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美麗的不幸

果然馬誌軍告訴她,父親昨天就陷入了昏迷狀態,恐怕不久於人世,醫生吩咐他準備後事。

竇芍藥本想在這裏多住些時日,但聽馬誌軍這麽說,就抱著孩子跟他回了縣城。

馬誌軍把車開得飛快,雖然道路是平坦的水泥路麵,但在他“飛車”狀態下,依然也有些顫栗,如秋風中的蒲草。

車子在縣醫院停車場停穩,兩個人抱著孩子急急地往病房跑。生怕趕不上與父親見最後一麵。

推開病房門,坐在床邊的母親站起來,見他們一家三口回來了,鬆了口氣,說:“你爸正跟我說呢,想見見他的大孫子,正說著你們就來了,真是緣分啊!”

竇芍藥猛地一震,腦海閃出一個詞:回光返照!

她想幸虧馬誌軍開了飛車,不然恐怕等公公短暫而寶貴的“回光返照”過去,自己與孩子和他見不上最後一麵,他將帶著遺憾而去,而自己和馬景陽也將悔恨、歉疚一輩子。

竇芍藥把兒子放在公公身邊,馬景陽躺著那裏咿咿呀呀,馬誌軍父親想坐起來,老婆不讓,馬誌軍幫父親翻了個身。

“景陽,馬景陽,我是爺爺,爺爺啊……”

馬誌軍父親臉上布滿笑意,伸手在孩子臉蛋上摸了摸。

也許是骨血的原因,幼小的馬景陽似乎聽懂了爺爺的話,竟然朝他綻開了笑臉,啊啊地張著小嘴,似乎在和爺爺說話。

“他聽懂了,你們看,他在和我說話呢。”馬誌軍父親又笑了,眼角突然滾落下兩滴淚水。

當天晚上,馬誌軍父親駕鶴西去。

轉眼間,馬景陽一周歲了。

馬誌軍在縣城大酒店置辦了一桌酒席,為兒子慶生。席間大家都說些祝福的話,唯獨母親鬱鬱寡歡,大家知道她又想起了死去的老公,就不敢過於興奮張揚,把歡樂壓在心底。

馬誌軍的母親現在身體不好,自打老公去世後,她悲傷過度,換上了高血壓,動不動就眩暈,天旋地轉,啥也幹不了。

竇芍藥原本想等兒子周歲後,讓婆婆幫著帶孩子,她回省城,繼續到師兄的“興瑞地產”上班。

但婆婆現在這種狀況,不要說帶孩子,就是自己的吃喝拉撒都需要人伺候,馬誌軍除了上班,晚上幾乎都在母親家陪伴。

竇芍藥就不好提出回省城上班了,她知道那樣太不孝順,也太不人性,不僅馬誌軍不同意,婆婆也會很傷心。

於是,竇芍藥就把保姆辭了,專心在家帶孩子。

她去書店買了許多書,有些是如何養護兒童的,有些是兒童的通俗讀物。閑暇時間,她就給馬景陽讀書,不僅培養一些童趣,也希冀從小培養他愛學習的習慣,灌輸一些基礎知識。

有一天午後,竇芍藥將兒子哄睡,自己栽歪在**迷迷糊糊睡著了。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竇芍藥嚇得一個激靈,她擔心驚醒兒子,慌忙抓起手機去了陽台。

電話是金美麗打來的,說她後天要結婚,請竇芍藥給當伴娘。

竇芍藥說:“好啊,美麗,恭喜你,我到時一定參加你的婚禮。”

金美麗說:“明天下午3點,咱們在婚紗店集合,給你挑一件合身的婚紗。”

竇芍藥說沒問題,兩人聊了幾句,金美麗那邊忙,就把電話撂了。

結束通話,竇芍藥看見窗外一棵巨大的榆樹下邊,幾個老頭在樹蔭裏下棋。旁邊的花園裏,一個老太正領著一個女孩玩耍。

看到這些老人,竇芍藥不覺想起金美麗的父母,為她多舛的命運扼腕歎息。

金美麗是她除了扈紅外最好的少年玩伴,她是後來隨著父親一起來到朝陽林場的。

作為朝鮮族人,金美麗身上生來具有的美麗,以及能歌善舞的才藝,都給竇芍藥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金美麗大學畢業後,來到南方一個城市打拚,本來幹得好好的,卻不幸父親得了腦血栓,因救治不及時落下嚴重的後遺症,夏天還能自己拄拐走路,秋冬天冷,腦血管收縮,病情加重,便臥床不起了。

家裏就金美麗一個孩子,她隻好辭職回來伺候父親。

等她父親病情稍微穩定了些,金美麗又去了南方。可還沒等她找到新工作,母親就把股骨頭摔壞了,她是搬動父親時,被他沉重的軀體壓倒在地,股骨頭摔傷的。

沒辦法,金美麗又得回來伺候母親,兩個病人倒在**不能自理,她不僅要給他們端屎端尿、擦洗身子,還要搭理家務,給他們按摩身體,以免長期臥床肌肉萎縮。

後來,扈紅看她可憐,就借給她10萬塊錢,金美麗給母親換了人工股骨頭,母親才能站起來走路。

但母親即使站了起來,也等於半個廢人,幹不了重活,又不能勞累,更不要說伺候癱瘓在床的丈夫了。於是,金美麗不得不被父母“捆綁”在家裏,再也不能去外麵看精彩的世界了。

父母都成了藥罐子,花錢如流水,金美麗不能坐吃山空,就在林場打零工,一邊工作一邊照顧父母。

後來母親的病情有所好轉,不需要她照顧了,竇芍藥就讓馬誌軍托了關係,在縣城一家信貸公司當營業員,收入才有所保障。

竇芍藥結婚後,姐妹幾個時有往來,不時小聚一下,喝喝茶,唱唱歌,聊聊家常,說些女人間的體己話。

開始金美麗不願參加,一是她的處境不好,家裏父母都是半癱之人,時刻需要她在床前照料,離不開人;

二是扈紅和竇芍藥都找到了如意郎君,家庭條件都不錯,而她還是老姑娘待字閨中,與她倆相聚就有些自慚形穢,自覺矮人一截。

還有一點更要她的命,每次聚會,都是竇芍藥和扈紅主動買單,時間久了,她就有種白吃的感覺,極不舒服。

有一次她兜裏揣了幾百元,她不想再白吃白喝了,她想買一單。

姐妹們吃的高興,喝的高興,聊得高興,直到很晚才微醺著結束酒局。

出門前,金美麗搶先一步來到吧台,掏出錢要買單,被竇芍藥和扈紅攔下了,說啥也不讓她掏錢。

幾個人就在吧台前撕吧起來,搶著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