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他親了嗎?
偷偷暗戀了很久的人好像對自己也有意思,這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
方默躺在**,滾來滾去,完全睡不著。
他想,會不會是我多想了呢。然後又想,應該不是我多想了吧。兩種念頭在他的腦子裏被攪在一起,一圈一圈轉悠。他拉起被子捂住頭,又拉下被子深呼吸,然後身體也繼續轉啊轉,沒完沒了的翻身。
所有暗示都有回應,一切反饋都比期待中更好,許熙然好像也對他們的關係有不一樣的期待。
許熙然好像喜歡我。
方默又把被子拉高了一截,捂住了嘴,好讓自己不至於笑出聲。
寢室裏除了他以外的人早就已經入睡,除了他不停發出窸窸窣窣的響動外,四下一片安靜。
他想找人說說話,卻又沒有合適的對象。鄒瞬不行,他今天又不在學校,肯定是跟賀丞逸在一起,這個時間點會理他才怪。
方默甚至想要爬下床把斜對麵的劉小暢給拖起來,告訴他其實之前我都是胡說的,我和許熙然沒有在一起。但接下來我們就很有可能會在一起啦!
滿腔亢奮無人分享,何等寂寞。
既然睡不著,方默幹脆摸出了手機。某寶App顯示他有一條未讀消息。點開後,是前些日子谘詢過的代購,告訴他衣服買到了,可以付尾款。
方默一陣欣喜。那次不小心撕壞許熙然衣服,方默說過要買一件賠他。許熙然在那之後從未提起,顯然是已經忘了。但方默沒忘。後來從許熙然那兒順來的那件外套,其實許熙然本人穿著很好看,這個牌子的風格意外的適合他。方默看上了他們家的當季新款,想買兩件,送給許熙然一件後剩下那件自己偷偷穿。
怕許熙然嫌太貴不願意收,他連借口都想好了。就當做是生日禮物嘛。
隻是沒想到那外套太過搶手,還挺難買。原本方默還擔心時間緊張會錯過,如今算算讓代購單獨寄個急件應該是能趕上的。
方默光速付了尾款,然後美滋滋地思考,什麽時候開口提出邀約比較好。許熙然的生日在聖誕夜。近些年,年輕人們幾乎把所有類似的日子都過成了情人節,若許熙然答應跟他兩個人一起過,那或許會是更進一步的好機會。
幻想光速破滅。
“那天不行啊,我媽前幾天說要來找我,我已經答應她啦。”許熙然說。
說不失望是假的。但許熙然的理由太義正辭嚴,方默沒轍,強撐出一個笑容:“哦,這樣啊。”
“她難得回來一次,專程來陪我過生日的,”許熙然認真地補充,
“不太好拒絕。”
方默點頭:“我理解呀!”
說完後,兩個人互相看著對方,表情都有幾分緊張和局促。
氣氛怪怪的。
“那……如果我出去了,你聖誕夜跟誰過呀?”許熙然又問。
方默抿著嘴想了一會兒:“就不過了吧。我那天下午還有課,而且馬上要期末了,我大作業沒做完呢,得抓緊了。”
許熙然點了點頭,沒吭聲。
“你那天幾點出去?”方默問。
“大清早吧,”許熙然說,“要先去機場接我媽,陪她去酒店安置好了再去市區逛逛。”
方默又問:“那幾點回來?”
“應該不回來了,”許熙然說,“我媽在這兒呆兩天,我這兩天都不回來,陪她。”
“行吧,”方默點頭,“那你早上出去之前過來找我,我有東西要給你。”
許熙然揚了一下眉毛,似乎想要開口詢問,但很快又憋了回去。他點了點頭,衝著方默露出笑容:“好。”
臉上堆滿的全是發自內心的歡喜和期待。
原本還有幾分低落的方默立刻被感染,心情也變得輕快起來。
“對了,我一直想問的,”他說,“你父母是不是都不在國內啊?”
“不是啊,隻有我媽在國外。我爸在國內,但離這兒挺遠的。”許熙然說。
方默試探性地問道:“是因為工作?”
“我是不是沒有和你提過啊,”許熙然的神情變得有些尷尬,“他們不在一起了。”
“……啊,抱歉。”方默愣了一下,趕緊道歉。
“沒事啦,很多年了,現在都挺好的,跟我關係也不錯,”許熙然又衝他笑,“但是因為他們都有新家庭了嘛,所以能在一起的機會不多。”
難怪他放假也住在學校裏。雙親都組建了新的家庭,就算依舊感情深厚,相處時也多少會有不適應吧。
方默一頓腦補,心疼了。
“對了,我還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都在上小學,特可愛,”許熙然挺開心的樣子,“下次給你看照片。”
這個年齡差,無疑是他的父母各自重建家庭後的孩子。許熙然本人對此一副接受良好的模樣,方默聽著卻覺得受不了。
許熙然心裏不可能沒半點委屈。想想都覺得可憐透了,方默恨不得現在就一把抱住許熙然告訴他沒關係你還有我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寶寶。
正看著他的許熙然很快麵露驚訝之色:“你……你怎麽了呀?”
方默抿著嘴唇,搖頭,不開口。他心中正一片母愛泛濫,不敢說。
“我又沒有被虐待,”許熙然哭笑不得地抬起手來,“你哭什麽。我爸媽都對我很好,真的。”
他的大拇指輕輕拭過方默的眼角的淚痣,暈開了方默蓄在眼眶的一小片淚花兒。
接著,他又不知為何竟像是被燙到般快速地把手縮了回去,還扭過頭,麵頰帶上了不自然的色彩。
“……你也太多愁善感了,”他輕聲說道,“我當初說你肯定愛哭,你還不承認。”
方默搖頭,用袖子胡亂抹了一把臉:“我沒有喜歡哭,這不一樣的。”
“你肯定瞎腦補了,”許熙然說,“我沒受過委屈。”
“……哦。”方默吸了一下鼻子。
但他心裏想的卻是,可我卻覺得委屈了。
許熙然沒有完整的隻屬於他的家人,沒有獨一份的關愛,放假沒有可以回去的真正的家,方默覺得委屈。
“好了好了好了,”許熙然笑得無奈,“差不多可以了啊。你再哭,我真要覺得自己可憐巴拉的了。你看,我媽還特地千裏迢迢飛回來陪我過生日對不對?”
這麽一說,方默又不覺得許熙然那天沒法跟自己在一起特別遺憾了。許熙然依舊被他的母親深愛著,這一點很重要。
他認真點頭:“嗯。”
“方默。”許熙然突然叫他的名字。
“怎麽?”
雖然已經止住了淚水,但他的聲音依舊帶著些許鼻音。
“……沒事,”許熙然又搖了搖頭,“沒什麽。”
方默立刻伸手扯他:“給我說!”
許熙然笑了起來,又歎了口氣:“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因為這個哭。”
“啊?”
“大家聽說了以後,一般隻會表示遺憾或者安慰開導我什麽的……”許熙然說,“你怎麽就哭了呢。”
方默臉一紅:“不知道。”
許熙然卻又問了一遍:“你為什麽要哭啊?”
“……我眼睛進沙子了。”
這明顯是一句胡話,就連說的人自己都覺得假。可許熙然卻沒有提出任何異議。他點了點頭,微微靠近了些許。
“那我幫你吹吹好不好?”他問。
方默心口一陣慌張,立刻扭過頭:“已經沒有了。”
隻不過半秒後,他就推翻了前言。
“好像還有一點。”他垂著視線小聲說道。
許熙然點了點頭,一臉鄭重地抬起手來,小心地扶著方默的麵頰,仰頭靠過來,對著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吹了一口氣。
那動作完全不對,吹不走眼睛裏的沙子,隻讓方默下意識想要把眼睛閉上。
當他真的因此闔上了眼瞼,眼角忽然傳來奇異的溫熱觸感。
一瞬即逝。
他慌忙睜開眼睛,麵前的許熙然麵頰紅紅的。
“忘了問了,是哪隻眼睛啊?”他說。
方默愣愣地搖頭。他想,這個人剛才是不是親了他一下?
許熙然鬆開了手,低下頭掩飾般地摸了摸鼻子:“好像已經不用了對吧。”
方默還是在想,許熙然剛才到底是不是親了他。
許熙然過得確實不算糟糕,甚至相比普通同齡人而言還挺滋潤。
他在那之後告訴了方默很多事。
他的父母是在他剛上小學時分開的,之後他便一直跟著父親生活。幾年後他父親再婚,對方是一個非常溫柔的女人,對他十分友善,總是客客氣氣。就算之後給他又添了個妹妹,也並未厚此薄彼,相反會刻意地對他更為偏心些。高中時他開始住校,周末回家,桌上總是擺滿他愛吃的菜。
沒什麽不好的。可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模樣,他卻不知為何越來越不愛回去了。仔細想想,可能是缺了點名為歸屬感的東西。
他的後母怕他是因為心裏有芥蒂,還特地跟他父親商量著給他買了房,產證上隻有他一個人的名字。
許熙然一開始覺得沒必要,後來又覺得挺不錯。他不去住,但他終於可以放肆買手辦不愁沒地方堆。
他的母親在當初和他父親分手後就去了國外,很快也有了自己的新家庭。但她這些年來從未減少過對他的關心,噓寒問暖,時常寄來禮物,每年都會回來看他,給他很多很多零花錢。
全都挑不出毛病。
所有親戚都說,雖然父母離異,但他還是非常幸福的。從小到大身邊的朋友,也總羨慕他能拿兩份零花錢。要真讓他說說有什麽不滿意,他也說不上來。都挺好的,連他那兩個隻有一半血緣關係的弟弟妹妹也很喜歡他。
應該沒有任何值得難過的事吧。
可偏偏有一個小傻瓜,才聽了一半就眼淚掉個不停。
許熙然忍不住猜想,這個小傻瓜是不是也在偷偷喜歡著他。
之後的一周許熙然所在的班級簽運爆發,抽到輪空直接晉級。但對於方默來說,這實在不是個好消息。這意味著他找不到對許熙然動手動腳的借口了。
缺乏親昵的契機,但不妨礙他們像連體嬰兒似的每天黏在一塊兒。方默偶爾會覺得,除了沒有期待中的身體接觸,他們倆和一對真正的情侶似乎無甚差別。
臨近聖誕夜,方默原本還不錯的心情逐漸變得焦躁起來。
他的包裹出了點問題,在海關卡了特別久的時間。等終於順利出關再次踏上旅程,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二十三號的晚上,官網顯示包裹已經到了本市,而他收到了許熙然明顯帶著興奮的消息。
“我七點過來找你會不會太早?”
這個時間,明天就算會派件也肯定趕不上。方默愁眉苦臉,悲傷地輸入回複。
“不用了,別過來了,沒東西給你了。”
許熙然很快回了他一個問號。
方默歎氣。
“東西還沒到,等你回學校再說吧。”
許熙然過了好一會兒才回複。
“那你七點的時候會醒著嗎?”
這問題聽起來奇奇怪怪的。方默明天上午沒課,若不是為了許熙然,自然會想要睡個懶覺。
“怎麽啦?”
他問。
“醒著的話那我還是來一次吧。”
許熙然說。
方默特地起了個大早。許熙然七點不到就出現了,敲門驚醒了除方默外全寢室的所有人。
寢室裏一片怨聲載道,方默趕緊衝出去,然後把門小心合上。
他倆站在走廊裏。方默還睡眼朦朧,許熙然已經打扮的整整齊齊,看起來精神奕奕。
“快,我趕時間呢,”他麵帶笑意看著方默,眼睛亮亮的,“專程來聽你對我說句話。”
方默哭笑不得地看著他:“生日快樂。”
許熙然笑意更甚,點了點頭:“那我走啦!”
他說完,衝著方默揮了揮手,向著樓道的方向跑去。等到了樓道口,他又轉身遠遠地望過來,方默依舊站在門口。
他衝著方默揮手,方默也衝著他揮手。
等他的身影徹底消失,方默才重新回到寢室,重新鑽進被窩打算補個覺。
“你們大清早的搞什麽呀?”他的舍友之一帶著倦意抱怨。
“唉,”另一個歎了口氣,“熱戀期的都這樣,半天不見就會死。”
方默跟他們道了歉,然後發現自己已經睡不著了。
他一閉上眼睛,腦子裏全是許熙然剛才眯著眼睛對他笑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