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chapter 97
那晚同學聚餐選在一家江州本地菜連鎖店, 盡是特色湖川野鮮。同學們品著家?鄉菜,聊著他市求學逸聞,歡笑連連。燕羽不怎麽講話, 但有認真吃飯, 認真聽他們講;聽及歡笑處, 也?不禁微笑。
邊吃邊聊到九點多,一眾同學才依依不舍地分別?。
燕羽跟每個人說了再見,和黎裏打車回?家?。
行到老城區,看見藍水河了,兩人都想走一段,提前下了車。
冬夜潮濕陰冷,舊城區很小,到這個點,街上沒什麽人了, 店鋪也?已?關張。
黎裏調侃:“今天的社交量是不是超標了?”
“還好。他們人都挺好的。”
“向小陽很喜歡你,特別?想和你做朋友。”
“他經常給?我發消息。”燕羽說, “我也?覺得他人很好。”
“你看誰都好。”
“真的。”燕羽走到人行道邊,輕拉住她, 避開飛馳而過的車輛了, 才牽她手走過,“去年給?你洗頭發的時候, 你問我, 要是在江藝上學會怎麽樣?。今天不知怎麽的,想到這個假設。當?初要來江藝上學, 在你的班上, 應該很好。”
走上藍水橋,枯葉在腳下碾碎;橋下水流潺潺, 波光裏晃著燈影。
她隨口:“你願意換嗎?”
他說:“我願意。那樣?,我就?認識你七年了。”
黎裏一口氣吐出來,白絨絨的熱氣散進冷風裏:“要是那樣?,你還會喜歡上我嗎?”
他認真思考了,點頭:“會。黎裏,你本來就?是很值得喜歡的女生。”
她笑:“我也?會喜歡你。不管是現?實世界,假設世界,任何世界的燕羽,隻要是燕羽,我都會喜歡你。”
他抿唇笑了,一雙眼睛在冰冷的夜裏黑清清的。
黎裏握緊他的手,想,也?有另一種可能。當?初,家?裏沒有計較獎學金金額,他去了帝音附,早早師從宮政之,從此人生璀璨如鑽石。那個燕羽,大概就?是他想讓她看到的本應該更好的那個燕羽吧。
如果有可能,她甚至寧願是那樣?,哪怕他們或許此生再無機會認識。隻要他平安快樂。
兩人已?走近蘭姐理發店。臨近春節,不少客人做造型,所以店還開著。玻璃門上一陣霧氣,裏頭熱火朝天。
燕羽看了眼,黎裏問:“要去打招呼嗎?”
燕羽搖頭,正要走,瞥了眼櫃台,還是折身進去。店裏熱氣騰騰,一股發膠染料味,混雜著烘烘熱氣,聞著叫人皺眉。
冷氣灌去,於佩敏回?頭:“誒?你們回?來了?”
黎裏打招呼:“阿姨好。”
店內顧客們紛紛打量。都是住在附近的人,當?初黎裏把?燕羽“拐走”的事?在兩坊間傳得沸沸揚揚,扣在黎裏頭上的一堆帽子都讓這幫人給?嚼爛了。各種添油加醋,打造了黎裏手段高明又不好惹的惡女形象,反倒沒人敢多說什麽。
燕羽看向趴在一把?椅子上呼呼大睡的小不點,說:“他怎麽睡這兒?”
“要過年了,你爸店子裏也?忙。這會兒還在點貨呢。”
燕羽又看了眼燕聖雨,他小小一隻跪趴在椅子上,大半隻腦袋懸在椅子外垂吊著。他說:“我把?他帶回?去吧。”
於佩敏有些受寵若驚地說好,她正給?顧客頭上塗染料,忙道,“不用給?他洗了,脫了外套放**就?行。”
燕羽將?她心思看進眼裏,沒應聲;彎腰將?燕聖雨拎起?來抱懷裏。孩子很小,也?很軟,他覺得奇怪,不太適應。
燕聖雨模糊睜眼,見是他,軟軟地叫了聲哥哥,立刻扒拉著摟他脖子,張開雙腳,樹袋熊一樣?掛他身上。
燕羽不喜歡他這樣?親密的行為,想把?他揪下來,但又怕他摔;隻好一手托他屁股,一手拆他手臂,說:“鬆手燕聖雨。你這樣?我不抱你了。你就?在這兒睡。”
要是平時,小男孩就?立馬乖乖了,但現?在他迷迷糊糊沒聽清他的話,小腦袋往他肩上一趴,睡著了,還咕噥著又叫了聲哥哥。
燕羽默然半刻,抱著他出去。
戶外寒冷,他將?他外套帽子拎起?來罩他小腦勺上。燕聖雨箍著他脖子,在夢裏兩隻小腿踢騰了下,糯糯道:“哥哥我會折飛機了~”
燕羽沒答話,表情?淡漠到沒有。
黎裏卻莫名覺得溫馨:“他還是蠻聽話的。很少有這麽可愛的小男孩。”
燕羽不說話。
她又說:“他挺喜歡你的。”
他過了幾秒,才開口:“幾個叔伯姑姑家?有五六個哥哥姐姐,但他跟我最親。別?的哥哥姐姐喜歡哄他逗他,我不搭理他,可他偏偏最喜歡黏我。那時不知道為什麽。原來是血緣。”
“你還沒辦法接受吧?”
“不知道。”他不想思考,走到路口了,說,“明天我跟爸爸媽媽去趟帝洲,掛了徐教授的號。”
“什麽時候回??”
“兩天就?回?了。”
“好。回?去早點睡。”
“嗯。”
黎裏迎著冷風小跑回?家?,正好十點。何蓮青正準備睡覺,見她回?來,便說:“剛好,你晚上收拾下行李,明天去南安。”
南安鎮是王安平的老家?。黎裏道:“去那兒幹什麽?”
何蓮青眼神?躲閃:“隻有三四天過年了,你王叔的幾個兄弟姐妹今年都回?老家?,齊齊整整的,一大家?子難得聚一起?,提早去,多玩幾天。”
“我不去。”黎裏往樓梯間走。那一大家?子都跟王安平一路貨色。
“我知道你不願意,那你先不去,等?除夕那天再去吃年夜飯,行不行?”
“不用,除夕我自己在家?過。”
何蓮青抓住她的手,哀道:“一家?人怎麽能不一起?過年?你這樣?,叫我怎麽辦?我在家?陪你,他們家?人怎麽說我?你不去,他們又怎麽說你?”
黎裏無言,深吸幾口氣,很心平氣和地說:“媽媽,在帝洲這一年,我長大了,也?總想起?你。想到你一輩子困在這個小作坊,看不到外麵的世界,很心疼你。我以前總覺得我像媽媽,你像女兒,我對?你總恨鐵不成鋼。但後來發現?,我們出生在不同的時代,你有你的經曆,我有我的。我沒經曆過你的過去,你也?沒用我的眼睛看過世界。所以後來我能慢慢理解你了,理解你的苦難、你的局限。但是媽媽,理解你不代表我要順從你。”
她真誠道:“我一個人過年沒事?,你也?要學會獨立。以後我會好好學習好好工作,掙錢讓你過得輕鬆,任何時候你願意去帝洲,我都會帶你看我的世界。但南安,我是絕對?不會去的。”
何蓮青愣住。
第?二天一早,黎裏正埋頭寫樂理題,聽見樓下一家?三口出發了。很快,院裏靜下去。
她心裏抱過一絲希望——如今經濟已?稍微輕鬆的母親或許堅強一回?,硬氣一回?,讓王安平父子去南安,自己留下和女兒自在過年。
但,母親還是選擇了那邊。
黎裏才看一會兒書,手就?凍得冰涼。曾在江州度過的許多個冬季,都不覺得;在帝洲待過一個冬天回?來,就?發覺這邊太冷了。
她手搭在潮濕發軟的書頁上,冰涼的觸感直抵內心,她突然有些衝動,拿出手機:「你出發了嗎?我想跟你一起?去帝洲。」
不到三秒,燕羽電話過來:“喂,黎裏?”
黎裏一刻血液翻湧,像是要做什麽了不得的事?,腦子是亂的,想走又矛盾:“你要是出發了就?算了,我……”她說不出真實理由,隻好道,“也?想陪你去看醫生。”
“剛出門,在琉璃街上。”
她結巴了,說還是算了,但他語氣確切:“你來吧,我等?你。”
一瞬,她的心落定了:“你等?我。”
“不急,你別?跑。”
“好。”
怎麽可能不跑?
放下電話,黎裏一下將?箱子拖出,當?初帶回?的衣物書籍原封不動塞回?去。她提起?行李箱飛速下樓,關上大門,在水泥鋪就?的巷子裏一路飛奔。老舊的、灰暗的、冬季陰冷的秋槐坊被?甩在身後。琉璃街上車來人往,對?麵停著一輛藍黃色相間的出租車。燕羽站在開啟的後車門邊,一見便衝她招手。
黎裏竟激動得鼻酸,飛跑過馬路,奔向他。他上來迎接,把?她的箱子放進後備箱,什麽也?沒問,帶她上了車。車上燕回?南跟於佩敏像是被?燕羽交代過,也?都沒多說。而黎裏看著琉璃街從車窗外流走,躁動的心終於平靜了。
抵達帝洲後,夫婦倆在燕羽的出租屋附近找了間賓館。放下行李,兩口子說要去他們住的地方看看。見出租屋空間雖小,卻改造得溫馨舒適,也?很安心,交代燕羽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早起?去醫院。
當?晚,燕羽莫名緊張,甚至亢奮。
他洗完澡吃了藥了還睡不著,也?不肯上床,坐在沙發上發愣,隔一會兒就?起?身走來走去。
黎裏問他怎麽了。他很擔心,不知道明天醫生會跟爸爸媽媽講什麽。
黎裏說:“應該是分析他們是不是也?有心理問題,是不是對?你造成了傷害,以後要怎麽注意、怎麽改正?”
燕羽聽完,竟突然笑了下,站起?身又笑了聲,才看著她,眼神?筆直:“我爸爸從來沒有錯,也?從來不認錯。沒錯怎麽改正?”
黎裏啞口,是不是所有的父母都這樣??
“在他眼裏,我經曆的那些事?都不算什麽。他說,人受點挫折、吃點苦沒什麽。過去就?過去了,我要往前看,要堅強,要努力。”他說到這兒,怔了怔,又慘淡一笑,“對?,我就?是太沒用,太軟弱,太不堅強了,所以才會生病,才會抑鬱。別?人都沒事?,就?我有事?。他沒錯。他明天一定會罵醫生,跟醫生吵起?來,跟在秋楊坊罵街一樣?。到時候……”
燕羽似乎看到父親在帝洲最好的精神?科醫院裏豪罵眾人的場景,頓時目光空窒,人有些搖晃。
黎裏抓緊他雙手:“燕羽!看著我,深呼吸!”
他呼吸很快,但眼睛聽話地找到了她,盯著看,漸漸,起?速的呼吸又回?落下去。他緩緩坐下,摟住她的腰,低喃一聲:“黎裏……”
他閉上眼,臉埋在她腹部,嗅到她身上清清的香氣。
黎裏一下下輕撫他的頭:“沒有發生的事?情?,不要去設想,也?不要怕。我不是來這兒陪你了嗎?放心,他要是敢掀醫院,我去揍他。”
他一下哭笑不得,肩膀在她懷中輕顫了下,隔幾秒,說:“算了,他也?可憐,別?揍他。”
“那我就?帶你跑。”黎裏說,“拉著你的手,飛跑。跑得很遠很遠,聽不到他們的聲音,好不好?”
燕羽似乎真想到了那場景,在爸爸發瘋吵鬧的那一瞬,黎裏拉緊他的手,跑過走廊、拐角、下行的扶梯,跑過大廳,衝出大門,在冬季的大街上飛奔。
他像真的飛跑了一樣?,一下暢快輕鬆了:“好。那你別?鬆手。”
“不鬆。抓很緊。”
他像是得到安撫,很快就?平息了。
燕羽這一晚睡得還行,但第?二天去醫院的路上,燕回?南不停問這醫生什麽資曆,搞得燕羽情?緒開始低落,很沒精神?。在醫院等?候的間隙,他變得異常安靜,甚至木然。
他們一家?人,和在候診區等?候的其他備受心理疾病困擾的人們一樣?,壓抑而沉默。
很快到了燕羽,幾人進了診室。徐醫生看到燕回?南夫婦,微笑道:“半年前就?想見你們,今天總算見到了。”
燕回?南聽出她言外之意,說:“我們……也?是沒想到。”
徐教授並不細究,說:“那他這半年看病的情?況你們了解吧?我之前給?他仔細檢查過,以前別?的醫生診斷比較粗暴,他偶爾的亢奮都是與表演琵琶相連的,並不是雙相情?感障礙。他就?是心理和生理上的重度抑鬱,而且是很嚴重的抑鬱。”
“這我們都知道了。”於佩敏忙點頭,“黎裏都跟我們講過。”
徐醫生一聽,慢慢道:“所以不是燕羽自己跟你們講的?你們溝通還是有問題啊。”
燕回?南說:“孩子不願跟我們談心。”
“那是為什麽呢?”徐醫生問。
燕回?南低聲:“他這不是抑鬱,情?緒不好麽……”於佩敏輕拉了他一下。
徐醫生說:“孩子抑鬱這麽多年,你們卻好像還不了解抑鬱症。在你們做家?長的眼裏,是不是覺得,孩子得這病是矯情?,自私,想太多,抗壓能力差?”
夫妻倆像被?說中,沒吭聲。
“問題就?出在這兒,你們認為孩子在鬧情?緒,但其實他是生病了。這個病好多人不理解,連家?長也?不理解。結果孩子越來越嚴重。你們得首先認清,抑鬱是病,不是情?緒。不是說孩子心態好他努力就?能止住的。怎麽跟你解釋容易理解呢?”徐醫生歎息,
“你感染了肺炎,就?無法止住咳嗽;你患了癌症,就?無法止住疼痛。這不是你堅不堅強、努不努力,想不想好的事?,是你控製不了。就?像一個患尿毒症、白血病、癌症的人,不是說他堅強他努力這個病就?能消失的。你高燒重感冒,你的身體就?隻能躺在**,你腦袋如何想起?來去跑個一千米,沒用。你跑不了。明白嗎?”
燕回?南和於佩敏齊齊愣住,竟從未從這個角度去理解過抑鬱。
徐醫生緩緩道:“而且燕羽這個程度已?經很嚴重了。他長久的心理抑鬱早就?導致了生理性抑鬱,而生理的病情?又不斷加重他心理的苦痛,惡性循環。他這些年過得很痛苦很艱難。我們普通人哪怕是失眠幾天,得個感冒,都難受得要命。孩子軀體化症狀這麽明顯,你們都沒當?回?事?嗎?他這些年長期的失眠、胃痛、厭食、頭暈、嘔吐、呼吸困難等?等?,這是很痛苦很折磨人的呀。”徐醫生說,“要想孩子好,做父母的也?要積極配合一起?治療,你們不能再給?他添負擔了。”
……
後麵是單獨的心理谘詢,黎裏先出來了。
她原本拿了書想背單詞,但實在靜不下心,便望著窗外發呆。她再度注意到來往的患者們,這世上有多少人因為這看不見的不被?理解的疾病,而被?忽視被?誤解被?刻薄嘲笑著然後沉入深淵了呢。
一小時後,燕羽單獨出來了,表情?有些疲累,但還算平靜。
黎裏問:“感覺怎麽樣??”
燕羽將?頭歪靠她肩上,倦道:“像跑了很遠的路。”
“那靠我身上休息會兒。……等?你身體好了,早上的跑步計劃還是要繼續的。”
“好。”
黎裏握住他的手:“燕羽,別?怕,會慢慢好起?來的。”
他很輕地點頭。
她輕聲:“你們什麽時候回?江州啊?”
他沒答,卻說:“你是不是不打算回?江州了?”
她一愣:“你怎麽知道?”
他闔著眼:“你打電話的時候,我聽你語氣,就?不太對?。你沒說,我就?沒問。”
黎裏心頭微酸,隻好如實道:“我媽媽要去王安平老家?過年。我不想去,就?……她過她的,我過我的。”
燕羽靜了半刻,說:“我們一起?留在帝洲過年吧,就?在我們自己家?,就?我們倆。”
黎裏嚇一跳:“你爸媽不會同意吧,以為我帶壞你。”
“我想和你一起?過。”燕羽說,“而且醫生和我說,不要無條件地被?父母捆綁,給?自己透氣。”
“可是……”黎裏猶豫著,轉而一笑,“你覺得輕鬆,自由,那你就?這麽幹。”
一小時後,燕回?南和於佩敏出來了,兩人眼睛都紅紅的,像經曆過巨大的情?緒波動,有些頹廢。
當?晚在餐館吃飯時,燕羽說不打算回?去過年了,想和黎裏留在帝洲。
燕回?南和於佩敏很驚訝,但父親並沒發火,也?沒大聲,隻問了為什麽。
燕羽說,家?裏親戚多,走動多,叔叔伯伯姑姑舅舅哥哥姐姐們總愛不著調地給?他加油打氣,他很難受。
他說的這些親戚就?包括爸爸媽媽。年夜飯桌上,長篇大論的對?過去的安慰,對?未來的寄托展望,山一樣?壓在他頭上,喘不過氣。且他暫時還不知道怎麽跟燕聖雨一起?過這個年——原來所有親戚都知道,他是他的親弟弟。
當?然,他極不願留黎裏一個人在帝洲過年,隻不過這層緣由,不能當?著父母麵講。
燕回?南沉默很久,說:“兒子,爸爸以前很多話,說得不恰當?。我沒什麽水平,不懂怎麽講話怎麽做是為你好。我有很大的問題,太粗暴,太急躁。但爸爸從來沒有怪過你,我跟你媽媽,心疼你還來不及……”一貫強硬的中年男人哽咽起?來,“我以前不知道生這個病這麽痛苦。老子真是……你放心,我和醫生約好了,以後我堅持每周網絡找她做谘詢。爸爸盡量改。”他含著淚,拿紙巾狠狠擦了擦眼睛,“還有一點,要向你坦白。爸爸以前一直覺得咽不下這口氣,就?不想我兒子輸,一定要比他們出息,比他們厲害,讓他們在我們麵前低頭。所以不停在推你逼你。是我錯了。我現?在隻想你平安就?好。燕羽,爸爸媽媽隻要你平安就?好。”
燕羽一直低著頭,聽到這裏,快速拿袖子抹了下眼。
於佩敏又輕聲道:“但還是回?去過年吧,我們今年就?不走親戚了,也?不讓大家?來,好不……”
燕回?南摁了下她的手。她一愣,又微笑:“看你,你怎麽舒服怎麽來。我跟你爸爸,就?希望你輕鬆,開心。沒有別?的要求了。”
燕羽沒做聲,吃著米飯,眼淚一顆顆往碗裏掉。但最終,他抬起?頭,看著他們:“爸爸媽媽,今年春節,我不想和你們一起?過了。我想自己過,和黎裏一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