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瘋子母親與倔強的女兒

竇青山要在苗圃開展寒地野黃芪的馴化、栽培試驗。

中國人都知道,黃芪是一味非常好、非常普通的中藥材,在人們的認知裏,幾乎每一位老中醫開出的處方裏,似乎都要配上點黃芪,增加藥效。

為啥?因為黃芪是補氣血的,不管你患了啥病,都會造成氣血兩虧,都需要補氣補血。

在中國,許多地方都適合種植黃芪。而且隨著需求量的日益增加,一些地方開始了大麵積的栽種,按理說竇青山此舉屬於無用功。

但他經過幾年的摸索,逐漸悟出一個道理,地處老爺嶺的寒溫帶出產的黃芪,雖然生長速度慢,但藥性卻很強,治療效果也出奇的好。

一開始,他為了給徐翠翠治病、調理身體,從山上挖來野生黃芪,曬幹後封存,常年給徐翠翠煮水喝。

結果幾年過去,徐翠翠竟然不見衰老,雖然神經質特性明顯,偶爾也會歇斯底裏,但她生養、伺候了三個孩子後,一點也不像林場的普通女職工那樣,被歲月的滄桑和生活的重擔摧殘得滿臉皺褶,麵黃肌瘦,精神不振。

徐翠翠似乎吃了長生不老仙丹,麵色紅潤,神清氣爽,白白胖胖,比城裏的女人還滋潤、水靈。

別人問竇青山,咋把徐翠翠伺候的這麽好,是不是得了太上老君的靈丹妙藥?

每當麵對人們好奇的目光,竇青山總是一笑置之,他知道,徐翠翠啥靈丹妙藥也沒吃,就是喝了他從山林裏挖來的野生黃芪和五味子,再配上大棗而已。

於是,竇青山就想把寒地野生黃芪實行半馴化,然後移植到山林裏大麵積栽種。

馬教授聽了他的“宏偉計劃”後,非常讚賞竇青山的思路,覺得這個實驗具有科研和經濟價值,值得幫助。

於是沒事或者事情不忙的時候,馬教授就來西山苗圃,和竇青山研究寒地黃芪的野生馴化工作。兩人十分投機,邊實驗邊聊天,熱絡的似乎失散多年的兄弟。

有的時候,竇青山會準備點熟食,比如幾隻醬雞爪、一個豬耳朵等,工作完了後,和老師喝上幾杯燒酒。

酒熱耳酣之際,兩人躺在苗圃燒熱的火炕上,神仙似的侃大山,甚是愜意、快慰。

這天下午,蘇強從家裏睡完午覺出來,在太陽底下伸了個懶腰。突然感覺脖子上一陣刺痛,他想起這是中午跟何麗吵架,被何麗給撓的,心中便升起一股憤恨。

中午他回到家,仍然是鐵將軍把門。家門口,已經上小學的兒子蘇清晨,蔫蔫地坐在門前,太陽下像曬蔫的茄子,無精打采。

蘇強的火就不打一處來。這個臭娘們,孩子放學了也不回來做飯,不知道又跑哪去扯老婆舌了。

蘇強看著兒子幾乎被太陽曬蔫的樣子,心痛了,就下廚炒了個西紅柿雞蛋,洗了兩根菜園摘下的黃瓜,和兒子吃飯。

爺倆剛端上飯碗,何麗回來了。

她倒挺會抓時間的,飯做好了,回來吃飯了。蘇強不滿地想。

吃完飯,外麵有同學喊蘇清晨,兒子跑出去玩了。

蘇強趟在炕上睡午覺。何麗洗完碗,也躺倒在炕上睡覺。尚未睡著的蘇強翻了個身,看見何麗脫了上衣,隻穿著褲衩躺在身邊,白花花的嫩肉刺激到了他,下身猛地剛猛起來。

蘇強就去摟抱何麗。

何麗剛要睡著,被他蛇纏身,就惱了,用力把他推下身來。蘇強也惱了,你他媽成天在外麵野,老子已經憋好久了,不行,今天非得幹那事不成!

蘇強就想霸王硬上弓。結果,何麗就把他脖子撓了。

蘇強懶懶地騎著摩托車往場部去,路過竇青山家的時候,他習慣性地瞅了一眼。結果,他就騎不動車了。

三伏天太熱,窗子開著,徐翠翠正躺在炕上給小兒子竇英俊喂奶。

蘇強的身子像過了電一樣,他不顧一切地衝進屋裏……

徐翠翠見蘇強突然闖進來,連忙坐起來,把衣襟整理好,冷冷地問:“你來幹什麽?這裏不歡迎你!”

蘇強本來欲火燒身,見徐翠翠一臉嫌棄和冷淡,心裏就升起一股怒火,想起她對竇青山百般疼愛、溫柔,小鳥依人般地依戀,而對自己卻如此地嫌惡、討厭,心裏就失衡了。

蘇強憤憤地想,我現在是全縣林業係統最年輕的副場長,誰見了不是笑臉相迎,謙卑恭維,而你家竇青山不過是西山苗圃的普通技術員,是我手下隨意調遣的一個兵,你有啥瞧不起我的?

蘇強越想越氣,就決定把徐翠翠搞到手,徹底征服她。

但他想錯了!

徐翠翠仍像多年前的那個黃昏一樣,誓死保衛自己的貞操,她“張牙舞爪”,奮不顧身地與蘇強扭打在一起。她沒有蘇強的力氣大,被他騎在身下,就用十個指甲作為利器,把蘇強抓撓得遍體鱗傷,落荒而逃。

蘇強沒有想到,半瘋狀態的徐翠翠竟然會如此地剛猛、剛烈,寧死不從。

他忍著被她抓撓得血淋淋的傷口,騎上摩托車來到單位。

辦公排房靜悄悄的,蘇強打開門鎖,進到辦公室,把門反鎖上,在傷口上塗抹紫藥水。

抹完,他忍痛回到座椅上,越想越覺得窩囊、頹喪。

在不知不覺間,蘇強依稀想起多年前的那個傍晚:

那天下班後,蘇強仍死皮賴臉地送徐翠翠回家。徐翠翠嫌他伴在身邊炸眼,惹得別人猜測他倆是情侶關係,就一個勁地攆他回家。

可是蘇強鐵了心要和他搞對象,就厚著臉皮跟在旁邊,嬉皮笑臉地搭訕。

徐翠翠見他如此“頑冥不化”,非常生氣,就說了些難聽的話,想以此貶損他,讓他知恥而後退。

蘇強開始還嬉皮笑臉,但徐翠翠越說越激動,越說越難聽,蘇強就著惱了。他知道徐翠翠如此地貶損自己,就是想把自己嚇退,她好和竇青山戀愛。

蘇強突然產生一個邪念,奪走徐翠翠的貞操,讓她不得不嫁給自己。因為那時,農村女人認為貞操比命都重要,如果被男人破了身子,許多人就不得不委身於這個男人,即使再委屈再嫌棄再討厭,也不得不“認命”。

於是,蘇強說:“既然你如此討厭我,那好,我們好好談談,談完我就跟你分手,不再糾纏你。”

徐翠翠天真,又急於擺脫他的糾纏,就相信了他,刹車,下車。

路旁一片針闊葉混交林,雖不是原始森林,卻也鬱鬱蔥蔥,非常繁茂。

蘇強說:“咱們到那邊談吧,這邊總有人經過,有些話不能讓他們聽見。”

徐翠翠遲疑起來,不想跟他進入樹林裏。

“我這是為你好,不然有些話讓外人聽見,你一個大姑娘,會被人傳閑話的。”蘇強見她猶豫,就剛了她一句。

徐翠翠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就跟他朝樹林裏走去。

進入樹林,蘇強就變了臉,一把抱住徐翠翠,就去脫她衣服。

徐翠翠嚇壞了,拚命掙紮。

但蘇強比她力氣大得多,很快就把她壓在身下,解開了她的腰帶……

第二天,蘇強聽說徐翠翠瘋掉了……

這天晚上,竇青山還像往常一樣騎著摩托車回家,車上布兜裏,有他在路邊山林裏采摘的野草莓和藍靛果。

一邊沐浴著醉人的晚風騎車,一邊想像著,竇芍藥和竇紅英以及竇英俊,吃的滿嘴都是果漿的滑稽樣子,再看著徐翠翠在廚房裏忙碌的樣子……

想著想著,他的心都醉了,不由自主地笑出了聲。

可是當他回到家的時候,他一下就驚呆了。

竇青山呆傻在家門口。

他首先聽見了淒厲的哭聲。然後他看見,大女兒竇芍藥抱著小兒子竇英俊,在院裏兜圈子跑,她身後是妻子徐翠翠,然後是二女兒竇紅英,跟在後麵邊哭邊跑。

“媽媽,媽媽,不要,不要掐死我弟弟!”

竇紅英嘴裏喊著,試圖去拽住眼看就要攆上大姐的徐翠翠,卻被徐翠翠回身用力推倒在地上,又在她肚子上踹了一腳。

二女兒發出一聲慘叫,捂著肚子在地上打滾。

翠翠又瘋了!

竇青山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徐翠翠瘋病發作了!

竇青山跳下摩托車,朝徐翠翠奔過去。

這時徐翠翠已經攆上竇芍藥,正在從她懷裏搶奪竇英俊。

竇芍藥才7歲,剛上小學一年級,身子又長得比一般孩子弱小,哪裏是徐翠翠的對手,何況她又是在瘋癲狀態,因此懷裏的弟弟眼看就要被母親奪走了。

竇芍藥急眼了,在母親手腕上用力咬了一口。

徐翠翠嚎叫一聲,放下扯著小兒子腳丫的手,伸手就扯住了竇芍藥的長發,用力地撕扯著。

竇芍藥發出淒慘的叫聲,“媽,你放手哇媽,我是芍藥啊……”

徐翠翠不僅不放手,反倒手上用盡力氣,撤掉了女兒頭上的一縷頭發。

竇芍藥被拽倒了,扯掉頭發的頭皮顯露出來,滲出殷紅的鮮血。竇芍藥疼得身子直顫。但她還是堅強地站起來,抱著懷裏的弟弟跑進屋裏,順勢把門栓拴上了。

徐翠翠瘋狂了,憤怒了,衝過去拽門,沒拽開,就用拳頭砸,把門玻璃砸碎了,手上插著玻璃渣子,鮮血直流。可她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仍然在砸……

竇青山衝過去,從後麵抱住徐翠翠。

徐翠翠被他抱住,又踢又咬,手上抓撓。

很快,竇青山臉上、脖子上和手上,都布滿了抓痕,鮮血滲了出來。

但竇青山還不放手,嘴裏說:“翠翠,翠翠,是我,我是竇青山,竇青山啊!”

徐翠翠仍然處於癲狂狀態,還是又踢又咬,又抓撓。

竇青山身上、臉上、脖子上又增添了許多傷痕。

屋裏的竇芍藥嚇得堆碎在牆角,像個可憐的小鳥,懷裏緊緊地護著弟弟。

竇青山身後,二女兒竇紅英坐在地上哭嚎。

院子外,圍觀了許多林場的職工家屬和孩子們。他們在木樟子外觀看著院裏的“表演”,津津有味,議論紛紛。

終於,徐翠翠精疲力竭了,也許是竇青山一遍遍地在她耳邊呼喚,多少喚醒了她心底裏的那一點記憶,她轉過臉仔細地看著竇青山,眼神專注得像鑒寶專家在鑒定一件出土的稀世珍寶。

“青山?”

徐翠翠腦袋篩糠似的左右扭動著,輕聲試探地問。

“是我,是我啊,翠翠,我是竇青山啊!”

竇青山緊緊地抱著徐翠翠,手掌在她後背上輕輕地摩挲著。

這時,竇紅英從身後冒出來,扯了下徐翠翠衣角,怯怯地問:“媽,你剛才咋的了?你為啥要把小弟掐死呢?”

“你是誰?滾回你家去!我家不歡迎你,小孽種!”

徐翠翠突然眼露凶光,惡狠狠地瞪著二女兒說。

竇紅英被這凶狠的目光嚇著了,躲得遠遠的,在樟子邊像個被遺棄的羊羔子,哀哀地哭泣。

這時,一陣摩托響,蘇強馱著一個職工進了院子。他是那個職工搬來的。

“怎麽了,竇青山,你老婆又發瘋了?”

“鬼!鬼!鬼!”

徐翠翠像真見了魔鬼似的,猛地掙開竇青山懷抱,朝蘇強衝過去。還沒待蘇強反應過來,雙手就撓了他個滿臉花,鮮血直流。

蘇強氣急敗壞,抽了徐翠翠一個嘴巴,猛地跳開。

竇青山見他打老婆,餓虎撲食一般衝過去,腦袋撞在他肚子上,把他撞倒,說:“蘇強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不是人!大壞人!”

徐翠翠也衝過來,騎在蘇強身上又抓又撓。

蘇強心裏有鬼,自是虧欠心虛,連忙推倒徐翠翠,一骨碌爬起來,逃走了。

竇青山擁著徐翠翠進屋,坐在炕上,就那麽擁抱著她。隻要他一動彈,徐翠翠身子就哆嗦,懼怕到極點的樣子。

竇芍藥把弟弟放在自己住的小屋,讓竇紅英拍他睡覺。她來到院子裏,木樟子外還有許多瞧熱鬧的人,比比劃劃地議論。

“沒瞧過熱鬧嗎?”竇芍藥走到院門口,皺著眉頭對那些人群大聲說,“如果還沒瞧夠,還沒議論夠,那就進屋去瞧,把眼珠子摳出來去瞧,把破X嘴撕開了嘚啵!”

院外的大人感覺特別尷尬,被她這麽小的一個女孩呲答,著實心裏不舒服,有人說:“瞧這小丫頭歪的,嘴巴比刀子還厲害!”

竇芍藥的鐵杆好朋友扈紅,聽說竇芍藥的母親瘋了,氣喘籲籲地跑來,翻著白眼,一副要幹架的架勢,大聲說:“你們這些大人還有X臉說,瞧人家熱鬧,嚼老婆舌,不得好報!”

又來了一個潑辣的小姑娘。

圍觀的人被兩個小姑娘損,自覺沒趣,一哄散了。

這年春天,竇青鬆從部隊轉業了,他是從連職級別上轉業的。他回到了率賓縣,被分配到林業局林業派出所,當了副所長。

不久後,驚人介紹,竇青鬆與保險公司的欒曉燕戀愛,然後順理成章地走進婚姻殿堂。

竇青鬆轉業的這年,竇青雲考上了省藝術學校,專攻京劇梅派花旦,若幹年後,他男扮女相,反串女生表演,獲得電視台舉辦的歌唱比賽金獎,走紅半個中國。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