氏也就不會亂。

這位公公照書裏的說法,為人勤勉,心地善良,身為富二代而不浮誇,得力精幹,私生活也潔身自好,畢竟有錢人,免不了有點花邊小緋聞什麽的,但在港府的富豪圈中,是以勤儉愛家,心慈仁善,好捐款而聞名的。

他對蘇琳琅也很好,大婚那天許婉心稱病不肯出來接茶,賀章為了給她補麵子,敬酒時特地挽著她的手,從頭到尾。

當時的她反應呆滯,見的人太多,暈的不行。

全憑賀章肘了她一路,他還一直安慰她,說來的都是熟人,叫她不必怕生。

但可惜了的,年方五旬,他就要英年早逝了。

再進一間,就是賀樸廷要長呆一段時間的新家了。

蘇琳琅剛進去,聽倆護士在用英文交流,似乎是在說什麽不肯配合之類的話。

星際時代漢語才是主語言,英語是個很小的小語種。

但蘇琳琅恰好學過,她遂用英文問:“怎麽回事!”

一個護士說:“病人拒不肯配合清創。”

她話音才落,旋即哐啷一聲,剪刀紗布,全被拂到了地上。

是賀樸廷,赤紅著眼睛,正在摔打。

他的手腕和腳腕被捆的太深,全在流血,病床下堆滿了蘸血的紗布,護士要幫他清創,上藥,但他拒不肯配合,一直在揮來打去。

“怎麽不給上麻藥!”蘇琳琅問。

護士解釋:“病人是個抗麻體質,目前還沒找到適合他耐受的麻藥。”

傷成這樣,竟然還是個抗麻體質,那他得多疼!

蘇琳琅穿著防護服的,也可憐賀樸廷,過去拉他手:“賀少!”

賀樸廷目前處在意識混亂中,戒備心極強,具體表現在,不準任何人碰自己,誰碰他他就會激烈反抗,蘇琳琅去拉手,他也是一把拂開,喘的更粗了。

咦,這是回到自己的主場就不乖了,不聽話了。

但是不對,他眼睛看不見,可他的神情像是在找什麽東西。

正好一個護士要往外清垃圾,蘇琳琅瞟了一眼,看到個東西,給撿了回來,放到賀樸廷手中。果然,他一把攥住,總算消停了。

雙眼血霧的男人攥著那個東西,才安靜了下來。

倆護士對視一眼,麵色那叫一個好看。

因為那個東西是蘇琳琅的,是她那隻被血浸染透的胸罩。

它本來該在車上,應該是被賀樸廷一路攥來的。

也不知道上麵沾了多少人的鮮血,她又戴了足足24小時,味兒也是夠刺鼻的。

蘇琳琅湊上賀樸廷的耳朵:“樸廷哥哥!”

倆護士試著來扯胸罩,並說:“病人不可以拿這個,No,please!”

那隻胸罩上滿是血垢,而且是不同人的血,重症室當然不能留,要被清出去。

賀樸廷立刻暴怒,騰的睜眼,應該看不到,但怒視前方。

蘇琳琅連忙說:“sorry,but He is my husband!”

她從護士手中奪過胸罩,仍還給了賀樸廷,貼耳說:“你現在必須乖乖聽話,配合療傷。”再命令他:“東西不會被拿走,但你也不準再反抗,能答應嗎!”

倆護士覺得不可思議,一個因腦傷而在昏迷中的患者,會聽話嗎!

但別說,賀大少別的方麵不知道怎樣,抱大腿功力一流,知道誰才是救他的人。

果然,在護視的注視下,他一點點的鬆開了手。

蘇琳琅把那隻胸罩掖到他的枕頭下方,鄭重其事拍了拍:“拜托你們了。”

護士肯定不願意放沾滿病菌的東西,但有一個還想去抽,賀樸廷立刻揚手。

當然,等他清醒,發現自己盤了這麽個東西,大概也要氣炸。

但現在,在昏迷和混亂中,那隻沾滿血的胸罩,就是他唯一的安全感了。

蘇琳琅的耐心也是有限的,這是賀樸廷,要是她的兵,她早給兩拳頭上夾板了。

她耐心說:“樸廷哥哥,東西不會拿走的,我會在外麵一直等你的,你乖乖配合清創,等清完創我再來看你。”

說完,她重重把胸罩往回掖了一掖。

男人騰的睜眼,張嘴:“阿……”

咦,他竟然說話了!

蘇琳琅想了想:“是我,小阿妹。”他一直喊她叫小阿妹的。

因為腦中出血,滲進了視網膜,男人雙眼赤紅,又因為麻藥免疫,他目前還處在一種極度的痛楚之中,但他腦子應該是清醒的,知道她是小阿妹。

終於,他又說了一個字:“表。”

所以他說的,應該就是那塊PATEK PHILIPPE表吧。

表蘇琳琅一直帶著的,但她洗完澡之後連帶她從匪窩帶出來的所有的東西,全放在老太爺臥室了,並沒有拿來。

她說:“表在呢,你現在也很安全,乖乖聽話,配合清創,嗯!”

男人揚起他被捆紮到皮翻肉破,滿是血的手,但好半天,鬆垂了下去。

……

另一邊,經由許天璽講述,事情變的合理多了。

但是也更加的不可思議了。

賀致寰一生經商,走遍全球,深知一點,這個世界上並非生成人形的就都是人,還有許多是惡鬼披著人皮,人,有時候也會變成惡鬼。

就好比許天璽所講的阿鬼,蛇頭,阿衰,匪幫小頭目,都是披著人皮的惡鬼。

但蘇琳琅,一個曾在農場砍甘蔗的姑娘,她讓一群惡鬼為己所用,還能巧妙的整合各種信息,一舉把匪幫的智囊,二把手給送進警署!

那她就不是幸運,也不是她父親的在天之靈護佑。

而是她自身的能力所為了。

也證明她不但大智若愚,還胸有丘壑,是個有謀有略的將軍之材!

好半天,縮在**,一把骨頭似的賀致寰嘶聲:“……咳咳,果真如此!”

……

許天璽其實撒了謊的,就好比阿嫂在士多店時,他分明聽到她是如何四處撒汽油,並教那個小女孩在自己離開後縱焚船的。

後來果然也看到衝天的火光。

甚至,那個叫阿霞的小女孩就從他的身邊經過。

他也眼睜睜看著阿鬼士多化為廢虛,愣是沒有撥打火警電話進行救援。

但他把這些全隱瞞了,隻說火是偶然起的,也沒有提及小阿霞。

他抬頭,堅定的說:“是的。”

“天璽懂得,你和劉皮從此封口,事情該怎麽對外說老太爺自會給你答案,但從現在起,你們切不可在任何場合談論這件事。”劉管家說。

許天璽能不懂嘛,好幾條人命呢,誰敢亂說。

他說:“我守口如瓶。”

看許天璽出門,賀致寰揚頭,看遠處的保鏢隊長賀平安。

“咳咳!”他說。

賀平安舉起雷切軍刀,展黑T和那條血淋淋的褲子:“老太爺,如果這件黑T果真是少奶奶穿過的,她至少起過五次刀,而且刀刀可斃人命。”

劉管家提心吊膽:“你的意思是她有可能殺了五個人!”

賀平安連忙否認:“倒也不是。”又說:“我隻是形容出刀的速度和力度,而且我不認為這是一個女性能有的。”

他是專業人員,從血跡的噴射狀態可以推斷到,砍人者不但有力量,還懂下刀的技巧,切割的角度。

總之,這是一刀斬首的力度,這種力度他都沒有,一個女孩子就更加不可能了。

劉管家忙說:“少奶奶曾是國營農場砍甘蔗的冠軍。”

賀平安一愣,也隻好說:“原來這樣。”

又說:“照天璽和劉皮的描述,當時強哥下山商量贖金了,匪窩正好空虛,少奶奶算是趁虛而入,也許她趕得巧,才讓她能夠從從容容的出刀……”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合理的解釋了。

一個熟於用刀的女孩子,每次起刀至少要半個小時,才找到最好的角度與力度吧。

但它其實也很難解釋得通,因為一個普通女孩就不說砍五個人了,砍一個,隻怕都要把自己嚇哭的。

五刀,就需要三個小時。

誰敢想,那麽年輕,還是個小女孩的少奶奶,提著刀半個小時找角度,來砍人。

他還是不相信,隻是給不出合理的解釋而已。

劉管家看老太爺:“這麽說,少奶奶的運氣,怕還真是大太太吃齋念佛,佛菩薩在保佑咱們賀家!”

又說:“也許阿波說的沒錯,當時真的……”黃大仙附體了!

賀平安也補充:“她會用刀,又恰好匪窩空虛,這應該才是她能把人救出來的關鍵。”

賀致寰嘶咳,示意賀平安也出去。

劉管家說:“我喚醫生來給您打安眠針,睡一覺吧!”

賀致寰要掏空肺腔般的嘶咳著,良久,說:“你過來,我有大事要安排!”

……

等蘇琳琅從重症房出來,老太爺撐不住,打了安眠針,已經睡下了。

賀平安等在門上,伸手:“少奶奶好。”又說:“您的東西我已經全送到您臥室了。”

蘇琳琅跟他握手:“賀叔好。”

郭瑞和另幾個保鏢也全搶著來握手:“少奶奶辛苦!”

蘇琳琅一一跟他們握手,笑著問候:“大家好。”

她是女性,手背當然是細的,但掌中有繭,一層薄薄的粗繭。

賀平安快五十了,跟著賀家三代人跑遍全球,就少奶奶這手掌,一摸就能判斷出來,她確實會砍甘蔗。

但這種繭的厚度是砍不了人。

更何況你瞧她還那麽小,兩頰還肉嘟嘟的呢,明明就是個小姑娘,哪像個女殺手了!

保鏢們當然要知道所有細節,他剛剛也跟保鏢們全講了,此時回看他們:“你們覺得她會砍人嗎!”

所有保鏢集體搖頭,郭瑞尤其堅定:“我不信。”

保鏢團隊是特許知道綁架案所有情況的,當然而要封口,從此不許公開談論。

但私底下他們是可以討論的。

賀平安看了那件黑T,還看了那把大少花一千萬拍來的雷切軍刀,甚至,他也摸到蘇琳琅掌中有薄繭了。

但他依然不能相信她會用足以斷頭的力量起刀,砍人。

“就像大少說的,她就是個乖乖女,說她會砍人,我不信的。”望著她的背影,賀平安說。

郭瑞問:“那大少到底怎麽回來的!”

不信科學就信玄學,賀平安說:“應該是大太太念經多,佛菩薩保佑!”

所有人同時點頭,看來菩薩還是要信的!

賀平安原來是堅定的,上帝的信仰者。

但此時望著遠去的蘇琳琅,胸劃十字架,來了句:“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

劉管家說有話要和蘇琳琅談,單獨談。

早些時候劉皮推著賀樸廷進的那間房,是賀家給他備的私人病房。

自他被綁,他一半的起居用品就全送來了。

這也是個大套間,病床側麵還有間房,一間非常舒適的臥室。

叫蘇琳琅意外的是,這間也有浴室,而且光照和視野都比老太爺的那間還要充分。

也就是說,這間房是整層樓上,私人房中最好的一間,VVIP。

她要躺在這間臥室的浴缸裏,會比老太爺的那間更加舒適。

當然了,首富之家,這種配置稀鬆平常。

劉管家推開房門,笑說:“衣服是啞吧菲傭整理的,也不知道合不合您心意,這張跟您臥室的床是同一品牌,您要嫌小,我立刻差人買張大的來。”

所以她隻是洗了個澡的功夫,劉管家已經差人把她的衣服全送來了。

那塊PATEK PHILIPPE,黑T,她搶來的AK並那把CZ75,雷切軍刀,並她的子彈全都送了進來。

不怪賀家三代用了他幾十年,劉管家確實精幹得力。

搓手,他又說:“您想住這兒就住,不想住隨時CALL人載你回家,睡個安穩覺。”

蘇琳琅開門見山,柔聲說:“劉伯,劉皮的事我肯定要說,但不是現在,而且您放心,我會幫他在老太爺麵前說情的。”

劉管家手頓。

不是她逃,就隻有一個原因,劉皮背主了。

當然,賀致寰也早猜到原因了,隻是現在事雜,人亂,他沒精力處理而已。

但秋後算總賬,劉皮早晚要被問責的。

劉管家已經認命了,卻沒想到少奶奶開口第一句就是他孫子。

他愣住了:“少奶奶……”

蘇琳琅一笑:“還真是您說的,他是夠老實的。”

被太太房中的一個老傭人騙的團團轉,差一點,賀家就要毀於劉皮之手。

“暫時我還得用他,以後……”

蘇琳琅想了想:“他是個老實人,我用著當司機吧,挺順手的。”

劉管家抽噎,感動的說不出話來。

蘇琳琅是個直來直去的性格,也不喜歡看人哭,說:“你找我有事吧,直說就可以了,不必繞彎子。”

劉管家先歎氣,又有些局促的說:“少奶奶才新婚就出這種大事,也是夠委屈的,但如今一家老小這個樣子,您在電話裏也說過,家中有內奸,要不除,大少隻怕依舊夜長夢多,但少奶奶懂的,我隻是個外人,而且賀家的家務事牽扯煩雜,有些事下人是不好出麵的。”

賀家三支頂梁柱全在醫院躺平,他隻是個下人,看在眼中,隻能著急,什麽也做不了的。

見蘇琳琅在整理自己的衣服,並不回答。

他又說:“保鏢團隊當然沒有問題,也會誓死守衛大少爺,但大少要動手術,還有個恢複期,而今天發生在西區警署的爆炸案,明顯不是阿強哥所為,所以……”

作為一個女上將,凡做事,眼光自然比別人的更加長遠。

在出海底隧道後,蘇琳琅之所以讓劉皮打電話,把賀家所有的關係全部調到西區警署,就是為了測試隱在賀家的那個內奸的能量到底有多大。

阿強哥可以說說是條瘋狗。

據書中說,他為禍港城,要直到97年才能被繩之以法,而但凡被他盯上的富商們,不死也得蛻層皮。

但是,他帶著一幫亡命之徒,目標很明確,就是搞錢,搞大錢。

發生在西區警署的爆炸案不一樣,它不是圖錢,圖的,是賀樸廷的命。

那當然就不是阿強哥的所為,而是,另有其人了。

也就是說,賀家那個內鬼不但合謀了阿強哥,還有別的勢力。

而且那股勢力恰好就在劉管家給她的那封名單上。

也從側麵證明,她當時要在山下暴露位置,賀樸廷必死無疑!

畢竟能在警署門外製造爆炸案,證明對方能力非同小可。

現在,賀家三代躺在醫院,千載難逢的時機,那股勢力難道能就那麽幹看著,不搞事!

……

蘇琳琅未語,隻是一樣樣的,將自己的衣服整理到了櫃子中。

她有一雙巧手,衣服疊的四四方方,仿如豆腐塊一般。

啞巴菲傭還給她備了兩隻皮包,但一隻是粉紅色,一隻是水紅色,而且都是特別精致的小坤包,沒什麽用處。

蘇琳琅遂全擱到了最下層。

劉管家得不到回應,隻好繼續打親情牌:“老太爺對您父親,對少奶奶您都有萬分的誠心,恭迎您到賀家做長媳,便是要您當家作主的。”

是了。

當初蘇父寫信來港,考慮到兩家子的貧富差距,以及女兒天性就冷冷呆呆的,智商方麵有缺陷,並未提及婚事,隻說希望賀致寰能收養照料她。

但賀致寰一接到信,卻是大喜過望,立刻就開始籌備婚禮,通知媒體,四處請賓朋了。

許婉心不明所以,氣到差點背過氣去,佛珠都扯斷了好幾串。

賀樸廷今年26,蘇琳琅小點,22歲,她又是個農場姑娘,許婉心覺得她未免配不上做長媳,正好還有賀樸旭,24歲,相配也不錯,既圓了婚約,又不致長孫媳婦選的太差,將來不好出席各種場合。

但賀樸旭一聽自己有可能娶個北姑,嚇的緊急飛國外,躲了。

另外還有個賀樸鴻,18歲,小了點,還性情古怪。

許婉心哄了哄,又給了些錢,他倒是答應了,願意替大哥代娶。

可賀致寰父子不但未采納這個意見,老太爺還痛斥了許婉心一頓,壓頭賀樸廷與蘇琳琅成親,婚禮當天還請了全港的達官巨賈,婚禮之隆重轟動兩岸三地。

許婉心本就是在家居士了,因為生氣,幹脆要剃頭出家,還是二太太孫琳達專門出麵,在萬佛寺的門外整整站了兩天兩夜,才給請回來的。

也才有的大婚當日,一家人齊齊整整,迎蘇琳琅這個新媳婦進門。

劉管家這樣說,當然是想說賀家待她不薄,她就理該在賀家有難時站出來。

蘇琳琅未語,依然默默的整理著衣服,劉管家躬立著,也就默默等著。

……

終於,她合上櫃門:“劉伯,賀家大張旗鼓操辦婚事,是為了向大陸政府投誠,是對回歸之後的商業布局和戰略選擇,跟我和我父親的關係並不大吧!”

劉管家陡然一震,猛的抬頭:“呃!”

時侄84,回歸的鍾聲敲響預告,兩國領導人頻頻回晤,商討回歸大計,談判一輪接著一輪。

眾港人則在觀望,有人想回祖國,但也有人對回歸不抱希望。

還有大把人揚言,一旦回歸,必定共產主義,總之,從此港府的富人們將完蛋。

偏偏這時賀致寰逆所有人,大操大辦一樁大陸與港的婚禮,他的態度,在某種意義上是種站隊。

而以蘇琳琅,一個女上將的眼光,結合曆史大背景來看,賀致寰足夠精明,眼光足夠長遠,隻是借助她,把賀氏的未來之棋投到了大陸而已。

至於新娘子是蘇琳琅還是馬張王琳琅,其實都一樣的。

一場轟動全港的婚禮,是賀氏在對未來的選擇上,對大陸政府的誠意。

也讓英方看到大部分港人想要回歸的,迫切心情。

換成別的女孩,他們其實也會給的。

所以許婉心不懂公公和丈夫那麽精明的人怎麽突然集體犯傻。

要給孫子找個傻姑娘。

實則人家賀氏的掌門人們精明著呢,他們為的就是賀氏的前途與發展。

……

劉管家不期蘇琳琅輕描淡寫的,竟能說出這般有見地的話來,一時卡了殼。

她曾經在農場可不言不語,隻會砍甘蔗的呀,雖說識點字,也讀點報,但大陸的報紙上,她能看到什麽。

她是怎麽就能懂得這些東西的!

想了想,他又說:“看到大陸窮成那樣,大少感慨良多,一再說起農場的調味品味道不輸咱們港城的醬油大王,顧記的,於咱們賀氏來說,投點小錢不過毛毛雨,但我們擁有全球海運渠道,一旦投入,能惠及整個儋縣的。”

儋縣國營農場就是蘇琳琅的老家。

一筆投資於賀家不過毛毛雨,但它不僅能讓農場富起來,還能惠及整個儋縣的所有人。

畢竟錢是會流動的,錢流動起來,人就富了。

聽來至少大少是誠心的。

而且他言出有諾,回港後就專門讓海運公司去做調研,出企劃,在做投資規劃書了。

他還親自給國營農場的場長辦了來港邀請函,要請他來旅遊考察,隻是沒來得及寄出去而已。

……

整理完衣服,蘇琳琅還要整理從匪窩裏剿獲來的戰利品。

提起AK卸開,她笑了:“大陸人工那麽低廉,樣樣東西真材實料,國營農場還是軍事化管理,低廉的勞動力和原材料可以衝擊下沉渠道,搶占終端市場,劉伯您不覺得大少不是在做慈善,而是他經商的眼光更加獨道!”

她有兩隻小梨渦,又喜歡勾唇笑,瞧著就有幾分可愛的佻皮勁兒。

但她眼神淩厲,說話又精準,透徹,入骨三分。

劉管家退了兩步,驚的渾身肌肉緊繃,脖子上的OK繃都啪嘰一聲,翹邊了。

他愣住了:“這,這,呃,呃……”

他不知道等大少醒來,看到曾經的乖甜小阿妹麻利的卸著AK槍,言辭如此淩厲會怎樣。

但他都六十好幾的人,被她說的節節敗退,都快哭了。

蘇琳琅突然又問:“對了,劉伯知道大太太是怎麽的,突然就信佛了的嗎!”

大太太許婉心跟賀章曾經也是一對模範的恩愛夫妻,但在小冰雁出生後她突然就吃素信佛了。

至於是為什麽,畢竟家下人,劉管家也不知道。

他說:“具體情況我也不得而知,不過咱們老太太就信佛的,二太太是早就信了的,大約人年齡大了,都願意信點佛菩薩吧。”

跟一個拆拆裝裝,搞AK的女孩子談信佛,他六十好幾的人了,心裏毛毛的。

蘇琳琅點頭,放下AK,拿起軍刀抽開一看,嗬,保鏢們幫她重新擦拭打磨過,很幹淨。

她抽刀,挑眉:“大太太不理事,二太太也不當家,爺爺莫非是想讓我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