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放下心結
許靜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穿著圍裙戴著帽子和口罩呢。她馬上說：“你等我會兒，一會兒我們還得去商店買點吃的。”
他們一起去商店買了奶粉和零食……這個時代的零食比較匱乏，就是用油紙包起來的桃酥，還有一種同樣用油紙包起來的五香肉幹。
另外宋一成又回了趟宿舍，提了一袋蘋果：“學校昨天發的，正好給他帶過去。”
許靜心情激動，她想過一萬種見麵時的情形……那孩子會氣憤不平地埋怨，會崩潰大哭，會沉悶不理人。
可誰知道，他三種都不是。他陰沉著臉，斜著眼睛看著他們，黝黑的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派出所的警察介紹了起來：“梁東，你還記得宋老師嗎？他以前教過你。”
梁東低下頭去，不耐煩地說了句：“不認識。”
“真的不認識了？我教你語文，那時你要白淨一些，胖一些。”宋一成說。
梁東眉頭皺起來：“誰還記得到這些。你來幹啥？”
警察在一旁安撫他：“你不要有那麽大的敵意，我們把你帶回來，也是為了你好，你難道不想去看看你媽嗎？”
“我媽她死都死了！”梁東暴躁起來：“死人有啥好看的，扒開她的墳看啊？”
“梁東，你冷靜一點……”
梁東開始罵：“你們又不是我，憑啥叫我冷靜？那女人一會兒把我攆走，一會兒你們又說死了，強行把我弄回來，你們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許靜聽得心裏特別難受……她很心酸，很難過，但同時也有些慶幸。
至少這孩子還能喊也來，還能發泄自己的情緒，這樣至少不會憋在心裏，至少不會抑鬱。
許靜沒來得及和他說話，孟慶紅的母親就來了。
那個顫顫巍巍的小老太太一走進來，眼睛就盯在了自己外孫身上，她往前走兩步，話還沒開口，就崩潰地哭了起來：“我的東東啊，我的東東啊，對不起，我沒救到你的媽媽，我對不起你們啊！”
剛剛還倔強地要反抗全世界的男孩，忽然間愣在了那裏，他像一塊化石一樣，一動不動。
直到那個小老太太一把抱住他時，他也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許靜在一旁眼淚簌簌往下掉，眼前全是孟慶紅那淒慘的樣子……剛剛來的路上，宋一成說孟父已經去世了，他們家隻剩這祖孫兩人了。
這邊的宋一成也紅了眼眶，他其實心裏明白，梁東那副強硬的麵孔其實是硬裝出來的，他畢竟隻是個十歲出頭的孩子，這麽大的變故，怎麽能接受？
他們抱在一起哭了好久，然後孟母說：“東東，明天我帶你、帶你去看下你媽媽……你不知道，你媽媽最放心不下你了，她就怕你出事。”
梁東崩潰地說：“那她為啥不來找我？我被拐走了，她為啥不來找？”
在場的人都沉默了……許靜猜想，因為他年紀太小，所以派出所的同誌並沒有說仔細孟慶紅的事，可能怕他嚇著了。
他們想要保護他，讓他住在派出所，等著外婆來。
但是他早晚會知道，別說報紙上有報道，就是這礦山上的人，有哪個不知道呢？瞞是瞞不下去的，比起來驚嚇，更可怕的是誤會。
許靜小聲地和宋一成商量了幾句，然後走上前：“東東，你媽她不是不來，她是來不了。她當時的情況，比你想象中的嚴重很多。”
梁東愣愣地看著她：“怎麽嚴重了？”
許靜看了一眼旁邊的警察，小聲地說：“如果你哪天做好心理準備了，我就告訴你。”
梁東沒有追問下去，他愣愣地看了她好一會兒，點了點頭。
之後，許靜與孟母找機會聊了聊。
孟母歎了口氣：“小馮，那件事我也覺得應該告訴東東。他是男孩子了，再過幾年就能長成大人了，他該去學會接受現實。”
許靜握住她的手：“那以後，你們準備怎麽辦？”
“明天看了慶紅後，我們就回縣城老家。老爺子雖然不在了，我們總要繼續生活。”孟母低下頭：“東東回來了，我心裏也算有個寄托，不然真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好。”許靜想安慰她，但想了半天，隻憋出這麽一個字來。
孟慶紅的墓就在礦山外的山坡上，那地方能眺望礦山和縣城，孟母偶爾去看看也不會太遠。
去的路上，許靜和梁東走在最後，緩聲說了當初的事。
梁東聽得氣憤又痛苦，拳頭緊緊攥在了一起：“我當時以為她為了生二胎，也不想要我，我以為那人販子是他們一起找來的。”
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沒想到她遭了那麽大的罪，我要是知道，我怎麽也要回來把他們殺了！”
許靜拉起他的手：“都過去了，那個殺人犯已經死了，他們不會再出現了。”
梁東低下頭，神色很複雜：“我不知道以後怎麽辦，我不知道我怎麽是這樣的命。”
許靜緩聲安慰：“我們生下來的那一刻，都不能預測自己的命運，好多事情我們是不能選擇的。你媽她是個勇敢又善良的人，她雖然走了，但肯定希望你們好好生活。”
梁東說，其實買他的那家人，也不是什麽壞人，他們對他還不錯，家裏還有兩個姐姐。好幾年了，他都接受現在的生活了，誰知道警察來了……所以回來的時候也是很反感的，現在的心情也很複雜。
“你可以把你擔心的事告訴你外婆，你外婆是個善解人意的人，她會理解你。你可以偶爾回去看看，和他們當親戚一樣地走動。”許靜說道。
“但是警察說，買賣人物的雙方，都要受罰。”梁聲小聲地說。
許靜坦言：“那也是他們得接受的，做錯了就是做錯了，你說是不是？”
“嗯。”梁東點了點頭。
這番談話後，梁東的心理包袱放下了。他走上前主動攙扶著外婆，到了墓前，跪下給媽媽連磕了三下。
他在墓前說：“媽媽你放心，我以後會照顧好外婆的，我也會好好讀書，不會讓你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