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你們拿的劇本不一樣
賀丞逸的手藝確實很不錯。
鄒瞬捧著碗，心猿意馬。他感到幸福，也感到忐忑。等吃完了飯，他們再休息一會兒，聊聊天，是不是就該去洗個澡，然後上床睡覺了？
他在來之前覺得那樣不好，現在卻又期待起來了。
“對了，剛才跟你說的，”賀丞逸在手機上劃拉了幾下，轉過屏幕給他看，“新定做的餐桌，好看嗎？”
鄒瞬認真看過後麵露驚喜：“好看，比現在的好看多了！但是會不會和現在的整體風格有點不搭呀？”
“嗯，”賀丞逸說，“所以我打算幹脆重新裝修一下。”
鄒瞬驚訝：“那要停業？”
“停半個月左右吧，”賀丞逸說，“稍微改一改。你不用擔心，到時候還是會……”
鄒瞬沒反應過來：“啊？我怎麽？”
“薪水還是按照正常排班給你算，”賀丞逸說，“因為是我們這邊的問題。”
鄒瞬這才反應過來，賀丞逸是怕他沒了收入，沒法生活。
他心頭一暖，便不好意思繼續瞞著了。他不傻，看得出來賀丞逸對他的那份偏愛。既然如此，也就沒必要再靠打工強行維係兩人之間的關係。
“不用的，我現在不缺錢了，還沒辭職隻是單純覺得在這兒上班很開心，”他說，“我家裏給我生活費了。”
賀丞逸麵露欣喜之色：“已經和好了？”
“那倒沒有，錢是我姥爺和姥姥給的，”鄒瞬說，“他們不喜歡我爸，所以平時不怎麽跟我們家聯係。之前不知道這些事。”
賀丞逸聞言點了點頭，並未多問。
“還有，我下學期要搬到另一個校區去了，到時候交通挺不方便的。”鄒瞬又說。
“那……”
“你得重新招人了。”鄒瞬說。
賀丞逸點了點頭，沒出聲。
餐桌上安靜了片刻，鄒瞬心跳逐漸加速。
“老板，”他鼓起勇氣，卻依舊說得拐彎抹角，“你做菜真的很好吃。”
賀丞逸笑了：“那你就常來。”
鄒瞬心潮澎湃。
但很快，就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晚飯過後，賀丞逸收拾完了碗筷，又跟他閑聊了一會兒。正當鄒瞬心裏琢磨著是不是該去洗個澡了，卻見賀丞逸站起身來，從衣帽架上取下了他的外套。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他說。
鄒瞬懵了。
他原本已經在暢想，若之後能經常像這樣休息日裏在家見麵，一起做飯一起吃，吃完留宿，那四舍五入就算是建立了戀愛關係。
可現在，其中最關鍵的一環被賀丞逸毫不留情地哢嚓了。
難以置信，賀丞逸對他沒那種想法。他特地把他叫來，真的隻是為了傳授半吊子的拉花技巧，再順道給他做頓飯。
直到上了車，鄒瞬都回不過神來。
“那你暑假的時候住在哪兒？”賀丞逸問。
“去找我姥爺，”鄒瞬說，“他們前些年去國外定居了，上次聯係的時候說想我，所以我答應了要去看他們。”
賀丞逸點頭：“挺好的。”
方默在此時又發來消息，問他一直不理人莫非酣戰至今。
鄒瞬哭笑不得，回複，“你猜錯了，我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又是你那個朋友？”賀丞逸問。
“嗯，”鄒瞬把手機塞回口袋裏，“那個……老板啊……”
“怎麽？”
“既然我到暑假就不能來打工了，那以後是不是就不能叫你老板了？”
趁著紅燈，賀丞逸側過頭看了他一眼：“你可別管我叫大叔啊。”
“怎麽會，”鄒瞬搖頭，“你還很年輕呢！”
賀丞逸問：“你今年才十九吧？”
“嗯，”鄒瞬點頭，接著糾正，“是已經十九了。”
“那我比你大整整十四歲，”賀丞逸笑著長歎了口氣，“本來也以為自己還年輕，跟你呆在一塊兒，才知道不一樣。”
“等一下，”鄒瞬驚訝，“我以為你最多才三十，你看起來很年輕啊！”
“不覺得我說話老氣橫秋嗎？”賀丞逸自嘲道，“還總愛說教。都是上了年紀才得的病。”
“不啊，那叫成熟，”鄒瞬說，“更何況說教也要分類型的。有些中年大叔，對著你滔滔不絕，其實都是在炫耀自己，想表達自己多能耐，姿態很高，聽眾是誰一點也不重要。那種油膩的要命，和你完全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
“你為我好，”鄒瞬說，“我愛聽你說話。”
賀丞逸沒說話。
“你就像是我的……我的……”鄒瞬歪著頭琢磨。
“老爸？”賀丞逸皺眉。
“沒有，我爸才不會對我那麽耐心，還不如我姥爺。”
“……”賀丞逸眉頭皺得更深了。
“我也沒有哥哥，”鄒瞬試探著說道，“要是有，應該就是你這種感覺吧？”
賀丞逸不再皺眉，卻也沒回話。
車又向前行駛了一陣，車廂裏安安靜靜的。
眼看學校就快到了，鄒瞬終於小心翼翼開口：“……哥？”
“嗯？”
賀丞逸應得特別自然。
鄒瞬搖了搖頭：“沒什麽事。”
他小心地縮在位置上，把頭壓得低低的，偷笑。
“那你們現在到底算是什麽關係？”方默問。
“我覺得他應該是對我有點意思的吧……”鄒瞬扭扭捏捏的。
“我也覺得，”方默深以為然，“總不能是想發泄父愛對吧。”
鄒瞬皺眉：“他也沒有那麽老。”
“那他知道你什麽想法嗎？”
“多少也該知道一點吧，”鄒瞬想了會兒，“我是不是再表現得更明顯一點比較好？”
方默慫恿他：“試試，看看他什麽反應。”
隻可惜，一直到暑假來臨，都沒找到機會。
臨近期末，時間變得緊張，抽不出太多空閑去打工。賀丞逸又要為了幾家店的裝修忙碌。就算在店裏遇上了，也沒太多說話機會。
所幸他們已經交換了聯係方式，平日裏時不時會發點消息，偶爾還會打個電話。
鄒瞬以前最討厭跟人玩曖昧，覺得浪費時間，毫無樂趣可言，如今卻是沉迷不已，樂不思蜀。
他樂顛顛地跟賀丞逸分享生活中一切雞毛蒜皮。
今天熱死了，食堂的油麥菜好鹹沒有你上次做的好吃，考卷上居然印了一個錯別字，學校超市進貨了很好喝的蘇打氣泡水，下巴上長了個閉口笑起來好痛，你看這是我們隔壁宿舍種的仙人球它開花了。
賀丞逸通常會很快回複。
他叮囑他，天熱不要一下子喝太多冰的東西，沒胃口也要記得吃飯，複習別熬夜注意休息，小心別紮破手。
鄒瞬拿去給方默看，方默說，像我媽似的。
鄒瞬又問，他看起來喜不喜歡我？
方默卻潑他涼水。他說，我懷疑這個人是看同齡人都結婚生子了，一腔父愛無處宣泄，在利用你。
鄒瞬默認方默是開玩笑。
再怎麽看，他跟賀丞逸都隻差那一層窗戶紙了。他想主動捅破，心裏又有些許猶豫。太在乎，人就會變得膽小。
至少現在還很開心。萬一表白被拒絕，那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鄒瞬舍不得，邁不開這一步。
放假以後他去姥爺家住了一個半月。有時差，跟賀丞逸的聯係變得斷斷續續的。發出去的消息通常要過上很久才會收到回複。
每天想得慌。
最終，他做下了一個不孝的決定，改簽了機票提前回國了。
自從跟父母鬧翻，他在這座城市就沒有了家。大三換校區，宿舍暫時也住不了。好在手頭寬裕，可以住酒店不心疼。
鄒瞬落地後睡了一覺，半夜醒來假裝自己還在時差，給賀丞逸發消息，問他今天會不會去店裏。
咖啡店正在裝修，他得時常跑去看。
第二天早上得到了肯定的答複。鄒瞬把自己收拾了一番，興衝衝跑去見他。
到的時候賀丞逸正在站在門口附近跟店長閑聊。
店裏內部陳設變化不小，鄒瞬一眼看過去卻沒什麽驚喜感。這段時間賀丞逸時不時拍照給他看進展，全透光了，不新鮮。
“小鄒你怎麽來啦，”店長十分驚訝，“我聽說你……”
“我回來啦！”鄒瞬笑嘻嘻蹦過去，視線始終落在賀丞逸臉上，“路過，來看看你們。”
將近兩個月不見，賀丞逸幾乎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他熟悉的模樣。同樣不新鮮，卻令人欣喜。
賀丞逸也看著他，卻不說話。他的神情最初有幾分驚訝，之後便一直在笑。
店長很熱情，拉著鄒瞬沒完沒了嘮個不停。賀丞逸在一旁站了五分鍾，終於忍不住開口，讓她去廚房看看工人進度。
隻剩下單獨兩個人，鄒瞬仰著臉衝著他笑。
“我本來想來接你的。”賀丞逸說。
“驚喜嗎？”鄒瞬嘚瑟。
賀丞逸點頭，接著問他：“有地方住嗎？”
“有，”鄒瞬說，“離你家還挺近的。”
“晚上一起吃飯？”賀丞逸問。
鄒瞬立即點頭。
“但家裏沒準備。”賀丞逸又說。
“那就隨便找個地方，”鄒瞬有點亢奮，“我請你好不好？”
賀丞逸還未開口，不遠處傳來了店長的聲音。
“裏麵在休息呢，”店長笑容滿麵走了過來，“一點半才開工，還有十分鍾。”
然後她又拉著鄒瞬聊天。
鄒瞬時不時偷偷看賀丞逸一眼，發現賀丞逸也一直在看他，臉上寫滿了無奈。
場麵尷尬，鄒瞬心裏卻隱約冒出幾分滿足感。
他想，這算不算是在旁人眼皮底下眉來眼去。他跟賀丞逸之間專屬的心照不宣的小秘密，多麽令人歡喜。
“對了對了，”店長說著突然想起了什麽，回頭看向賀丞逸，“小鄒突然過來，害我說到一半給忘記了。上次小吳看見的那個，到底是不是老板娘啊？”
話音落下，無人應答，一片安靜。
賀丞逸又看向了鄒瞬。
“……什麽老板娘啊？”鄒瞬呆滯地問道。
“不是，”賀丞逸搖頭，“那個是……”
他遲疑了片刻，像是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描述。
“定在那麽高檔的地方，還單獨兩個人，”店長笑嘻嘻，“不是約會是什麽？小吳說你女朋友長得可漂亮了，什麽時候帶來給我們看看？”
鄒瞬腦子嗡嗡作響：“女朋友？”
“隻是認識一下，”賀丞逸說，“不是女朋友。”
“相親啊？”店長問。
賀丞逸明顯很尷尬：“……算是吧。”
店長興致勃勃，還想繼續開口，卻被打斷了。”
“對了，你去跟他們說一下，休息室的那個架子我還是打算裝回來，”賀丞逸伸手往廚房的方向指，“還有，開工之前把材料再對一下，看看還缺不缺。”
店長沒轍，悻悻走了。
現場又隻留下兩個人。
“挺好嘛，”鄒瞬說，“有照片嗎？”
賀丞逸看著他，搖頭：“沒有。”
“到底是有多漂亮？”鄒瞬又問。
“家裏逼著去的，”賀丞逸答非所問，“走個過場罷了。有照片也已經刪了。”
鄒瞬緊繃著的心口終於略微放鬆下來。
知道沒有後續，他有恃無恐，暗暗舒了口氣後重新露出笑容。
“那多可惜啊，不是說很漂亮麽。”
他這話多少帶了幾分撒嬌的意味。他想聽賀丞逸說，再漂亮也不喜歡，因為已經心有所屬。
他需要一點點暗示，一點點肯定，讓他有勇氣義無反顧越過那道坎。
可賀丞逸卻隻是笑了笑，並未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