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chapter 93
次日, 一行人?離開南島,飛回冬季的北方。
進入一月,帝洲連續降溫, 愈發寒冷。黎裏第一次在北方過冬, 雖屋內有暖氣, 室外也不如江州濕冷入骨;但冬季的帝洲很難見到藍天,機械般的?城市上空永遠陰雲密布。
街道?上沒有常青樹,樹枝光禿禿的。風沙一刮,整座城市灰敗蕭條,像荒漠的?城。那些春夏明亮的建築在陰霾裏灰暗髒兮,叫人?無端壓抑。
有時?,黎裏乘公交看見灰蒙的?天空,坐地鐵麵對麻木的?人?群時?,會有點理?解為什麽人?在?冬季容易抑鬱。好在?她過得忙碌充實。校考初試的?複習進入白熱化階段, 過沙洲的?排練也緊鑼密鼓進行。燕羽給她借了帝音的?學生?卡,供她自由在?圖書?館、琴房練習。不論多忙碌, 她仍陪燕羽吃每一頓飯,觀察他飯量, 定點監督他吃每一片藥。
燕羽也很忙, 上課、練琴、準備期末考、踩點音樂廳、組織過沙洲合練。
天氣越來越冷,天空越來越陰霾, 他的?情緒似乎沒受季節影響。一月十八號, 過沙洲的?新年演奏會在?帝洲音樂廳舉行,容納上千人?的?大廳座無虛席。丁鬆柏、宮政之等人?都?到場觀演。
整場演出, 十八首自創自編曲目如行雲流水。一行人?的?表演與配合堪稱完美。近兩小時?的?演奏結束時?, 現場掌聲經?久不息。他們樂隊又成功了。
演出結束後次日,唐逸煊從過沙洲賬號裏收到一份邀約, 轉達給黎裏。原來,某大平台要錄製以架子鼓為主的?競技比賽類節目《燃爆鼓手》。目前已招募吸引了眾多海內外優秀鼓手參與。製片人?很欣賞黎裏,月初向她發出邀請。但黎裏太忙,沒看私信。
唐逸煊說,幫她做過背調了,確實大平台大製作、選手出眾門檻也高,是?個?含金量很足的?節目。黎裏看著時?間在?春節後,就應下了。
之後,黎裏完全投入備考中。燕羽期末考結束後,留在?帝洲等她,還陪她去了海音考試。
而?帝藝開考那天,燕羽沒能陪她赴考。琵琶演奏家協會要開年度大會,確定新年工作計劃,他作為理?事,需要參會。一整天的?行程很是?密集:工作會議、午餐飯局、工作會議、晚宴飯局。他作為最年輕的?一員,並不擅逢場交際,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他絲毫不像陳乾商那樣左右逢源,更?像宮政之一般沉默寡言。隻是?他不結交,也總有前輩來噓寒問暖。
這一天的?交際比過去一個?月的?忙碌還叫人?疲累。快十點了,酒店宴會廳內仍是?觥籌交錯,杯盤不散。
燕羽看著滿世界的?人?影,忽然很想?黎裏,便發消息:「你在?幹嘛?」
她很快回:「考完去找鄧老師複盤了,還練了帝音的?考試題,弄到現在?,剛上地鐵。」
「晚飯吃得好嗎?」
「吃了螺螄粉。」
燕羽從手機裏抬頭,覺得麵前金碧輝煌的?大廳很陌生?,他忽然起身,沒和任何人?打招呼,離了大廳。
……
深夜的?地鐵沒什麽人?,大家都?低著頭玩手機。黎裏拉著大大小小的?箱子,靠在?椅背上,有些困倦。
夜班的?地鐵有種魔力,總能激發出人?內心最深層的?疲憊。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抹抹淚花了,呆滯地望住行程表。地鐵到站,她發了下楞才反應過來,忙拖上一堆箱子下了車。
夜裏十點半,地鐵站像個?明亮的?大盒子,街道?上寥寥無人?。燕羽從出租車上下來,飛跑過人?行道?,衝進地鐵站,跑上下行扶梯,快步下走。
才到一半就見黎裏推著三個?箱子上了扶梯,她動作麻利,很快穩定好後,一抬頭打了個?巨大的?哈欠,像她經?常發的?那個?貓貓表情包——她P過一張張著大嘴的?貓貓,貓嘴裏寫著“燕羽!!!”
他眼角微彎,覺得打哈欠的?她像那隻貓貓一樣可愛。
她打完了一睜眼,看到下行的?他,驚住。他一手將背後的?包取下,另一手伸來摸摸她的?臉。擦肩而?過了,他快速下扶梯,轉到上行扶梯,幾大步追上來,接過她手裏的?箱子。
黎裏笑:“你什麽時?候到的??”
“剛剛。”燕羽說,“很累嗎?”
“是?有點累了。”黎裏垮了垮肩膀,道?,“大後天考完帝音,我要休息一周,什麽書?都?不看,鼓棒也不拿。”
“好。”燕羽看她腳下,“到了。”
黎裏走下扶梯,燕羽隨之下去,走了沒兩步,忽喚:“黎裏。”
“嗯?”她回頭。
那時?,他們站在?燈光璀璨的?地鐵口,站內空無一人?,街上人?車寥寥。風很大,吹得他們的?頭發亂飛。燕羽衝她微笑,轉身背對他。
他書?包裏裝著一束紅玫瑰,被黑色衝鋒衣襯得嬌豔。
她驚喜得退後一步,笑得彎下腰,立馬將花取出來抱進懷裏。滿懷玫瑰馨香撲鼻。
她好喜歡。他時?常會給她送花,白桔梗、小雛菊、粉玫瑰、向日葵……,但正紅色的?純束玫瑰是?第一次。
“好漂亮!”她讚歎。的?確,無論鮮花的?飽滿度、新鮮度,還是?花束的?包裝搭配都?極其精美,“哪裏買的??”
“吃飯的?酒店裏有個?花店,覺得這束最好看,想?給你看看,就買了。”
黎裏摟著花束,走進寒風中,想?著他經?過花店時?停下腳步思?索的?模樣,心裏暖得像熱流淌過。
逆著刺骨的?冷風回到家,關上門,人?就溫暖起來。住了大半年,當初簡陋的?出租屋早已大變樣,淺藍牆紙,粉色沙發,米色短絨地毯,水綠色窗簾,連床也換成了白色的?大木床,床墊鬆軟;藕荷色的?被子蓬鬆貼膚,像溫馨的?夢境。
黎裏進屋就把玫瑰擺在?書?桌上,灑了水,拍了好多照片。燈光照著,玫瑰美好得像豔紅的?絲絨。
燕羽拉開冰箱,說:“給你煮一小碗湯圓?我怕你晚上沒吃飽。”
“好啊。”她是?真餓了。
她太喜歡那玫瑰,又拍了幾張,聽見廚房抽油煙機的?聲響,走過去。燕羽背對著她,照看著鍋中的?水。
這段時?間她太忙,他承擔起一切家務,凡事都?不用她做。她從背後摟住他的?腰,什麽也沒說。
他撫她的?手,說:“去洗澡吧,洗完剛好吃湯圓。”
“好。”
黎裏衝了個?澡,洗完臉了將綁頭發的?皮筋抽下來,不想?沒拉住,皮筋彈進洗手台跟牆壁的?縫隙裏。縫隙窄而?深,光線暗,平時?掉了東西進去根本看不清也撈不上來。她沒打算撿,隻隨意探看了一眼。
她收回目光,重新在?抽屜裏拿皮筋;但綁頭發時?,不知為何,覺得不太對。她又多看了一眼,微微蹙了眉。
她打開手機電筒,趴在?縫隙邊,照進去。縫隙深處一道?刺眼的?折射光。
黎裏站直身子時?,表情很空,不知在?想?什麽。她突然抓住洗手台,像是?用了生?平最大的?力氣使勁一扯。洗手台竟整個?被她拖動,發出一道?極其刺耳的?刮地聲。
廚房裏,燕羽聽到,將手中剛盛好的?小湯圓放下,靜止了。
浴室裏,那道?滿是?汙垢的?縫隙大裂開,黎裏的?發夾、頭繩、皮筋墊在?地上。上頭一把很新的?沾滿血跡的?壁紙刀,刀刃推出四五格,刃上、鞘上全是?血跡。
黎裏撿起那把刀,就那麽托在?手裏,走了出去。
燕羽在?廚房裏清洗煮鍋,知道?她出來了,站在?他身後,但他沒回頭。她也沒叫他。
他一直把鍋洗完,拿廚房紙擦了手,才拿起湯匙,舀了點白糖放進湯圓碗裏。
他端著小碗出來,經?過她身邊,像根本沒看見那把刀。他把小碗放在?書?桌上,這才回頭看她,表情平靜而?淡漠。
那一刹,黎裏忽然覺得他很陌生?,陌生?到離她很遠,陌生?到她以為自己觸碰到了看到了他的?心,但其實一直隔著一層透明卻堅硬的?玻璃。
這個?認知叫她顫了一下,輕聲:“哪天?”
燕羽沉默。
她再?問,用了力:“哪天?”
他終於答:“什麽哪天?”
所以不是?一次。
黎裏微吸了氣,屋外北風在?呼嘯,刮得她腦子一扯一扯的?疼。她竭力叫自己平靜:“掉進縫裏,是?哪天?”
“上周。”
黎裏懵了懵,不敢相信。她以為,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她以為她把他照顧得很好,牽著他慢慢走出來。可,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甚至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割的?。她明明每天都?陪著他,每天都?看著他吃藥。沒有一天懈怠過。
可……就這麽突然,失敗了。
“這刀,用過幾次?”
他又不講話?了,沒有聲音,沒有情緒,像一抹空氣。
一股無力感從腳底爬上來,黎裏輕聲:“你非要我每個?問題都?問幾遍?”
他回:“四次。”
她再?度一愣,掐緊了帶血的?刀,問:“什麽時?候買的??”
又是?長久的?沉默。
頭頂的?燈光晃人?眼,他的?無聲把她逼得莫名頭痛,幾乎有些暈眩時?,他開口了,語氣尋常像是?回答加減法:“南島回來那天。”
黎裏的?心一下被扯撕開。
那是?他們最開心快樂的?一段時?光。可不想?,金色的?帳子掀開,裏頭千瘡百孔。所以,都?是?假象嗎?她一時?不知,是?病欺騙了她,還是?他欺騙了她,又或者,是?她自己騙了自己。
她垂下頭,手指摳著那把刀,低聲:“我們不是?說好了的?嗎?說好了,你想?買刀的?時?候,要跟我講的?。是?不是?——”
“不想?講。”他突然打斷,很輕地擰了眉,像是?厭惡她提及這個?承諾。
雖然知道?他生?著病,但他語氣裏的?不耐煩還是?叫她刺痛了下。
“好。不講。”她點點頭,“那……能不能告訴我,最近是?碰到什麽事了嗎?發生?了什麽?”
而?這句話?像是?一拳擊中燕羽的?心髒,他眼睛空了。
“沒有。”他表情木茫,說了實話?,“什麽也沒有。”
沒有碰到什麽事,沒有不好的?事發生?,他隻是?……又被抑鬱拖了回去。他無能為力。如果一定要說,大概是?某種心有不甘,某種自卑,某種說不清的?茫然和疲憊。可其實,沒有任何具體的?事。
但他就是?,累了,然後,好像要輸了。
這樣的?認知給了他重重一擊,或許,他沒救了。
黎裏看出什麽,上前就要抱他;但他受驚了般後退,條件反射地說:“別碰我。”他輕聲,“你別碰我。”
黎裏怔住,心如墜冰窖。他也愣住,彼此對視著,同樣的?驚愕與傷痛。
燕羽想?說什麽,可什麽也說不出。看著她心碎卻強自鎮定的?眼神,他心痛欲裂,繼而?恐慌。現在?,此刻,這就是?他最害怕恐懼的?場景——他徹底被黑暗裹挾,開始傷害她,而?無能的?他完全無法控製。
“好,我不碰你。”她竟竭力抿了下唇,側過頭去。
屋內陷入寂靜。
她垂首看著地毯上的?娃娃,催眠般跟自己說,沒事,會好的?。
而?燕羽站了會兒,努力擰緊自己,人?像是?又靜下去了;他走到桌邊,攪了攪那碗湯圓,說:“快吃吧,過會兒冷了。”
一瞬間,像是?一根弦被割斷。黎裏抬頭:“這就是?你現在?能跟我說的?話??”
燕羽腦子裏那根弦也斷了,他看向她,很靜:“你想?我說什麽呢?”
他語氣挑釁,眼神防備。像是?第一次,他明目張膽地縮進殼裏,將她排除在?外。
她看懂了,一股憤怒湧上來,不是?對他,但是?對誰,她不知道?。她竭力克製住了,問:“你割的?哪兒?”
他又不說話?了,無盡的?沉默。
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他曾說過,他能把人?逼瘋。
她突然就瘋了,上前抓住他左手袖子往上擼,沒有,右手,也沒有。燕羽站在?原地,任她由她,被她弄得搖搖晃晃。終於,她扯開他襯衫,腹部一道?新鮮的?極長的?傷疤,甚至縫了針。
她張著口,嘴唇直抖,痛徹心扉。
“你不疼嗎?”她淚水紛落,顫聲,“燕羽,這麽傷害自己,你不疼嗎?!”
她疼得快要死掉了。
燕羽靜靜看著她,麵龐像沒有風的?湖,不起一絲漣漪,沒有半點情緒,但一行淚,從他臉上滑落。
“就是?太疼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去結束那種疼痛,所以……”
她撲進他懷裏,緊緊抱住他,大哭起來:“把你的?痛苦分我一半好不好?我沒那麽怕疼,真的?,你分我一半好不好?!”可說出口卻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力。她什麽都?做不了,幫不了。
她不知為什麽要抱他,可好像隻有抱住他,才能真實感覺到他是?存在?著的?,不是?虛無的?。
他低下頭:“對不起,黎裏。”
她搖頭,哭道?:“別這麽說……你沒有……”
“對不起。我騙了你。”他說,“我沒有一天不想?結束這一切。”
黎裏怔住:“你不是?說,很多時?候,都?有開心嗎?”
“但也都?有痛苦。”
她鬆開他,緩緩後退半步,抬頭:“包括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
燕羽眼中含了薄淚:“包括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
沒有一天不想?,但每天都?因為看見你,而?也想?留下。但他太累了,這句話?也說不出口了。
黎裏的?心就在?那一瞬間碎裂。
她鬆開他手臂,腳步虛浮地又退兩步,覺著這一小方溫馨的?家突然很陌生?。她壓住胸膛劇烈的?起伏,想?說什麽,最終語氣卻平和:“牙刷要換了,我去便利店買。”
燕羽說:“我陪你去。”
“不要。我很快回來。”她拿起椅子上的?羽絨服迅速套上,又撿起地上的?壁紙刀,不等他開口衝出門去。
一月夜裏的?帝洲寒氣刮臉,黎裏快速走到垃圾桶前,將那把刀狠砸進去,一邊搓著滿是?淚痕的?臉,一邊跑向便利店。
她在?寒氣裏奔跑了會兒,冷空氣將腦中的?苦痛煩緒清理?了些。她掀簾進店時?,平靜了少許,隨意買了兩把牙刷要走,結賬時?瞥見了煙和打火機。
黎裏走出店子,坐在?馬路牙子上撕開煙盒,揪了支煙出來。她捂著風,點燃煙,在?冷風中猛吸一口。
煙草味刺鼻而?嗆口,湧進鼻腔口腔,她惡心得噗吐出來,劇烈咳嗽。想?吸第二口,但厭惡得不行,一手將煙摁滅在?地。
她憤怒看著剩下那包煙,開始心痛浪費的?二十多塊錢。
她罵一聲,將煙塞進口袋,掏出手機劃通訊錄,不想?打給何蓮青,過沙洲的?朋友也說不上。最後,撥通了謝菡的?號碼。
“阿黎寶貝!我剛好也在?想?你!”謝菡的?聲音元氣滿滿,從聽筒裏傳來,黎裏一下就笑了。
謝菡已放假回江州,同學聚會參加了幾場,就等著黎裏回來。她說,不過半年,上了大學的?同學們各個?變化好大。她滔滔不絕描述著,黎裏坐在?冷夜的?街邊聽著,聽著,忽然就抑製不住淚流滿麵。
她起先隻是?抹淚,努力不發出聲音,可漸漸控製不住,便將話?筒靜音,邊聽著謝菡的?歡笑,邊哭出聲來。
零下十三度的?深夜,她裹著羽絨服,手腳凍得瑟瑟發抖;背後又生?生?哭出一身熱汗。
直到謝菡開始問問題,她才趕忙擦掉眼淚,咽了幾下發痛的?嗓子,解除靜音,回答她的?話?,說大後天考完試,去看幾天《燃爆鼓手》的?海選,就回去了。
待謝菡掛了電話?,黎裏也哭完,沒了情緒了,望著地上自己的?影子出神。
她太冷了,幾乎無法思?考,但緩慢轉動的?腦子能分清一些事。她知道?,燕羽說的?有些話?不是?真心的?。隻是?負麵情緒裹挾時?,他會不可控地去傷人?,進而?傷己。
他在?欺騙,在?蒙混;她又何嚐不是?呢,隻憧憬著一切都?會好,卻對有些東西視而?不見,或者說,不敢直視。
其實,和他在?一起的?很多時?候,她都?不去想?那件事。思?緒仿佛蝸牛的?觸角,每每一觸及,就本能地縮回。她不敢想?,在?他那樣驕傲的?人?心裏,那件事意味著什麽。她不能想?,一想?,那種痛恨、無力、絕望,就叫她恨不得讓世界毀滅。
可究竟怎樣從這道?坎上走過去,她不知道?,她無能為力。她渺小得像一粒砂。她真的?想?竭盡全力去溫暖他,但他心裏的?冬夜太冷了,她或許隻是?一根火柴。
黎裏低頭抱住自己,冷得不行了,才緩緩起身回頭。燕羽站在?她身後,隔著三五米的?距離,守看著她。
她愣了愣,拍拍衣服上的?灰,說:“你什麽時?候來的??”
“和你一起出來的?。”
黎裏一下無言。燕羽低頭上前,握住她的?手。在?寒夜中太久,她的?手冰涼如鐵。他嘴角扯了下,臉色有些難看,捂著她手揣進溫熱的?兜裏。
暖意覆蓋上來,她說:“我好了,沒事了,你別多想?。”
他沒說話?,摟緊她回家。
進了屋,燕羽把湯圓熱了一遭,又端來熱水給她泡腳。她慢慢吃著熱乎的?湯圓,泡著腳,回暖過來。
燕羽坐在?一旁守著她,眼眸微垂,不知在?想?什麽。
黎裏吃完了,放下勺子,他抬了眸,說:“黎裏,我明天想?先回江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