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別急方默明天就穿裙子
原以為不過是多等幾天,沒想到之後連續幾周,他們都沒能順利見上麵。
賀丞逸對自己老家的個別親戚一直都頭疼不已。這些年鄉裏間到城市發展的年輕人不少,隻是大多生活都不如他安逸穩定。在那些人看來,他怎麽說也是個“老板”了。
總有些人不把自己當外人,愛占便宜。前陣子他表姑一家來住了一陣,回去以後一通誇,於是才沒過多久,便又有人不請自來。
平日也就罷了,非得選他和鄒瞬約好的那天過來,還隻提前一天才知會。
鄒瞬在電話裏的語調聽起來很平靜。賀丞逸原本想好了一堆話要哄他,全沒用上。
“沒關係,有事也沒辦法,以後再說吧。”鄒瞬說。
“那下周末可以嗎,”賀丞逸問,“我們下周末還是老時間……”
“下周都下映了吧,”鄒瞬說,“要不就算了。”
賀丞逸不想算了,他很想他。已經將近半個月沒有見過麵,簡直像是整個人缺了一塊,哪兒都不對勁。遙想學生時代,他在熱戀中都不曾有過這樣的熱情。
“說好了要請你看電影,總不能食言,”賀丞逸說,“下周我們可以看別的。”
鄒瞬安靜了一會兒後才答道:“哦,那好吧。”
等掛了電話,他又發來消息。
“你上次就食言了,你到現在都沒有給我看過你女朋友的照片。”
賀丞逸回複,“我沒有女朋友。”
“相親認識,每周見麵約會,四舍五入就是在談戀愛了。”鄒瞬對他強調。
賀丞逸看著那樣消息,心想,那像我們這樣,四舍五入又算什麽呢。
他們幾乎每天都會聯絡。
鄒瞬喜歡發消息,賀丞逸喜歡打電話。比起文字,他期望能直接聽到鄒瞬的聲音。從鄒瞬的語氣中,也更容易能捕捉到他的真實情緒。
所以,當鄒瞬的態度變得冷淡,賀丞逸很快就發現了。
照顧不懂分寸的親戚是一件令人心力交瘁的事情。
他的大伯拖家帶口,來了整整六個人,一間客房根本住不下。賀丞逸提出出錢讓他們住附近的酒店,他們卻非說沒必要浪費這些錢,仿佛住在人家裏就能少欠點人情。兩位老人隻是衛生習慣差一些,堂兄堂嫂也還算是本分。可那兩個今年剛滿六歲的雙胞胎侄子,就隻能用噩夢來形容了。
小孩子在鄉下野慣了,在這兒也不消停,所經之處一片狼藉。
賀丞逸每天伺候這一家子,苦不堪言,累得抽不出閑心再顧其他。等終於把他們都送走,才回過神來已經好幾天沒跟鄒瞬聯係過了。
鄒瞬以往每天都會給他發消息。這幾天他沒打電話過去,消息竟也沒有了。
當賀丞逸又一次打通他的電話,得到的答複是,“我以為你很忙。”
鄒瞬還問他:“找我有事嗎?”
賀丞逸找他從來就是沒事的,無非是想他了。
“……跟你確認一下,後天還是之前說好的時間對吧?”
鄒瞬應了一聲,接著又問道:“你這次不會有事了吧?”
“不會了不會了,”賀丞逸長長地舒了口氣,“我到時候來接你。”
卻不想當天上午,他才剛上路沒多久,就接到了一個噩耗。
他的一位店長打來電話,說出事了。店裏新裝的一個架子突然倒了下來,砸到了顧客。現在人暈了,他們已經叫了120。
賀丞逸趕緊轉向趕過去。到的時候受傷的客人已經被帶走了,現場又是一片狼藉。
“好好的怎麽會倒下來呢,”賀丞逸納悶,“是沒裝好還是有人碰到了?”
店長皺著眉頭:“我懷疑……會不會是你前幾天帶來的那兩個小孩子……”
她這麽一說,賀丞逸立刻明白了。他大伯一家無論如何都要來他的店裏看看。兩個小朋友在這兒也不消停,大呼小叫的。中間不知為何突然安靜了一陣,躲在櫃子附近交頭接耳。賀丞逸當時隻覺鬆了口氣,現在想想,估計是他們偷偷卸了點什麽東西。
“那被砸到的人沒事吧?”
店長表情尷尬:“……不好說。而且那個人,店長你見過。”
“是熟客?”賀丞逸問。
“算是熟客吧……”店長笑容勉強。
趕去醫院的路上,賀丞逸才想起來要給鄒瞬打個電話。
他原本想說,我臨時有點事,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辦完,順利的話過幾個小時還是能趕來的。才剛說了開頭,就被鄒瞬打斷了。
“哦,沒關係,你忙你的,”鄒瞬說,“正好默默找我吃飯,我就不出去了,你也別過來了。”
“那好吧,下次……”
鄒瞬又一次打斷他。
“你不用勉強自己非得答應我些什麽,”他說,“沒必要,我又不是找不到人陪。”
賀丞逸原本想說不勉強,聽到他的後半句,又說不出話了。
“還有事嗎?”鄒瞬又問。
“沒事,”賀丞逸說,“我晚點再給你打電話。”
進了急診室,很快就找到了那位“熟客”。
對方一見著他,非常誇張地翻了個白眼,一副沒好氣地模樣。
見他這般表情,賀丞逸倒是能放下心來。看來是沒什麽大問題了。這年輕人如今就算表現得再凶悍不好惹,看在賀丞逸眼裏,也缺乏威懾力。
他不可避免的在看到此人的一瞬間,腦中反複出現鄒瞬的評價。這個看起來凶巴巴的年輕人,有三個蛋。誰還嚴肅的起來。
三蛋青年時不時會來他店裏轉轉。每次都點一杯咖啡,正常消費,也不惹事,也不方便趕客。店長說,他最早會追問鄒瞬是不是真的辭職了,現在每次來都隻問“你們老板被甩了嗎”。
一種奇怪的執念。
賀丞逸看著他,耐心地說道:“一切費用我會負責。除此之外……”
“不用,”對方打斷了他,“你上次也沒讓我賠,我不占你便宜。又沒大礙。”
“這是兩回事。”賀丞逸說。
對方並不理會他,問道:“鄒瞬還和你在一起嗎?”
賀丞逸表情一僵。
對方見狀,立刻笑了起來:“我就知道,這傻逼就是這德行。”
三蛋青年默認賀丞逸已經被甩,對待他的態度友善了許多,言語間喜氣洋洋。
“你也別太放在心上,他對誰都一樣。這人沒長良心。”
賀丞逸並不想跟他聊這些。
除了鄒瞬的負麵評價外,賀丞逸在見到他時心裏還會在意一些別的事。他知道這兩個人僅有的那一次並不順利,還未開始就已經結束。可他依舊會下意識地去向,這個人見過鄒瞬的身體。
賀丞逸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點低級,卻又無法忽視自己心中那份隱隱的嫉妒。
“他跟誰都長久不了,”那人全然不知他的心思,腦袋纏著紗布依舊笑容滿麵,“喜歡上他你就自認倒黴吧。”
賀丞逸心想,他原本以為自己至少能以另一種身份長久地呆在鄒瞬身邊。現在看來,好像也不行。
鄒瞬看出來了吧。他對他的心意如此明顯,無法掩飾。
這個沒良心的小家夥或許一度也對他有過些興趣,隻可惜,那已經快要成為過去式。
賀丞逸看得出來,鄒瞬對他的態度逐漸敷衍。
他的預感不幸應驗了。
鄒瞬不再主動給他發消息,電話中也總是一副缺乏興致的模樣。賀丞逸不是臉皮那麽厚的人,幾次以後,便也不再每天給他打電話了。
就這麽過了一陣,賀丞逸回過神來,才發現他跟鄒瞬已經很久沒有聯絡。
當他鼓起勇氣又一次撥打鄒瞬的電話,竟是無人接聽。試著發了消息,也是石沉大海。
賀丞逸在失落之餘,忍不住擔心了起來。
在惴惴不安中度過了幾天後,他終於還是一時衝動,跑去了鄒瞬的學校。
他在那兒見到了方默。
方默和一個高個子男生一起站在宿舍樓下,看起來相當親昵。賀丞逸猜測,那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許熙然了。
賀丞逸在與方默對話間下意識注意了幾眼。那高個子男生一副很累的模樣,臉上全是汗,喘個不停。賀丞逸衝他露出禮貌性的笑容,他便也趕緊站直了身子咧開了嘴。確實是個挺帥氣的小夥子,可與鄒瞬當初那番天花亂墜的形容卻有不小的差距。
明明是初次見麵,賀丞逸卻已經對他了解不少。鄒瞬以前太愛跟他聊天了,什麽話都說,半點不藏著。賀丞逸甚至知道麵前這兩個人應該是在網絡上認識的,方默為了接近許熙然假裝自己也是一個直男。
這感覺很神奇。許熙然對他一無所知,但他卻知道與許熙然有關的、許熙然自己並不知道的秘密。
他身邊的這個男生,他的好兄弟,偷偷喜歡他。
賀丞逸想,還是暫時別知道為好。
單戀被過早發現不是一件好事。這是賀丞逸最近才剛長的教訓。希望方默能小心一點,把這份心意努力藏起來。
別像他這樣,表現得太過,討人嫌。
鄒瞬沒事,隻是不想理他罷了。
賀丞逸對自己說,這姑且也算是一個好消息。
鄒瞬坐在咖啡店的角落,看著窗外發呆。
麵前,一個溫和儒雅風度翩翩的成年男性正在用柔和的語調同他閑聊。鄒瞬聽了個大概,隨口附和。
他沒法專心。
不遠處,坐著兩個熟人,正趴在桌子上交頭接耳。氣氛好得過分,讓人看著心煩,又忍不住好笑。
鄒瞬忍不住羨慕。他也曾經有過這樣的時光。要是自己不那麽貪心,不奢求跟進一步,是不是就能一直保持下去呢。
“你不喜歡咖啡嗎?”麵前的徐教授問道。
鄒瞬猛地回過神來:“不喜歡什麽?”
“咖啡,”徐教授說,“我是不是不該約在這兒?”
“怎麽會,我挺喜歡的,”鄒瞬衝他笑了笑,接著低下頭看向麵前的杯子,“我還會泡呢。”
他說完,又抬起頭來:“我說的會不是速溶咖啡那種,也不是用咖啡機。我會烘咖啡豆,還會磨,會自己濾。……雖然,不太熟練。對了,我還會打奶泡,做最簡單的那種拉花。”
“可算是願意跟我說話了。”徐教授苦笑著搖了搖頭。
鄒瞬一愣:“對不起,我……”
“我還以為是我其貌不揚,把你嚇到了。”
“沒有的事,”鄒瞬有些尷尬地搖了搖頭,再次看向麵前的咖啡杯,“你挺帥的。”
風度翩翩,充滿魅力,言談得體。理應是他最喜歡的類型。沒什麽不好的,隻是跟他想象中不一樣罷了。
他腦中期待著的那個形象,過於具體了。活該會失望。
“那你應該是很喜歡咖啡了?”徐教授又問。
“……其實,一般,”鄒瞬說,“我以前喜歡的人開咖啡店,愛屋及烏罷了。”
徐教授聞言愣了一下,接著點了點頭。
“那些都是我跟他學的。”鄒瞬又說。
“是個什麽樣的人?”徐教授問。
鄒瞬想了很久,答道:“挺討厭的。”
徐教授聞言笑了起來,問道:“那你為什麽喜歡他?”
“他有很多優點,很多讓我覺得特別好的地方,”鄒瞬用勺子輕輕地在咖啡杯裏攪動,“但他不喜歡我。他要交女朋友,未來會結婚。所以越是好,就越是討厭。”
空氣沉默了片刻,隻剩下勺子與咖啡杯碰撞的輕微聲響。
“也許%我能讓你變得不再那麽討厭他。”徐教授看著他。
鄒瞬抬起頭來。
“你以前從來沒和我說過這些,”徐教授說,“現在願意開口,應該算是一個好的開始吧?”
鄒瞬看著他,張了張嘴,卻不知該書哦些什麽才好。
“那隻是你曾經喜歡的人罷了,對嗎?”徐教授說。
鄒瞬終於垂下了視線:“……嗯。”
“但你覺得我不是那個人。”徐教授又說。
鄒瞬搖頭,然後小聲說道:“對不起。”
根本沒有所謂的“那個人”。他也不想要“那個人”。
他明明不想繼續喜歡賀丞逸了,可偏偏又舍不得這份感情就此消失。或許是因為他對賀丞逸的喜歡在他的身體中占據了過於龐大的部分,變得與他密不可分。強行抽離,仿佛在切割一部分的自己。
無論保留與否,都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