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魔障難破

第230章 魔障難破

程三五及時來到,幫長青擋下一劍,同時也看出他以神將真形加持己身,正因如此才能堅持到現在。

長青得到強援,回頭瞧了一眼,稍稍放鬆,擦去嘴角血痕,重新將目光放在遠處的白衣女子:“三娘劍法淩厲,我隻守不攻,有些招架不住。”

“就是這個瘋婆娘?”程三五看著三娘,她此刻在一片倒伏竹木間胡亂揮劍,口中喃喃自語,長發亂揚,神態癲狂之餘,好像又有些呆傻,沒有急著發動進攻,或者說是一時間忘卻對手存在。

“看起來沒有劉玄通厲害嘛。”程三五摸了摸下巴,似在捉撚看不見的頜下長須。

長青微微發怔,他發現程三五一派從容淡定,頗有幾分宗師風度,而且語氣神態跟聞夫子十分相似。

“是柳娘請你過來的?她沒受傷吧?”長青問道。

“這麽關心那位小姑娘?”程三五笑嗬嗬說:“看來你對她頗有好感嘛。”

“休要添油加醋!”長青糾正道:“若非她前去求援,你也不可能及時趕來。”

“好好好。”程三五隨口應聲,抬手拔起插在地上的刀,長青這才看見腰間掛著一個圓滾滾的事物,運足目力看去,竟是範中明的人頭!

“伱將這東西帶來做什麽?”長青心下暗驚,連忙低聲詢問。

“我還沒想好。”程三五拍了拍腰間人頭:“何老夫人不希望我傷了她,可是刀劍無眼,我也沒有十足把握。”

“那就看你怎麽辦了。”程三五把那個偽造首級交給阿芙。

“我突破先天境界,應該比你要難。”程三五低頭看手:“雖然前景尚不明朗,但我預感到一重極大難關,必須重新拾起饕餮之力。”

“嘖嘖嘖,居然怕成這樣。”

阿芙目睹這一掌,臉色冰冷,不禁在想,若是自己直麵此等掌功,恐怕當場就要重傷。

“何為猛藥?”阿芙來了興致,她發現一個能夠讓吳嶺莊上下徹底信服的機會。

何老夫人見狀,連忙叫人接過三娘,將她帶到一旁廂房安頓起來。

“那我盡量爭取不被她砍下腦袋。”程三五哈哈一笑。

……

就見程三五眼中黑翳泛動,一股恐怖氣息散發開來,抬掌一推,澎湃掌功如平地掀起巨浪,雖然擊在空處,但僅是餘波便引得數十丈外樹木劇烈搖動,枝葉如遭狂風,紛紛折落。

“老身要向長青先生致歉。”何老夫人見長青吐納調息完畢,上前執禮。

長青連連搖頭:“可是如果三娘要破除心魔,必須手刃仇人!”

三娘抬頭望去,露出茫然神色,原本臉上狂態消失不見,仿佛剛才激戰惡鬥不曾發生過一般。

三娘劍法的確厲害,但在程三五眼裏還不至於無從應對,真要生死相搏,程三五應該能夠取勝,可三娘的下場就難說了。

三娘艱難站起,雙方短暫停手,令其得以喘息,就見她全身滲汗,濡濕輕衫。

程三五見有機可乘,一個箭步閃到近前,掌刀落下,輕鬆將三娘敲暈。

三娘已經退到一棵樹下,俏臉煞白,長發半披,雙臂緊緊抱住身子,兩條筆挺長腿並攏蜷曲,強烈恐懼讓她渾身顫抖,牙關打顫,一如往昔慘遭淩辱的情景。

“你應該清楚,如今的你已非不死不滅。”

程三五沉吟思索,其實以三娘如今劍法武藝,萬一真的對上範中明,完全是有一戰之力的。

長青看著三娘,她身體動作宛如提線木偶般蹣跚遲鈍地前行,隱約有幾分盤算:“其實心智失常並非不能治愈,我看三娘這副狀況,定然是魔障深種,積鬱難紓。若能化解心魔,或許可以漸漸歸於平常心智。”

長青沉吟片刻,尚未開口,程三五便已趕回,橫抱著昏迷不醒的三娘。

“真是不要命。”程三五罵了一句,其實他大可施展威力更強、鋒芒更盛的招式,但就三娘這種打法,怕是不出片刻就要遍體鱗傷。

然而三娘氣力不見絲毫衰弱,亦是讓程三五暗生疑竇。照理來說,就算心智失常,體魄筋骨也不會超脫常人之限,先後兩場劇烈戰鬥,不可能毫無消耗。

“三娘劍法精妙,看來即便是程三五也沒法輕鬆取勝。”

“多謝程郎君出手相助。”何老夫人感激道。

三娘見狀抬腳踏地,四周枯枝落葉無風自飄,身形旋即如離弦之箭飛射而出,碧芒劍鳴仿佛要撕裂風幕,銳不可當!

長青見二人轉眼消失於林木間,心下無奈,隻得照做。

“看來這頭死肥豬就是你的心魔啊。”程三五看了範中明的腦袋一眼,盡管是錢觀主偽造,但他還是有些嫌棄地拿開。

正如三娘感應到程三五發動功勁,他也察覺到這位白衣女子劍意鎖定自己,一旦出手必是絕不容情的狠戾劍招。

“唉,老身寧可她全無武功,安生過完這一輩子。”何老夫人麵露疲態,自從家中男丁死絕,她便將這些僅存的媳婦視作己出,盡一切可能彌補她們,不願她們再受到絲毫傷害。

長青也覺得自己這話說出來,不過是提高期許,讓他人徒增失望。

三娘勝在狂性大作時,能夠爆發出極強力量,劍氣之銳、身法之速,隱隱勝過範中明。隻是考慮到《坎淵九壘》同樣以氣機深厚見長,拖得久了,恐怕還是死肥豬更占上風。

習武之人境界漸深,對敵交手之際不完全憑耳目五官來判斷敵人招式。到了程三五這種層次,更是有一種玄妙感應,能在對手出招之前,察覺到氣機功勁的運轉發動,被稱為武感。

程三五吹了一聲口哨,趁機收刀入鞘,從腰間取下範中明腦袋,舉到麵前示意,還撚指生火,照亮那張蠟黃麵孔,讓對方瞧個分明。

“沒事!”程三五伸展一下四肢,晃了晃掛在腰間的範賊首級:“多虧了這玩意,把三娘嚇得不敢動作,這才有機會將她打暈,不然還要多鬥一陣!”

心中暗誇一句,程三五猛然停頓,回身旋斬,刀劍相交,霎時雙色爭輝,氣芒四迸,彼此難分高下。

“此事太過凶險,程郎君切莫為之。”何老夫人原本喜悅也歸於平靜,她早該清楚,三娘的情況哪裏是能輕易變好的?

“不不不,這事還真可以試試看。”程三五反倒有些躍躍欲試。

長青同樣聽懂了,趕緊扯住程三五衣袖:“你要假扮成範中明,與三娘交手?”

阿芙見他如此,將其單獨帶到觀外,低聲細語問道:“你究竟在盤算什麽?”

阿芙微微點頭:“此事如果能成,何老夫人必定心服口服,便於我們掌握吳嶺莊。”

三娘雙目圓睜,發出一陣隱含悲痛的大笑,狂劍亂掃,好似畫師醉酒之後揮毫潑墨,幾無章法可尋,稍有遲緩,便是斬首斷肢的下場。

“還請程郎君指教!”何老夫人問。

長青言道:“對於三娘來說,最好的辦法莫過於親手報仇雪恨。可是……”

“不必如此!”長青連忙虛托,隨後問:“三娘如此狀況,老夫人可曾延請高人調治?”

程三五周身炎風赫赫,足下火飆,身法已是極快,但三娘不出片刻便追到身後,讓他微感訝異。

何老夫人震驚莫名,程三五此人悍不畏死,這等凶險舉動,仿佛就是吃飯喝水般輕鬆寫意。

“此言當真?!”何老夫人聞言一驚。

此話一出,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程三五,他本人則是有些尷尬地撓撓臉頰,提起範賊首級:“可現在就剩這麽一顆腦袋,還要怎麽報仇啊?”

程三五有些感慨,三娘當年被範中明擄走淩辱,可見實力遠不如此賊。事後雖然心智失常,但武功卻是幾乎追平範中明,這等突飛猛進也十分罕見。

阿芙大感意外:“竟然還與此事有關?”

“不過……”程三五捧著範中明的腦袋盯了一陣,嘀咕道:“倒也不是沒有辦法。”

程三五看向阿芙,拍著手中腦袋:“我記得懸簷眾也懂得易容?”

“倒是你,小心別被砍了腦袋。”阿芙淺笑轉身,去跟何老夫人說明情況。

“喂,你看這是什麽?”

“難怪要養在後山,這模樣如果跑出去,不是惹禍也是惹笑。”程三五連連搖頭。

“當真可行?”阿芙又問。

“這瘋婆娘雖然瘋,但能耐著實不差。”

程三五深吸一口氣,恢複如常:“我肯定會小心留手。”

眼見三娘蹂身逼近,程三五氣貫刀鋒,掄圓旋斬,炎流環結如旭日。

“小心!她對一切敵意舉動的感應尤為敏銳!”這是長青與三娘交手片刻得出的猜想。

程三五元功真氣綿長無盡,除非是對上劉玄通或鐵背鼉龍那等強敵,必須衝破極限,否則足可力戰一夜不停。

“我先探探她的底細,你去梅花觀。”程三五說話間朝一旁茂密竹林中躍去。

對麵程三五不落下風,百煉神刀舞成一堵水潑不進的銅牆鐵壁,炎風呼嘯、火舌卷動,似有浩大威勢漸漸蓄積,隨時準備傾瀉而出。

“無非一些安魂養神的香藥,但真正緊要之處不在於此。”長青解釋說:“我看三娘情形,魔障極深,非猛藥不可破除。”

三娘的情況,其實可算是家醜,因此何老夫人先前不曾提及,沒想到如今鬧出此等狀況,穩重如她,此刻也深感無力。

梅花觀內,阿芙從屋頂跳下,她從高處望見遠處山林,激戰二人引起不小動靜,還能憑借合修《六合元章》,隔空感應到程三五體內氣機運轉。

何老夫人也已來到梅花觀,身旁除了柳娘,還有兩位麵色匆匆的長裙女子,她們都是在後山照顧負責三娘起居的婢女,也有幾分武藝在身。

連綿不斷交兵之聲,在山林之中回**,二人縱躍起落,一路橫衝直撞,無數林木遭殃傾覆,驚得鳥獸遁逃,鬥得酣暢淋漓。

何老夫人神色黯然,範中明雖然身死,卻仍是吳嶺莊的夢魘。受其摧折心智的,又何止三娘一個?

程三五望向長青:“對了,剛才你說有辦法化解三娘心魔?”

“不是敵意,是武感。”程三五咧嘴一笑,胸中戰意漸漸浮現。

“先別說,她過來了。”程三五握刀在手,提元運勁刹那,立刻引得三娘警覺。

阿芙當即明白程三五的用意,她也知道這顆首級是偽造而成,於是點頭說:“我本人就會,如果有一張人皮麵具,那就更方便了。”

程三五沒有趁機進攻,任由三娘調息。此時遠處山腰忽有一道五色光華衝天炸開,顯然是長青施法,告知程三五他已經回到梅花觀。

程三五比劃著說:“樣貌解決了,至於身材……那家夥比我胖了好幾圈,往袍子裏塞一些布就好。”

倒在地上的三娘撐起身子,那件雪白衣袍多處破損,被炎流灼燒出斑駁焦孔,露出內中白似敷粉的嬌軀。

“找過了,皆無大用。”何老夫人沒有掩飾:“三娘心智好壞不定,有時安穩如常,雖說如稚童一般,總歸可以照料。可一旦發作起來,莊內幾乎所有人都要回避,免得被她所傷。”

“這威力太大了,三娘經受不了。”阿芙提醒說。

“但凡能有一線轉機,那也是好的。”何老夫人當即問道:“不知此法需要什麽東西?老身立刻命人籌措。”

三娘對此視若無睹,仍是不顧一切攻來,正麵撞上猛然擴張的旭日,炎流襲身,直接被遠遠震飛。

“我想看看自己對饕餮之力的駕馭能到何種程度。”程三五認真道。

三娘一見範中明的麵孔,當即尖叫一聲,手中長劍都握不住,直接跌坐在地,發了瘋般兩腿連蹬,向後退縮,不顧潔白嬌軀沾滿塵泥枯葉。

長青麵露難色:“坦白說,我也僅僅是知道這麽一個辦法,具體是否可行,我自己也不曾嚐試。”

阿芙剛一走開,饕餮現身便說:“要真是出了什麽事,可沒人救得了你。”

“是麽?”程三五抬眼直視饕餮:“你會看著我就此死去?”

饕餮默然良久,表情微妙:“這種試探,我勸你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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