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屈一從浴室出來, 從桌上開了兩瓶水, 一瓶遞給靳塬:“必須睡覺, 我明早還要去學院報到。”

靳塬長腿隨意地搭在**:“都說讓你早點睡了,你還跑出來通宵打遊戲。”

“你可真是,”屈一把溫度調高了一度,躺在靳塬邊上,“一身戲骨。”

靳塬轉過身對著他:“我小時候還真有導演來找過我,問我去不去拍戲,”他一本正經, “也就是我不同意, 不然現在也沒有那些小鮮肉們什麽事兒了。”

屈一卷著自己的被子閉上眼:“朋友,戲過了。”

靳塬笑著抬手把關掉, 房裏隻剩頭頂一點點氤氳的淡黃色燈光助眠。

屈一滾了兩圈, 轉回到靳塬這邊,臉對著他:“有點睡不著, 過了瞌睡的點了。”

“那你想幹嘛?”靳塬問,“外麵還有電玩。”

屈一搖頭:“我要醞釀。”

“……”靳塬做了個簡單的嚐試,“你說的成哥,是個什麽樣的人?”

屈一閉著眼睛思考了很久, 慢慢開口:“成哥是個很好的人,從小到大都很照顧我……不過偶爾會有些固執,但這都不重要。”

“那,”靳塬在黑夜裏睜開眼睛,問, “你覺得他是怎麽看你的?”

屈一也睜開眼睛,暗適應沒有那麽快,靳塬的眸子成為了唯一的星芒,他一時間也忘記了想說些什麽。

“嗯?”靳塬問。

他垂下眼睫,動了動唇角:“成哥一直把我當弟弟在管,不過我有的時候覺得他像個家長。”

靳塬將胳膊枕在腦袋下,狀似無意問:“你談過戀愛沒?”

屈一被突然切換的話題打斷思路,條件反射吐出兩個字:“沒有。”

“不是說好的每天平均一個人給你告白嗎?”靳塬笑著。

屈一撇過頭:“那你還說我這一個是你的千分之一,也沒見你找女朋友啊,”他翻過身看天花板,帶著小小的嘲笑,“開小情侶的房間也隻能和我睡。”

靳塬深深看了他一眼,半晌:“你沒有喜歡過別人嗎?”

“我啊,”他斂起神色,從胸中小心舒出一口氣,“我比較適合一個人。”他打了個哈欠,“我好像有點困了……晚安。”

“明天見。”靳塬學著他說,目光卻沒從他的側臉上挪開,直到屈一小聲地應他“嗯”。

*

校門出現在視線裏時,屈一就開始喊:“停停停停停!”

“就剩五分鍾了,我直接送你到樓下吧。”靳塬抬手指了指,“拿口罩出來。”

屈一從盒子裏拿出一個黑色口罩,見靳塬極其熟練地單手掛上了。

靳塬將車停在美術學院樓下,屈一急匆匆下車:“我先走了,”他晃晃手機,“微信聯係。”

“趕緊去吧。”靳塬抬了抬下巴,目光從擋風玻璃跟著他的背影挪到車窗,見他在樓下停下。

屈一往右走了一步,又被章訴行擋住,他皺著眉:“你想幹嘛?”

“你他媽就是個孤兒。”章訴行惡狠狠盯著他。

屈一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厭惡地退了一步離他遠點,從另一邊走,章訴行扯住了他的衣袖:“我告訴你,你和劉雨馨都等著,誰都別想好過!”

靳塬手按在車門開關上,從車窗看著兩人,隨時準備下車。

屈一猛地抬手,把章訴行甩出去一點距離:“又不是我讓你去貪汙學院款項的,”他把羽絨服褶皺隨意地拍好,眼神森冷,“我看我們倆之間,還是你比較不好過。”

靳塬望著章訴行的側影良久,見他氣急敗壞,臉色發紫,咬緊牙關瞪向學院大堂,直到屈一消失在拐角,靳塬眉頭蹙起,指節不自覺在方向盤上敲了敲。

屈一衝進院長辦公室前先遇見了老張,他連鞠了兩下躬:“我是不是有點晚了!”

“沒有,先不著急進去。”老張把他拉到辦公室,“院長還在和劉雨馨說話。”

屈一心下了然:“是章訴行的處罰出來了嗎?”

“嗯,”老張看他一眼,“你小子今天怎麽沒洗臉的樣子,我燒壺水,你去洗個臉。”

屈一還真沒洗臉,早上鬧鍾響的時候,被靳塬不知從什麽角度爬到他身上把鬧鍾給關了,等他再聽見,已經是十五分鍾以後的第三次重複鬧鈴了,哪有時洗臉,能準時到純屬靳塬車技感人。

老張按下開關,又順便把門合攏了,閑聊似的提起:“章訴行被革除學生會副會長了,會在全院通報批評,沒有記過,因為這件事還關係到他們班輔導員,所以還是稍微壓了一點,他貪汙學院的錢在放寒假前要全數繳上來,外加歸還學院給的助學金。”

屈一心想,難怪在樓下碰到章訴行的時候那麽一幅要吃人的樣子,這筆數額恐怕不是一個普通學生付得起的。

“不過我看這個孩子,”老張歎著氣搖搖頭,“我有點擔心他做出什麽極端的事情來,你最近和建國他們一塊兒走。”

屈一朝老張拱拱手:“老張有一顆七竅玲瓏心,牛逼。”

老張想拍他頭,見他亂糟糟的頭發:“去廁所把頭發也用水抓一下,一頭雞窩。”

屈一笑嘻嘻地往外跑,遇到趙默和邱思思,不大好意思地打了個招呼,一路衝進廁所。

他們仨整裝站在院長麵前,院長顯然是一早上不得安寧,有些疲憊:“先坐下吧,然後輪流報告。”

等他們仨都說完,院長才點點頭:“不錯,我從武藏野那邊收到的回函裏,導師也誇獎了你們的表現。”他在三人臉上看了一圈,目光最後落在屈一臉上,“你啊,最近可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啊。”

趙默和邱思思不約而同地笑了。

屈一尷尬地看著院長:“這……”

“你和那個打遊戲的是親戚?還是同學?”院長問。

“啊?”屈一努努唇,“院長也這麽八卦啊。”

院長笑了笑:“我就是好奇一下,我偶爾也會上論壇,這時代,還不許我們中年人趕潮流了嗎?”

趙默和邱思思猛吸一口氣,看向彼此的目光裏充滿了翻車的淒涼。

“我確實和靳塬認識,他是……我一個很好的朋友。”他還認真矯正了一遍院長的話,“靳塬不是打遊戲的,他那叫職業選手。”

院長放鬆地靠到椅背上:“隨便是啥吧,反正都是打遊戲,”他衝三人點頭,“把你們的文字報告和相關檔案交到學院就行了,恭喜你們武藏野交流完美結束。”

他們三人起身和院長告別,一出門趙默和邱思思就掏出手機:“快刪了快刪了快刪了……”

屈一笑的不行,先行離開,在電梯口碰到等著的劉雨馨。

他臉上的笑意還沒下去,於是便就著這個笑和她點了點頭:“你下去嗎?”

“嗯……”劉雨馨進了電梯,小心用眼角瞥著屈一,“你從日本回來了。”

屈一點頭。

電梯的字數越來越小,劉雨馨吸了口氣:“章訴行的事情……你聽說了嗎?”

屈一點頭:“剛聽我們班張老師說了些。”

“叮”,電梯到達一層。

屈一不大想和劉雨馨一起回宿舍,便借口:“我還打算去買點東西,就先走了。”

“我擔心他報複我,”劉雨馨站在他身後,“也擔心他報複你,你能和我在一塊兒嗎?”

屈一回過頭,看她臉上精致的妝容,抱歉地抬起手:“我很弱,連隻雞都拎不起來,”他笑了笑,“我可以出錢給你顧一個保鏢,如果你需要的話。”

劉雨馨愣在原地,屈一認真且誠懇:“你要是需要的話,托男生到我宿舍和我說一聲就好,我幫你聯係。”

他揮揮手:“那我先走了。”

“我是為了你才舉報他的!”劉雨馨在她身後不甘心地喊道。

屈一停住腳步,北風刮在剛洗完的臉上有點緊繃繃的,唇上也是一樣幹燥。

那天晚上雖然他燒的有點厲害,但劉雨馨說過的話他還是記得的,如果他不拒絕,今天拿著證據去學院舉報的人就是他,劉雨馨隻需要在她學生會會長的位置上看著這場劇烈變動就好。

他舔了舔唇:“我沒有請求過你去舉報他,”他微微彎了些嘴角,“但我很感謝你的正義。”

實在話不投機,屈一衝她點了點頭離開,繞到商店買了盒洪建國喜歡吃的費列羅回去。

然而門從裏麵鎖掉了。

他敲了敲:“誰在呀?”

“滾!今天你別想進來!”洪建國怒罵。

屈一笑的不行:“你好記仇啊!”

“你在門口磕頭我都不會給你開門!”洪建國說。

屈一左右看了一圈,靠在門縫上說:“你塬爹來了,在樓下,你開不開門,不開門我和他走了。”

“我還會信你的鬼話?”洪建國說。

屈一靠在牆邊:“那我走了。”

“你等等!塬爹真的在樓下?”洪建國問。

屈一:“我要進去還不簡單,你下午總要出門上課,我還進不去嗎。”

裏頭一陣窸窣,洪建國穿著羽絨服,但裏麵卻是一件單薄的塬爹應援服:“你穿的這是幹什麽……”

洪建國虔誠地抬頭:“朝聖。”

屈一咽了咽口水,飛速從門口閃進來,扒在床架上。

洪建國:“???”

“別朝了,你塬爹已經回宮了。”

洪建國退回兩步,伸腿把門一踢,身上的羽絨服如飛毯似的被一把扯下飛上了床,然後跑到屈一邊上,抱住他的腰往外扔:“你他媽給老子死出去!”

屈一死死摟住床架:“你這樣我要告訴老張了!啊啊!!你再撓我我就打電話給你塬爹告狀!”

免死金牌亮出來,洪建國鬆手,拉過屈一的凳子,坐在上麵:“你,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屈一伸出兩個手指,在桌上往下一跪:“是這樣的,塬爹,就是霸霸。”

洪建國脖子往前一伸:“再說一遍。”

“直播間的霸霸就是靳塬。”屈一小心翼翼道。

洪建國愣了一秒,眼睛沒有焦點地移動:“你的意思是,我和我塬爹,打過很多把遊戲?我們還說過話,我們還聊過天,我還給塬爹送過槍!”

“是……”

洪建國猛地站起來,把屈一嚇得往後一跳,他抓住屈一的肩:“會說話就多說一點!”

“是是是,你們一起玩遊戲,一起吃雞,還有還有……他還和你說過晚安,還叫過你洪醬!”屈一說,“你們已經是名義上的好朋友了!”

洪建國站在宿舍中間:“啊……老子圓滿了!”

屈一把費列羅塞到他手裏:“來一塊巧克力,人生將更圓滿。”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霸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