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想活下去

許靜走出來時,雷母坐在沙發上斜看著她:“地窖裏沒什麽吧?要是有問題,你今天吃不了兜著走。”

許靜強裝鎮定:“我就送個飯,能有什麽?他愛看就看吧。”

說歸說,許靜心裏七上八下,昨天挖過的鏟子還沒機會帶上來,還有拿給孟慶紅的紙筆以及那些挖過的痕跡。

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眼神一直盯著院子的方向……算起來,雷剛下去有好幾分鍾了,為什麽還沒出來。

她下意識地坐在距離小臥室最近的位置,手指有意無意地摸著放在沙發旁的拖布棍子,心想如果雷剛動起手來,再怎麽拚命也要護住趙曉東。

又等了幾分鍾,院子裏有了動靜,地窖的檔板被推開了,雷剛從那裏爬了上來,用力地拍著身上的泥土。

雷母聽到後,放下手裏的鞋墊走了過去,殷勤地幫著拍打:“怎麽樣?

許靜豎起了耳朵,警惕地聽著,想知道雷剛說什麽……

她沒等到,雷剛沉默著走進了客廳,站在離她一米遠的位置,定定地看著她。

這股低氣壓格外強烈,像寒流一樣把許靜浸了個徹徹底底,她感覺**的手臂上都起了雞皮疙瘩。她一直強撐著,旁若無人地看著電視,在被注視後,緩緩將視線移向了雷剛。

雷剛一言不發,許靜也一言不發,兩個沉默以對的樣子就像是修羅場上的兩名鬥士。

許靜心中默念……絕對不能怕,一旦露怯,你就輸了,除非這人找到了實實在在的證據。

一分鍾後,雷剛開口了:“這幾天你送飯……”

許靜抬頭看著他,盡量地淡定自若。然後她聽到了雷剛接下來的話:“辛苦了,不過你不要指望做了這些就能出去。還要看看你的表現吧……”

許靜淡定地哦了一聲,馬上表明決心:“我會好好努力的,你還需要我做什麽?”

“看好她,她要有什麽不聽話的地方,就告訴我。”雷剛語氣溫柔起來:“畢竟這個女人以前背叛過我,我能留著她給她一口飯,已經很不錯了。”

許靜覺得惡寒,但仍然聽話地點了點頭。

“你好好表現哦,你乖的話,過段時間就讓你回去上班。”雷剛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許靜覺得惡心壞了,他靠得那麽近,近到可以聞到他身上那種令人窒息的氣味。而這些氣味,全都拜他所賜。

她強忍著,對雷剛擠出一個笑來。

許靜心裏疑惑得很,第二天再下地窖時,仔細觀察著。

之前挖過的地方被床板擋住了,沒露出什麽痕跡。鏟子和紙筆不見了。

在她感到困惑時,半癡半傻的孟慶紅努力地挪動起了身體,露出了藏在汙亂被褥下的那把鏟子和一小截筆頭。她指著嘴比劃起來,意思是不用擔心,那紙自己已經吞進去了。

許靜驚愕,她知道以孟慶紅的身體狀況,要挪動身體藏匿鏟子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情。

許靜拿出提前準備好的紙遞過去。孟慶紅用顫抖的手寫了起來。紙上的字是:不會連累你,請救孩子。

這一瞬間,許靜淚流滿麵。

或許之前,她想救孟慶紅的心並不那麽強烈,隻是在機緣巧合的情況下順便救救,畢竟她癡癡傻傻,和自己沒有半點情感聯係。

可是這一刻,她心痛起來,她們都是為了親人在泥濘裏掙紮。都想盡自己所能護親人平安。

身陷囹圄是悲劇,奮力求生機是本能,身為這個時代的弱女子,不堅強起來隻有死路一條。

許靜伸出手,拍了拍她那髒汙不堪的手,一點也沒有嫌棄的意思:“我努力。”

許靜悄悄把那鏟子綁在身上,帶回了雷家,心中的一塊大石才算放了下來。

這事也算因禍得福,從這天起,雷家母子對她放鬆了警惕,下地窖的時候隻是叮囑兩句,不會再守在上麵計時監視她了。

許靜也在這期間與孟慶紅有了更多的交流。

通過斷斷續續的十幾張紙條,許靜終於知道了真相。

孟慶紅被囚禁是因為發現了雷剛的秘密。雷剛身體不行,第一任老婆李姓女子受不了寂寞,和同鄉一個做生意的男人搞在了一起。爭執時男人跑了,雷剛憤怒之下殺了她,挖了地窖掩埋起來。

娶了她之後,雷剛越發敏感,在孟慶紅屢次尋偏方給他治病的時候,他的自卑心理越來越強。但凡孟慶紅和周圍男人多說一句話,他都會大發雷霆惡言相向,甚至是大打出手。

有一次打狠了,孟慶紅大罵起來,罵他是沒用的男人。雷剛被激怒了,把她強行拖進了地窖。

雷剛當著她的麵挖開了那些泥土,讓她看見了地上那具已經白骨化的屍體,笑著說,再不聽話,這就是她的下場。

孟慶紅嚇得半死,被關起來的日子掙紮著想逃,可每次都被雷母和雷剛發現,在一次又一次的逃跑中,她被打斷了腿、打掉了牙、甚至割掉了舌頭。

她一步一步地被雷家人虐待折磨成了一個殘疾的瘋子、傻子。她像牲畜一樣被關在這裏,每天靠著一點殘湯剩飯苟延殘喘,動不動還要忍受雷剛的施暴打罵。

她痛苦不堪,傷口日複一日地潰爛,渾身汙穢如同一灘爛泥。

她早就想死了,但沒有自殺的能力,後來她想到絕食。她試過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很快,她的意識模糊起來,靈魂仿佛脫離了軀殼,在這個陰暗腐爛的地窖上方俯視著自己。

這時候,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和孩子。父母年紀大了,承受不了失去獨女的痛苦,孩子還小,遠未成年,現在不知道被雷剛弄去了哪裏。自己如果死了,他們怎麽辦?冤屈找誰訴?

那一刻,昏迷的孟慶紅睜開了眼睛,她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抓起破碗裏酸餿的米飯往嘴裏塞,像豬一樣狼吞虎咽。

她隻想活下去,也隻求活下來。隻有活下去,才有可能見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