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真正的小恩人
空調的冷氣撲麵而來，在這悶熱的夏日裏帶來一絲清涼。
這寬敞明亮的辦公室以往是瑩瑩決不允許踏足的地方。
“霍大少爺……”陳院長殷勤地望向霍承明，見到他懷裏的瑩瑩，臉色驟然一變，“這小瘋子怎麽在這裏，霍大少爺您這是……？”
“嗬。”霍承望發出一聲輕笑，重新拉回陳院長的注意力。
隻見他將翹在桌子上的腳放下來，施施然站起身，慢條斯理地捋了捋衣服上的褶皺。
“陳怡女士，你是不是覺得我又瞎又傻？”
“什麽？”陳院長被這話打懵了。
霍承望冷冷一笑，如箭的目光直視著陳院長：“你竟然敢當著我的麵冒名頂替，信口雌黃，陳怡，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陳院長僵住了，臉上堆起尬笑：“霍、霍二少爺，您這是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聽不懂？”霍承望挑起眉，輕蔑地指向那個胖男孩，“你再說一遍，這是救我的人？”
陳院長慌亂道：“可、可是，他確實是救了您的孩子，他能說出來過程，還有您的袖扣呐。”
霍承望冷笑：“我雖然那時候蒙了眼睛，但我不是腦子有問題。為了找人，我向媒體詳細描述了經過，他說的那些早都在新聞上說了一千八百遍，並不是秘密，袖扣也可以是事後去撿的。”
“但除此之外，他卻說不出任何一點我沒有向外界紕漏過的細節。”
“最重要的一點。”霍承望頓了頓，慢條斯理地說道，“我故意沒有告訴外界，我很確定，救了我的小恩人，是個女孩。”
所以，那個胖男孩從一開始，就根本不可能是他的“恩人”。
陳院長頓時臉色煞白。
也是，對於一些事物，人們很容易在心中預設性別。
霍承望故意隻說“救了他的孩子力氣很大，跑得很快，膽子大極了”，一般人下意識地就在心裏默認為男孩。
可是女孩分明也可以具有這樣的特征。
陳院長頓時臉色煞白。
她已然明白過來，這就是霍承望故意設下的圈套，隻等著利欲熏心的人前來自投羅網，但若有人敢來頂替，說明一定掌握了一些真實的情報。
這也有利於找到真正的救命恩人。
“你真以為這個胖成球的熊孩子能救人？”霍承望輕蔑地說，“我看他被針紮一下都能哭，他能拖得動我？”
除了夏夜裏那個奇跡般出現的小妖怪，還有誰能在火光與爆炸中救他？
順著霍承望的目光，陳院長看到了被霍承明抱在懷裏的小女孩，立刻不可思議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難、難道是瑩瑩？
可是這個瘋瘋癲癲的小病秧子，怎麽可能呢？！
瑩瑩萌萌噠地歪頭：嗯？怎麽啦，為什麽看她鴨？
陳院長一個恍惚，沒有拉住胖男孩，但被家裏嬌慣壞了的胖男孩卻管不了這麽多。
見被拆穿，到手的大好生活泡了湯，胖男孩大發脾氣：“你說什麽呢？！我就是救你的人，你就是不想付報酬，呸，無情無義，我看根本就不會有人來救你。”
陳院長嚇得連忙捂住胖男孩的嘴：“你閉嘴，不要瞎說話！霍二少爺，小孩子不懂事，我也沒想到他會編出這些謊話來，您不要介意。”
這可是霍家！
隨便灑點水，都能把人淹死。
霍承望似笑非笑：“我看不是他編的謊話，而是你教他說的吧？”
“你真以為篡改福利院裏的記錄，把你親生兒子改成福利院裏的孩子，我就發現不了？”
陳院長渾身一顫：他竟然知道？！！！
沒錯，這胖男孩根本就是陳院長自己的兒子，她隻是想用這種方法瞞天過海，李代桃僵。
霍承望不再多留，邁開大長腿向門外走去。
臨了，他插著兜回眸，望著鬆了口氣的陳院長，眸光涼薄：“對了，你不會以為這就完了？”
“這福利院裏設施破敗，你的辦公室裏卻裝修奢華，你兒子穿的也不錯，貪了不少？”
“那放在桌子上的是財務報表吧？放心，我會好好讓人來徹查院內的財務。”
霍承望唇邊泛起一絲冷笑：“等著坐牢吧，你最好祈禱自己除了貪汙，沒有更大的事情。”
魔鬼，徹徹底底的魔鬼！
不愧是傳說中“神一樣的傳奇操盤手”。這一環套一環，全都是陷阱。
霍承望早在來之前就已經查清楚了一切，他會願意和她交談，隻是為了先給她希望，再讓她跌入穀底，徹底毀掉她全部的生活。
至於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陳院長再次看向那個昔日裏她最討厭最看不起的小病秧子，臉色血色盡失，渾身癱軟地跌坐在地。
而站在旁邊的胖男孩，卻不知道自己不僅沒有了更多玩具，就連他現在這個養尊處優的家境都將成為泡影。
*
門外。
霍承望卻一點都不像是在對待自己的救命小恩人，挑剔地打量著瑩瑩。
頭發亂蓬蓬，身上髒兮兮，又瘦又小，穿著不合身的舊衣服，袖口都磨破了，**出的手腳上都帶著磕碰過的青紫。
她的小臉雖然長得好看，卻透著不健康的白，唯有那雙明亮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看著他，仿佛盛著春天裏蓬勃的生機。
霍承望微不可查地一頓，複又揚起下巴：“你就是救了我的人？”
“難以置信，都這個年代了還有這麽像難民的人。”
難民？
瑩瑩看看他，又看看自己，偷偷縮起自己的小髒手。
畢竟整日都被關在漆黑雜物間裏的孩子，怎麽可能幹淨呢？
霍承望“嘖”了一聲，語氣傲慢：“不要以為你救了我，就能和霍家扯上關係，知道嗎？我頂多也就給你找個領養家庭，給你點錢，不要想得太多……”
瑩瑩在霍承望的話語中慢慢垂下小腦袋。
有點失落。
其實瑩瑩並不想要錢，她隻是有那麽一點點期待，霍爺爺所說的“他們會像家人一樣照顧她”，真的隻有一點點！
瑩瑩做夢都想擁有家人。
可是她也想到了，福利院裏來來去去那麽多人，都不想領養瑩瑩這個古怪的小病秧子。
院長媽媽嫌棄她礙眼，還會在有夫妻前來時，把瑩瑩關在小黑屋裏不許出來，就連午飯都不能吃。
更何況是霍承望他們這樣更厲害的大人物呢？
他們那麽好看，那麽氣派，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又怎麽會把瑩瑩這個灰撲撲的小孤兒放在眼裏呢？
霍承望說的，才是真實的。
但正是因為是實話，才更加刺痛人心。
瑩瑩眼睛裏泛起了淚花，但好女兒從不輕易掉眼淚，所以她努力憋住了。
“我可以資助你上學，讀點書，自己長本事，但不許讓別人知道你救過我，知道嗎？以後沒事不要再和霍家聯係……”
一滴小小的溫熱的淚珠滴在了霍承明的大手上。
霍成明一怔，終於忍無可忍地打斷了霍承望：“承望，別說了。”
霍承望也是一愣，心裏“咯噔”一聲。
瑩瑩哭了？！
霍承明抬起瑩瑩像鴕鳥一樣快埋起來的小腦袋，轉向霍承望。
“承望，你仔細看看她的臉，你不覺得眼熟嗎？”
瑩瑩被從鴕鳥洞裏挖出來，眼淚汪汪地望著霍承望。
“眼熟？”霍承望皺起眉，“我可不覺得眼……”
霍承望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猛然瞠大了眼睛瞪著瑩瑩，活像是晴天裏被雷劈中了。
是真的眼熟！
那挺巧的小鼻子，那精致舒展的眉眼，那臉龐的輪廓……霍承望熟的不能再熟了。
他每天都能在鏡子裏看見。也能從他的兄弟臉上看見，更能從霍家家主霍雲柏的臉上看見！
這沒意識到還好，一意識到嚇一跳。
瑩瑩簡直和霍雲柏是一個模子裏扣出來。
活見鬼了。
——她就像是一個縮小號的、變得更加柔美乖巧的女版霍雲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