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借住

“你們談好了?”

在雲苓實在凍得受不了,想去把雲知躍叫走時,他終於從胡同裏出來了。

“嗯。”

他的情緒不高,一臉沉重。

雲苓疑惑:“怎麽了?瀟瀟說什麽了,給你整成這副表情?”

雲知躍撓撓頭:“就是,一開始都挺好的,她訓我,也替我操心,給我提出建議,關心我、心疼我,可後來她又說還是得聽我自己的時候,我就覺得有點怪怪的,說不上來……”

雲苓不知該怎麽評價他,無語笑笑:“你這是覺得她管你,是她心裏在乎你,她不管你,讓你聽你自己的,反而感覺兩個人生分啦?”

他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讚同點頭。

“那你有沒有想過,即使是至親之人,有些話也很難說出口,但不代表他們不在乎你,隻是顧慮你的心情會更多吧……”

雲苓推著車子,邊走邊說:“就像你不想走二伯給你安排好的那條路,堅持想通過自己來證明你可以獨當一麵。‘你想成為他們的驕傲’——這種話你不也很難說出口嗎?”

雲知躍年輕氣盛,心比天高,這種肉麻的話怎麽可能跟說得出口?

然而,他現在依舊嘴硬:“有什麽可說的……我自己一樣也可以,用不著他給我爭取入伍名額。”

雲苓斜睨他一眼,然後嘲弄道:“你看,你自己有些話都不願意主動說明白。瀟瀟她肯定比你實誠多了,她一定是什麽話都說了,然後最後還站在你的角度,考慮你是不是真的能聽進去,結果你最後還覺得她生疏,可真難伺候。”

作為堂妹,她可以隨便對雲知躍說出損人的話,但齊瀟瀟卻絕對不會如此“放肆”。

想通這一點後,雲知躍突然醒悟了:“苓苓,我要回去找她說明白這件事!”

他跳上車就要往回騎,被雲苓一把抓住車後座,大喊:“你動點腦子,人家都回家睡覺了!你現在去是想把她全家都叫起來嗎?”

他一拍腦門:“哦哦哦,你說得對,我明天再去找她說,這事不能耽擱。”

雲苓白了他一眼,相對無言。

到了家門口,雲苓悄悄開門,給雲知躍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去東廂房的書房裏暫住一晚。

不料,她剛推開門,正屋臥室的燈就亮了。

雲益在屋裏喊:“苓苓回來了?”

雲苓下意識直起身板,聲音裏隱藏著一絲心虛:“啊!我回來晚了,先回去睡了,你們也睡吧!”

“早點睡,明天還得去你二伯家呢!”雲益說完便歇下了,主屋的燈也隨之熄滅。

兄妹倆鬆了口氣,對下眼神,默契地各走一邊,各自休息去了。

翌日清晨。

謝玉真在胡同口一老人家裏偷偷買完麵茶、油餅回來當早飯。

這對老人家也是苦,做外語翻譯工作的女兒被下放,女婿偷偷變賣家產直接逃到香江,好好的房子也被收回分成了大雜院,如今卻隻能和外人擠在一起,住最小最破的那間房。

雲家和他們曾經也是鄰居,和那家女兒有過幾麵之緣。她人很好,性子溫柔,所以遭難後經常去接濟他們老兩口。

老兩口到底是知識分子,再落魄還是有點文人風骨,寧可吃苦也不願意接受無償的幫助,所以謝玉真就以沒時間做飯為由,經常去他們那兒買些吃食,也算給他們提供一筆進項。

然而現在不允許個人買賣行為,所以他們每次都私下交易,盡量避開外人即可。

她剛回家時,路過東廂房聽到了翻被子的窸窸窣窣,驚疑難不成進了賊?

她偷偷把手裏的東西放到廚房,拎起火鉗子回了堂屋,緊張兮兮地氣聲低語:“老雲,我剛才聽咱書房裏好像有人的動靜。”

雲益皺眉,“真的嗎?你沒聽錯?不會是苓苓一大早上起來去看書了吧?”

謝玉真搖頭:“不是,苓苓還沒醒呢!那動靜像是在**翻身的聲音,你知道的,咱書房那張小破木塌一坐上去就咯吱咯吱響,我一準沒聽錯。”

“你留在屋裏,我去看看,一有不對勁的地方你就趕緊跑出去報警。”

雲益從她手裏拿走火鉗子,謹慎地靠近書房,躡手躡腳地貼在門邊細細聽裏麵的聲音,果然是木頭吱呀作響,像是人躺在上麵翻來覆去導致的動靜。

他正要打開門縫偷偷看一眼裏麵的情況,下一秒,書房的門主動就打開了,他差點沒往前栽過去。

“三叔?你一大早上幹嘛呢?”

雲知躍本來打算早點起來偷偷溜出去,然後晚上再抹黑爬進來,過個兩三天,等臉上的傷不太明顯後再回家。

結果他這一開門,就看到雲益貼在門邊蹲著,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幹嘛。

既然撞見了,他也就沒必要再躲藏,索性破罐子破摔,熱情大方地跟人打招呼。

雲益此時有點窘迫,但更多的還是鬆了口氣,勉強維持著長輩的尊嚴,清清嗓子:

“咳咳,你這啥時候來的?在書房睡一晚上我都不知道。”

雲知躍轉眼忘記對方為何是如此尷尬的表情,心虛地解釋:“那個……昨天我們玩太晚了,擔心我媽嘮叨,我就沒回家,在這兒住了一晚上。”

雲益這才有機會仔細觀察他的臉龐,嚴肅地問:“恐怕不隻是太晚而不敢回家的緣故吧?你那臉上的傷怎麽來的?”

反應過來後,他頓時驚恐:“苓苓不會也是你這幅鬼樣子吧?她咋樣啊?受沒受傷啊?”

昨晚他隻說了兩句話,也沒見到女兒的麵,如今看見雲知躍滿臉的破皮淤青,瞬間大驚失色,要不是不能擅闖女兒家的屋子,他恨不得立馬去檢查一下。

雲知躍立刻上拉住他的胳膊,勾肩搭背,安撫道:“三叔你放心,苓苓她沒事兒,好著呢!一點傷都沒有!”

要是他帶雲苓出去玩,結果讓她破了點皮。不僅三叔饒不了他,就是大伯二伯小叔他們都得連番上陣,給不了他好果子吃。

雲益嫌棄地瞥了他一眼,扒拉他的手,沒好氣地罵:“你可別在這給我貧了,這一身傷你要是不說明白,我現在就把你爸媽叫過來,讓他們收拾你!”

雲知躍深長歎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一清二楚,雲益這才放過他。

但還是不放心地訓斥了幾句:“這事兒也不能怪你,但你也太衝動了,跟當年的你爸比起來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父子倆一個德行!”

雲知躍嘿嘿笑:“上陣父子兵嘛,親生的當然像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