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生產紀事

孟建軍啥也沒說,把東西放下就走了。心情有點低沉,但又覺得理所應當。

曉雲已經很給自己麵子了。換作別人,隻怕接觸都不願意。他心裏的那些銳氣,已經在監獄被磨平了。

二月之後,礦山迎來了風季,每天一到下午,狂風就嗚嗚地吹。吹得枝頭紅豔豔的木棉花啪啪地往下掉,有時候運氣不好,花就會砸在頭上。

礦山有好多人會守在樹下,把這些花撿起來,剝去花瓣、摘下花蕊,剩下中心部位撕成小塊,焯了水或涼拌或炒臘肉。

劉師傅給大家做過一次,不綿也不脆,大家的評價是不好吃也不難吃,沒啥怪味。

木棉花落完後,木棉殼也成熟了,裂開會,木棉絮被風吹落下來,滿地都是一團一團白色的絮狀物,大家又會撿了較完整的,拿回去灌枕頭。

這也是一年到頭道路上最熱鬧的時候,隨處可見礦上的居民提著籃子、拿著袋子,一邊撿一邊說笑。然後坐在樹下等著,等到下一陣風吹來時,又會振奮起來,再去拾撿大自然的饋贈。

木棉殼也掉完的時候,樹也變得光禿禿的了,再一陣春風吹過,一夜之間,樹上又會冒出許多翠綠的小芽來,它們很快就會綻開舒展開來,滿樹的綠意也標誌著春天來了。

三月之後,天氣一天比一天熱,黃珍珍的肚子也迅速鼓脹了起來,她已經七個月了,雖然身懷六甲,但還是神采奕奕,行動自如。每次在食堂接貨算賬速度賊快,別人都說,她這狀態哪裏像個孕婦啊。

後來五月時,臨近預產期了,在許靜和謝程姐姐的強烈幹預下,她才終於回家休息了。臨走之時還說:“我生完就回來。”

“別那麽卷,好好生孩子去。”許靜批評起來:“掙錢重要還是孩子重要?”

“都重要啊。”黃珍珍說:“姐說到時幫我請個阿姨,那個人以前也幫她帶過孩子,特別靠譜,所以我應該不太累。”

“謝程什麽時候能回來?”

黃珍珍看了一眼牆上的掛曆:“他隻有半個月的假,所以會在預產期前兩天回來。”

“虧得你不矯情,像我們礦上那個田小薇,那不得天天哭?”許靜感慨道。

黃珍珍呸了一口:“可別提這個田小薇了,提她我都嫌晦氣。”

說起這個田小薇,礦上的人無人不知。她是典型的小姐的身體丫鬟的命,家裏條件不好,可是人又特別嬌氣。

她不上班,在家裏也從來不幹家務,天天就躺**看電視,飯都要男人端上來,小孩更是從來都不帶。

她也不愛收拾自己,天天蓬頭垢麵,有時候坐在外麵和鄰居聊天磕瓜子,就使勁吐槽男人沒本事。說著說著還哭。

所以大家都對這女人很無語,覺得她簡直就是廢物中的廢物。

兩人正說著,黃珍珍皺起眉來,手一下子拽住了許靜的胳膊,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剛剛痛了一下,就像係帶被拽緊了一樣,這孩子該不會在裏麵瞎扯吧?”

許靜聽得瞪大了眼睛:“自己能扯嗎?還沒出生就這麽厲害?”

許靜這麽認真地問,黃珍珍啞然了:“其實我就是開了個玩笑,哈哈,你還當真了?”

許靜有些不好意思,她確實不太懂這方麵的事,也沒研究過。她笑了笑:“哎呀你快回家吧,天晚了,再晚回去你家姐又要來說我了。”

許靜一路把她送到家門口,謝程姐拉她進去喝湯,許靜馬上擺手:“我可不想補,我再喝就胖了,珍珍,明天別來了,安安心心等生孩子。”

“還有半個月呢,還早。”黃珍珍笑嘻嘻的。

幾人都沒想到的是,當天晚上,黃珍珍就發作了。她下腹一陣又一陣地痛,到了天快亮的時候,就見紅了。

謝程姐馬上打電話給弟弟,然後把人送進衛生所,一檢查,隻開了兩指,於是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這期間,黃珍珍疼痛的頻率越來越高,強度也越來越強,一向開朗樂觀的她都沒心情打趣了,愁眉苦臉地在謝程姐的攙扶下,在病房外的走廊來回踱步,因為醫生說,這樣過程能快一些。

但是她也沒覺得快啊,從半夜到第二天中午,才從二指開到六指。隔壁的產婦都生了出來了,她還在走廊不停地轉圈。

差不多午後兩點左右,她痛得走不動了,疼痛的中間幾乎隻有十幾秒的間歇,豆大的汗水從額頭上掉下來,她整個人半癱地靠在謝程姐身上,臉色蒼白得很。

但她挺艱難的,不像其他產婦那樣嗷嗷地哭喊叫喚,她覺得叫起來費嗓子,而且並不見得減輕多少。

並且叫起來人家聽得也煩啊,說一定一心煩,手腳也下得重,倒黴的還不是自己啊。

所以黃珍珍一直在混沌中盡量保持著冷靜與理智,甚至是自己扶著牆走到產床前,自己躺下去。

生產過程中,她一直很清醒,盡力按照他們的口號做……當然,有時候痛到模糊,不小心揮掉了手上的針頭,自己卻渾然不覺。

她遲遲沒生下來,助產士說已經看到頭了,讓她深吸一口氣,再用勁,黃珍珍的手指緊緊摳著產床,隻感覺那木質的把手上全是指甲印,可見女人生產有多慘烈了。

後來助產士的手放在肚子上,幫著用力推了一把,好家夥,這一下努力後,下腹終於輕鬆了下來,孩子就這樣奇跡般地生了出來。

她又累又困,強睜著眼睛看著護士忙碌,聽他們稱體重,查看孩子情況,說很健康,說五斤八兩。

黃珍珍強打精神問了一句:“男孩女孩啊?”

“恭喜你,是個兒子。”護士抱過來給她看。

那孩子好醜啊,紅彤彤的臉,腫起來的大眼泡,眼袋都到鼻子了,嘴還特大。

黃珍珍失望極了,她歎了口氣,沉沉地睡了過去。睡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怎麽是個醜兒子啊,我那麽努力,就是想要個女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