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相愛和相處
一直到第二天見了麵，兩人間氣氛依舊有幾分尷尬。
前一天晚上，許熙然主動給方默發過消息。內容毫無新意，無非還是“在幹嘛呢”之類的沒話找話。方默雖然回複了，但態度比之平日要冷淡許多。他以往就算不說“正在想你”，至少也會在報告完畢自己的動向後回問一句“你呢”。之後，兩人肯定得甜蜜蜜聊上一陣，不過癮再撥個電話。
昨晚，他隔了很久才搭理許熙然，說，“我要睡了”。
許熙然對他說，“晚安”。
對話就此徹底終結。
方默一陣內傷。他也不是非要跟許熙然鬧別扭。可既然是許熙然做錯了事，解釋完畢之後至少也該有一句正式的“對不起”吧？他都明明白白把“我不高興”說出來了，許熙然就不能說一句“我錯了”嗎。
方默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下次還敢，可這點態度總歸要有吧。就這麽當作無事發生，連哄都不哄一句隻知道裝死，未免太過分了。
方默氣了一整夜，第二天到了點還是去了許熙然的考場外接人。
他們昨天在鬧別扭前就說好的，等考完了先一起去考場附近的拉麵店吃午飯，吃完了再回去取行李。既然沒提過有變動，那就得守信用。
許熙然一見著他立刻笑容滿麵跑了過來。但很快，他就察覺到了方默完全有別於以往的冷淡態度，於是也變得安靜且拘謹起來。
兩人沉默地來到拉麵店，沉默地排隊取號，麵對麵沉默地吸麵條。
許熙然心裏憋得慌。他昨晚又沒睡好。
自己做了莽撞不合時宜的事，確實是有錯在先。可做都做了，又沒法倒流時光挽回補救，該解釋的也都解釋了，方默還憋著氣不跟他好好說話，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除了愧疚，他心裏多少有點鬱悶。方默居然生他的氣了，氣了一整晚都沒消。兩人相識那麽久，這還是頭一回。方默一貫遷就縱容他，竟也被他惹毛，可見這次確實做得過分。可既然從來都遷就縱容，為什麽這次就不能也通融一下呢。至少也黃牌一次再出紅牌吧，一點過渡都沒有，他要怎麽知道方默其實討厭這樣。再說他也不是故意的嘛，都知道錯了。
他自我檢討是不是被這份縱容給寵壞了。兩人確認了關係以後，他故意欺負過方默太多次，對方默紅著眼眶眼淚啪嗒啪嗒掉的模樣欲罷不能。方默哭完了從不和他計較，他就得寸進尺。
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許熙然想著想著，突然就有些難過。他肯定是觸壁了，方默對他的喜歡支撐不了更多的包容了。再為所欲為，可能就要被甩了。
他看著麵前低頭吃麵並不看他的方默，心裏暗暗著急，也不知該如何挽回。
方默吃完了最後一口麵，抬起頭，發現許熙然正在看他。
“……看什麽啊。”他說著，故意扭過了頭。
接著，他才剛放下的手就被對麵的人從桌子底下拉住了。
“我保證，以後不會再打擾你打電話了。”許熙然拉著他的手，小聲說道。
方默心想，啥玩意兒，這是重點嗎？他才不介意跟許熙然玩些糟糕的東西，他就是氣他在知道自己不高興以後不道歉不哄著還狡辯，之後又企圖裝死蒙混過關。
明明白白說一聲對不起是不是能要了他的命。
氣歸氣，此刻看他明顯示好，方默的心還是瞬間軟了大半。
“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在跟家裏打電話，”許熙然一臉認真地看著他，反複強調一些昨天已經說過的廢話，“我以前隻知道你給鄒瞬設置了這個音樂，才會先入為主。其實我本來也隻是想逗你一下的，沒打算真的要……”
“行了行了，”方默臉都紅了，“都聽過了，說點新鮮的。”
許熙然認真思考，然後胸有成竹開口：“你的屁股是圓的。”
“……”
“我說尖的隻是一個比喻嘛。你瘦，坐下來的時候骨頭咯在我腿上，加上你的體重……雖然你瘦但好歹也快一米八了是不是。但我沒有不喜歡你坐在我身上，隻是想開個玩笑罷了。要是不好笑我以後不說這種話了。”
方默聽得又好氣又好笑，直搖頭，說不出話。
“你要是喜歡坐，那我去努力健身練練腿嘛，”許熙然小心地看著他，手在桌子底下拉著他晃啊晃，“以後你想坐多久坐多久。”
方默最後還是笑了出來。都什麽亂七八糟的，一個重點都抓不到，竟也挺討人喜歡的。
許熙然見狀立刻閉上了嘴，麵露喜色，看向方默的眼神中帶著明顯的期待。
方默決定再給他一個台階，別別扭扭暗示：“別檢討了，你就沒有什麽別的話想跟我說的嗎？”
隻要他開口說一句對不起，方默就會立刻告訴他沒關係。
許熙然聞言遲疑了一會兒，才問道：“可以說嗎？”
方默心裏頓時就有不好的預感。他皺起眉頭：“……你想說什麽？”
許熙然舔了舔嘴唇，一本正經地開口：“我不想跟其他人用同一個來電提示音。”
“……”
“不行就算了，”見他頓時僵硬，許熙然撇了撇嘴，扭過頭去，“我也不勉強你。”
不過幾秒後，他又小聲嘀咕起來：“可是這也不是什麽很有難度的事情吧？”
說完，他再次看向方默，很快麵露驚詫：“你怎麽又不高興啦？”
方默心想：我cao。
他還想：他媽的。
強忍了一會兒，他深吸一口氣，然後想：FUCK。
許熙然想不明白了，設置一個單獨的手機鈴聲到底是有多困難多令人為難。
他以前光知道方默給鄒瞬設置了單獨的鈴聲，心裏多少有幾分吃味，但並未多想。昨天發現原來被分進了同一個群組後，他心思就有些活絡。好朋友和男朋友，總該有些區別吧。想要在戀人麵前變得更特別一點，有什麽錯呢？這明明可以是一件很甜的事情，也沒有任何成本，為什麽方默就那麽不願意？
以前沒這份意識也就罷了，現在自己明確提出了，還不肯，多過分。許熙然認為方默這種表現無疑是一種直男病，就算彎了也改不了。
兩人肩並著肩往宿舍樓走，氣氛變得更壓抑了。
方默板著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許熙然心裏也有幾分芥蒂，一路上誰都沒主動開口。
一直到上到三樓必須分開了，許熙然見方默一聲不吭氣呼呼往宿舍衝，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我拿好東西過來找你，很快的。”
方默背對著他，語氣平板無波：“哦。”
和傻子談戀愛早晚會被氣死。
方默回到寢室，一屁股坐在**，半天沒動彈。
趁著上午許熙然考試，他已經把行李都整理完畢了。反正過完寒假就得回來，必須帶回去的東西不多，重的已經提前發了快遞，剩下的還不滿一個背包。
按照最早的計劃，他昨晚根本沒打算回自己的寢室睡。那次以後他們總共也沒親熱過幾次，回家前不被打擾的最後一夜本該無比美好，如今徹底泡湯了，罪魁禍首還完全意識不到問題所在。
經過今天一頓雞同鴨講，方默如今連怎麽跟他係統地解釋一下自己到底在不爽些什麽都已經理不清思路了。許熙然這人混蛋的地方太多了，哪兒都值得他氣一氣。
歸根結底，就是許熙然笨蛋。
正想著，手機又響了，是他特殊分組的鈴聲。方默趕緊拿出來看，是家裏打來的。
方默上次回家已經是個把月前的事情了，父母想得慌，知道他今天回來便迫不及待，來問到哪兒了，有沒有上車。
等掛了電話，方默有些別別扭扭地想著，早知道就不留在學校裏陪這個氣人的家夥了，提前幾天回去讓爸媽開心一下不好麽。
他盯著手機發了會兒呆，又想到，親近的人都用同一種鈴聲果然是有弊端的，剛才還以為是許熙然打來的呢。
他戳開了聯絡簿，找到了許熙然的名字，點擊設置。琢磨了一會兒該給自己的男朋友挑個什麽樣的特殊鈴聲比較好。在手機音樂庫裏拉了一陣，他猛地從**站起來。不對啊，這樣豈不是自己先服軟了？許熙然至今都沒跟他說過一句對不起，憑什麽要他先低頭。
方默氣哼哼在房間裏轉了兩圈，房門被敲響了。
兩人又一言不發往車站走。
方默時不時偷看一眼身邊的許熙然。這個傻子一臉鬱悶，情緒低落，整個人都顯得喪氣。他背上那個包明明不大，身子卻被壓得有點垮。
看多了，方默心不由得就軟了。許熙然多不要臉，做錯了事不道歉還好意思對他提要求，本來是很氣人的。可想到他竟然因為自己沒給他設置一個單獨的鈴聲就鬱悶成這樣，竟又覺得有幾分可愛。
方默猶豫了一會兒，突然恍惚起來。
若是幾個月前，許熙然說想要一個單獨的手機鈴聲，自己一定受寵若驚，不僅光速為他設置，還願意任由他隨意選擇曲目，哪怕是宅氣四溢的二次元歌曲也咬牙忍耐。
哪怕許熙然從未察覺，當初的方默在他麵前就是如此無條件的遷就。為了能被他喜歡，方默做了太多太多的事。
現在他成功了，成功過頭了，已經能肆無忌憚對著許熙然耍脾氣了。
方默心想，我是不是飄了。
都怪許熙然，對他的喜歡太多太明顯了，才讓他有恃無恐。
這麽一想，又不是很想繼續跟許熙然鬧別扭了。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這家夥傻。要是自己認真地跟他說，我希望你在做錯事以後能老老實實說一句對不起，他應該是願意的吧？
正想著，身邊一直喪喪的許熙然突然開口：“我剛才給你設置了一個單獨的提示鈴聲。”
“……”
空氣再次變得沉默，兩人繼續安靜地向前走。
方默心想，不好了，傻過頭了，開始變得可愛起來了。
他又微微側過頭去偷看，發現許熙然也在偷看他。捕捉到彼此的視線後，誰都沒有閃躲。他們無言對視了幾秒，一同笑了起來。
方默去勾許熙然的手指，立刻就被許熙然反過來逮住，把手指插進了他的指縫之間。
方默低著頭笑著走了幾步，問道：“那你想要什麽音樂？”
“都行，”許熙然說，“我很好說話。”
方默又問：“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昨天為什麽不高興？我不要聽你那套解釋。”
許熙然沉默了一會兒，試探性地開口：“因為我總是欺負你？”
方默意識到自己找了個麻煩。
若是否認，仿佛在說“我好喜歡被你欺負”。他確實喜歡，但這光天化日的，讓人怎麽承認。
他不吭聲，許熙然以為是默認了，便說道：“我改啊。”
這可使不得。方默急了。
“不用啊，”他說，“你保持最自然的樣子就好了。”
“可是你生我氣的時候不理我，板著臉看我，我很難過。”許熙然說。
方默一下子咬住了嘴唇。他變得暈暈乎乎的，很想立刻抱著身邊的人用力親一口。
可惜不方便。他們在說話間已經走到了車站。臨近假期，學校裏逐漸冷清，車站卻依舊熱鬧。站台上排了長長的隊。兩個男生十指相扣已經很引人注目了，方默不想再吸引不必要的眼球。
“我不高興不是因為那個。”他說。
許熙然方才的話語如此坦誠，方默認為自己也不該再別扭下去了。
“那是什麽？”許熙然說，“其實你不喜歡我總是弄你那裏？”
“你方向就不對，”方默好氣又好笑：“你昨天就知道我不高興了對吧？”
許熙然謹慎地點頭。
方默又說：“是不是也覺得自己做得過分了？”
許熙然抿著嘴唇皺著眉，再次點頭。
“那你應該跟我說什麽？”方默問。
他心裏隱隱有些羞恥。真的說出口以後，才發現這理由如此矯情。許熙然可能會笑他，還可能會傻了吧唧說點兒讓他再次冒火的話。
但方默有點兒倔，就是想聽他說一聲對不起。說了就原諒他，不說就繼續鬧他。許熙然喜歡他，他可以鬧。
許熙然聞言陷入了沉思。過了片刻，沒有開口，臉卻紅了，神情也跟著變得嚴肅且緊張起來。
方默心中又有不好的預感。
他屏著呼吸，忐忑地看著麵前的人一臉鄭重地張開了嘴。
許熙然說：“老婆我愛你。”
方默傻站在原地，連眼睛都忘了眨。
“別氣了。”許熙然又說。
方默心想，算了，原諒他了。
然後他低下頭，笑了起來，肩膀直抖。笑了一會兒，許熙然突然鬆開了他的手。
緊接著，他的臉便被捧住了。方默愣愣地抬起頭，迎接他的是一個輕柔的吻。
印在他的嘴唇上。
方默的腦袋嗡一下便炸了。
他想，現在隊伍前後的、周圍的所有人肯定都在看他們了。
……管他們呢。
方默也抬起手臂，摟住了許熙然的後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