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拒絕

說到底,別人遭罪和她們也沒關係。

雲苓沒聽到褚菘藍的回複,心知她在糾結。

若是她實在想回去,那雲苓就一路上幫忙照應些,她可以先把褚菘藍送到首都郊區的家中,再坐客車回去也不打緊,就是麻煩些罷了。

出門在外,都不容易,能幫便幫了,反正她們都是朋友。

雲苓思及此處,忽然怔了一瞬,然後垂眸笑了,眼中盛滿溫柔月色和醉人星光。

忽地記起沒下鄉之前她可是最怕麻煩的人了。

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熱心?

其實對她來說,有一條很明確的分界線橫亙在外人和自己人之間。

自己人,怎麽幫助都不算麻煩,家人、親人、朋友都是。

外人,除了救治病患是她應盡的義務外,其餘多一分好心都有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意外,所以雲苓在助人為樂這件事上總會猶豫再三。

可現在呢?

她會對根本不熟的丁美月主動伸出援手,也會覺得多繞一段路送褚菘藍回家不辛苦。

雲苓回想這一年經曆的變化,不知道等回家後爸媽會不會誇讚她成長了?

“你笑啥呢?”褚菘藍疑惑,咬牙拍了她一下,“快給我複位!”

雲苓回神:“一時溜號了,抱歉抱歉。”

她準備好咬口棒讓褚菘藍叼在嘴裏,溫柔安撫:“忍著點,疼就咬住。”

骨折複位通常分為兩種,一種是手術複位,一種是手法複位。

由於褚菘藍的骨折損傷輕微,所以雲苓才有把握用牽引手法複位,但通常必須要兩到三個人的配合操作,所以她求助了在場的兩位男性。

衛國慶率先站出來,雲苓告訴他隻需要牽引骨折的近端,主要操作還是她進行。

複位手法根據身體部位不同,細節上有不同的處理手段,但大致上都是先拔伸牽引,恢複力線,然後再進行旋轉、扳正、折頂、分骨、按捺等操作,必要時還要進行先反折再複位。

等牽引一段時間後,骨折處稍微鬆動,肌肉完全放鬆,雲苓觸摸腿部的骨折端,按壓令其複位之後,最後用夾板外固定傷處。

這場牽引複位手法就算順利成功。

不過為了保證安全性,雲苓還是打算帶褚菘藍去醫院拍一個X光檢查一下。

隻是縣城醫院沒有這種高級設備,還是得去省城市區裏。

但褚菘藍現在剛做完複位,根本不可以下地走路,最好還是有人抬著過去,正好她還有一個在係統商城裏兌換的擔架。

沒法乘坐客車,因為座位過道連擔架都放不下。可牛車太慢,早上去晚上能到都算快的,且以牛車的顛簸程度,也許會對她的傷情造成二次傷害,這樣還不如不去呢!

要是能借到汽車就好了。

雲苓雙手拄在桌上,苦惱地用手指點點太陽穴,這怎麽可能呢?

現在小汽車幾乎都是公家的,想借還得看行政等級,一般隻有幹部才有機會借出來,還得打憑條和報告。

他們在賓縣人生地不熟的,哪會認識人幫忙借一輛汽車啊?

“唉——”

雲苓在腦中翻了翻係統商城,倒是有一次性傳送符,一萬一張,還隻能傳送一個人到固定地點。

如果要多人傳送,起碼兩萬五。

貴不貴暫且不提,雖說她確實貧窮,但這東西拿出來後怎麽跟褚菘藍解釋啊?

人家會不會以為自己是山中精怪?會不會覺得她瘋了?

全都是解決不了的問題和漏洞。

她正苦惱著,心不在焉地收拾東西,傅承序發現了她的分心,問道:“怎麽了?”

雲苓下意識回:“哦,沒事兒。”

“……”傅承序一眼便知,這姑娘心裏藏著事兒呢,就是不願意和他說。

這一味生疏的態度還是挺明顯的。

他苦惱歎息,果然是之前他的行為讓人家感到困擾了,都怪他太操之過急。

傅承序反思自己這種追求行為,對他來說確實沒什麽負擔,但到了女方身上估計得考慮更多。之前是他思慮不周,現在得到這樣的結果也是意料之中。

他抿唇道:“雲醫生,如果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說,你別有心理壓力。”

雲苓抬眸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提議:“咱們出去說吧。”

“嗯,好。”

此時診所外的冬夜寥寥,萬籟俱寂,寒風呼嘯而過,肆意揚起屋頂一層薄薄的雪霧,飄灑在二人周身,朦朧不清。

“傅同誌,其實我之前就說過,無論是救傅奶奶還是你,都是我作為醫生應該做的,從我的角度來看,我並不需要你們報答恩情。”

雲苓停了一下,似乎覺得語氣過於嚴肅,稍微柔和地說:“但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於你而言救命之恩,難以報答,人之常情。但咱們接觸也不止一次兩次了,你也清楚我是個不喜歡欠人情的性格,你每次送來東西,我下回便會還回去,這麽一來二去其實……很沒必要。”

或許這種適當的人情聯絡,到她嘴裏就變成沒有必要之事,會讓人覺得很殘酷冷漠,但雲苓心裏確實就是這麽想的,無用的社交活動確實會讓她感到疲憊。

她認為一般來往應是真心交好而自發的行為,比如傳統風俗的年禮,朋友家人之間的郵寄。而非這種帶有責任和壓力的互通,一個為了報答,一個為了還禮。

“不如我們以後都自然點,你別為了報恩,就上門幫我做這做那,我也無需考慮人情等價。就算沒有之前那兩件事,像你這樣正直的軍人,我還是很願意與之交朋友的。”

雲苓說這話也是有點自己的小心思,希望他能聽懂這話裏的含義,他們的關係止步於友人即可,再進一步是不可能了。

傅承序又不傻,他聽完她的話才明白自己到底哪一步做錯了。

從頭到尾。

他隻不斷輸出自以為對她好的行為,前前後後卻從來沒有思考過,她接受這些東西時是什麽感受?

是否真的坦然接受?

還是感覺到壓力滿滿?

這下好了,人家把他放到了朋友的位置上,一年半載是動不了了。

好在他是個知錯就改的性格,並不在乎自己的麵子。

傅承序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然後端正身姿,垂首抱歉:“對不起,雲醫生。是我之前考慮不周,沒想到會對你造成困擾,這點上是我行為欠妥。”

他小心翼翼地偷看了她幾眼,繼續道:“如果能和雲醫生做朋友,我……還是很開心的。”

好事多磨,既然她現在沒想法,那傅承序就不可以再繼續打擾。等到她改變主意時,自己再腆著臉申請一個準許追求的號碼牌。

人家既然已經拒絕,他就不可以再自以為是地追求,這種行為隻是自我感動罷了。

他心算一番,兩人隻差五歲,他也不算老牛吃嫩草,等得起。

從一而終,可不是說說而已。

雲苓全然不知他心裏已規劃好了後路,隻當他想通了,眉語目笑:“有傅同誌這樣的朋友,我也很安心。”

畢竟交友不慎吃大虧。

雖然雲苓沒有和他多來往的想法,但總不能一開口就說“傅同誌,我們還是做陌生人吧!”

想想都離譜。

且不說傅奶奶對她也有些照顧,單單為一件沒有戳破的感情之事就絕交,是不是太過誇張?

說給小孩子聽,都會覺得幼稚的程度。

雲苓在腦海中重複剛才她說出的話,字句斟酌,應該沒什麽問題,沒有哪句話、哪個詞會讓對方產生別的誤會了。

不過誰能想到,傅承序會因一句“安心”而舒懷。

即使被拒絕了,他也沒有沮喪,反而因被指出錯誤而舒坦,回時抬擔架的步伐稍顯輕快,把後麵一起抬著的衛國慶嚇得不行。

連忙勸道:“傅同誌,咱穩一點,我怕褚同誌被悠下去了。”

傅承序表麵平靜,放緩腳步,懶懶應了聲:“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