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提到清瑜,陳枚的臉不由紅一下,囁嚅著還想說話,陳節度使已經笑了一聲:“去吧去吧,我這裏也不需要你陪了。”陳枚應是後往外走,剛走出廳就開始小跑起來,忙的時候沒有感覺,現在才覺得,自己是真的想妻子,想的不得了,恨不得一步就走到她身邊。

院子還是和原來一模一樣,阿義正在院裏帶著純煊瘋跑,看見陳枚進來,純煊瞪大眼睛,阿義還仔仔細細看了看才猛地撲過去抱住陳枚的腿:“爹,爹你回來了。”純煊聽到阿義叫爹,側著腦袋想了想,這個人的確有點眼熟,可是為什麽會滿臉大胡子?

陳枚把阿義抱起用胡子去紮他:“想不想爹啊?”阿義在他懷裏拚命點頭:“想,爹,我已經學了很多字了。”陳枚拍了拍阿義,低頭看著站在那的純煊一步就上前預備把他撈到懷裏。純煊被他嚇到,邁著小短腿就往屋裏跑,嘴裏不停地叫娘。

清瑜早在窗口看見,特意不出來等在屋裏,聽到兒子叫自己這才掀起簾子走出來把純煊抱起,白丈夫一眼:“你瞧,才回來就把嚇到兒子了。”陳枚哈哈一笑伸手去捏純煊的臉:“我才走了這麽幾天,你就不認得我了?”

純煊不好意思地埋在清瑜懷裏不說話,一家人走進屋清瑜把純煊放下接過阿義:“你爹身上這麽臭,都不曉得幾個月沒洗澡了你還真能聞的下去。”阿義順勢滑下,拉著陳枚的衣衫邊緣:“娘,小姑父說了,男人要臭才是男人。”

陳枚本來已進了屏風後打算脫衣洗澡,聽到阿義這麽說伸出個腦袋來:“阿義,說的對。”清瑜又把他的腦袋塞回去:“快些洗澡,你都走了一年了還幾天?純煊認不得你也正常,我都差點認不出了。”

陳枚嗬嗬一笑繼續洗澡,清瑜把幹淨衣衫找出來,拿起丈夫換下的裏衣打算讓丫鬟去洗,再一細看白色的軟綢都快變成黑色的了,更別提上麵還有大洞,這真是洗都沒法洗,說不定裏麵還有虱子?

清瑜搖頭就喚來冬瑞讓她把陳枚這些裏衣都拿出去燒掉,免得虱子咬了人才對屏風後麵的陳枚道:“帶去的衣衫已經足夠多了,怎麽裏衣還穿成那樣?”水溫不冷不熱,況且已經回到家,很多事情都可以不想,陳枚泡在浴桶裏半閉著眼:“你也知道我是去打仗的,幾個月不解衣甲的事都有,洗澡更是想都不用去想,好像就在劍南洗了一次,換下的衣衫也是髒的不得了,都讓人丟了。”

阿義和純煊見屋裏沒什麽好玩的已經又跑出去了,屋裏隻有她們夫妻兩人。清瑜趴在屏風上瞧著丈夫:“就你說的有理。”

陳枚招手讓妻子過來,臉上的笑容不言而喻,清瑜反身走出,陳枚臉上不由露出失望,等聽到門關上的聲音,陳枚才曉得妻子是去關門的,看著妻子已經走過來,笑著說:“這桶很大,你也一起洗。”

清瑜伸手拍一下丈夫的胳膊:“別鬧,等會兒孩子們還要過來,我不過是幫你擦背的。”說著清瑜就拿起手巾給他擦背,邊擦邊說些家裏的事情。陳枚趴在桶邊,聽著妻子的聲音,不時和妻子說上一兩句,覺得真有說不出的輕鬆。

清瑜給陳枚擦好背看著丈夫麵上的笑,捏一下他的耳朵道:“這樣傻呆呆的,一點也不像將軍呢。”陳枚順勢把她抱到懷裏親了下,清瑜拐了他一下:“都和我說別鬧了,你瞧,身上的水都把我衣衫弄濕了。”

陳枚答應著手卻沒有放開,清瑜伸手去摸他的臉:“把胡子刮了吧,不然紮到孩子們不好。”陳枚嗯了聲在她耳邊道:“你是怕紮到你吧?”清瑜順勢摸到他耳朵緊緊捏起來:“再胡說。”陳枚不覺動情,把頭整個埋在妻子肩窩裏,清瑜聞著丈夫身上剛洗過澡那淡淡的味,身子不由也軟了,可是再鬧下去就要給人瞧笑話了。

可是丈夫的懷抱實在太暖,清瑜真不想離開,再賴一小會兒就好,清瑜迷迷糊糊地想。還是陳枚先放開了她,聲音裏帶有意猶未盡:“你說的對,他們在外麵敲門了。”清瑜這才聽到門那裏有聲音,把丈夫從浴桶裏拽出來:“好了,你也自己穿下衣衫吧,瞧瞧這水都黑了。”

陳枚咧嘴一笑,沒有提醒妻子她外衫已經濕了,清瑜攏一下頭發上前打開門,阿義整張臉都貼在門上,看見清瑜開門就笑了:“娘,娘,爹還沒見過弟弟呢,我特意去把弟弟抱來。”

奶娘一眼就看見清瑜的外衫是濕的,臉上不由一紅才道:“本不該打擾將軍和夫人的,可是小郎君再三再四地說要讓將軍見弟弟,這才抱過來。”清瑜伸手去接奶娘懷裏的孩子,孩子剛被清瑜抱過去就開始蹬腿不讓清瑜抱。

清瑜還奇怪一下,奶娘倒說話了:“夫人,您外衫有水,難怪不讓您抱了。”外衫有水,清瑜的耳朵不由紅起來,這是方才陳枚做的好事,回頭瞥丈夫一眼,陳枚已經換好衣衫走出來坐著喝茶,阿義和純煊早跑進去在他腳邊圍著問東問西,看見妻子白自己,笑嘻嘻一攤手。

清瑜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讓冬瑞帶著人把屏風後麵收拾了,讓奶娘把孩子抱進來這才到裏屋換了外衫,走出來時陳枚懷裏抱著孩子在逗著玩。阿義趴在那看著,眼睛眨巴眨巴地對陳枚道:“爹,娘說等你回來給弟弟起名字,要叫什麽?”

陳枚點一下兒子的下巴,這小子張開嘴笑嘻嘻地看著他爹,陳枚對著他吹聲口哨才道:“就叫純煜吧,多好一名字。”阿義叫出來:“那是不是就叫阿煜?”清瑜上前拍下他的臉:“是啊,你會寫嗎?”

這下難住阿義,緊緊咬住下唇想了會兒搖頭,陳枚拍下他的腦門:“你還說你會寫很多字,可現在又不會了,以後記得弟弟們的名字都要寫出來。”阿義努力點頭,旁邊的純煊也跟著點頭。

冬雪進來道:“姑娘們都來了。”說著冬雪又想了想:“小表姑娘也來了,不過大表姑娘說今兒大姑奶奶有些不舒服,所以就不來拜見舅舅了。”陳枚的眼神微微一黯,轉向清瑜:“方才一直沒問你,阿杞她,”斟酌一下陳枚才繼續說下去:“在這裏過的可好?”

當著眾人清瑜不好說話,倒是冬瑞笑著道:“夫人對大姑奶奶關懷備至,吃的穿的用的都送了去,下人們也盡心服侍不敢懈怠。”。

陳枚的眼低垂,自己問的不是這些,可是仿佛也隻有這些才能在這個時候被說起。當日救下陳杞的時候,陳杞那滿眼的恨意還在眼前,幾乎是喊著和自己說話:“你還救我做什麽,我不過是叛逆餘孽,你該一刀殺了我,好成全你們父子大義滅親的美名。”

當時的自己答不出來,所有的大義名分在這句話麵前都那麽蒼白。那個人是自己的妹夫,兩人曾經相熟,一起喝過酒打過獵,有過書信來往,信上諄諄說的,不外就是他要好好對待自己妹妹。

可是這一切都變了,陳枚把孩子交給奶娘,用手捂一下臉,清瑜剛想讓冬瑞出去說請純淑她們回去,陳枚已經把手放下聲音嘶啞地道:“讓女兒們進來吧,我還沒好好和珽兒瑢兒她們說過話呢。”

清瑜拍一下丈夫的肩,陳枚拉一下妻子的手,示意自己沒事。純淑她們三個已經進來,規規矩矩行禮後坐下。陳枚看向最小的竇瑢,她今年是四歲還是五歲,長的有些像陳樾。

清瑜見陳枚看著竇瑢不說話,笑著打圓場:“我初見時也奇怪呢,這孩子竟和樾妹妹有些像。”聽到提起陳樾竇瑢抬頭好奇地道:“大舅舅,五姨夫怎麽沒有一起回來?”陳枚一時沒有想起竇瑢嘴裏的五姨夫是誰,還愣了一下,清瑜笑著回了:“你五姨夫有事要過些日子才回來?瑢兒見過五姨夫嗎?”

竇瑢點頭:“五姨夫說,他會帶著大哥一起回來的,大舅舅,我們大哥什麽時候回來?”孩子童稚的話如同一把把刀往陳枚心上戳,想了很久才道:“你二舅已在京城見到他了,還有幾個月就回來了。”

竇瑢哦了一聲就掰起手指頭來,純漫好奇問她:“妹妹你在算什麽?”竇瑢掰完手指頭笑嘻嘻地對純漫:“三表姊,我現在四歲,還有幾個月就五歲,也就是說我五歲的時候就能見到大哥了,大哥大我五歲,那時候他是幾歲呢?”

阿義已經插嘴:“五個加五個是十個,那就是十歲,十歲的話那要比我大,那我也要叫大哥。”說著阿義還抬頭看著清瑜:“娘,我算的對不對,我厲害不厲害。”

陳枚的心已經痛如刀絞,用手按了下胸口,隻覺得心都快碎了,不忍再看向孩子們的眼,陳枚站起身往裏屋走:“我很累,先去躺一躺。”純淑年紀大些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也要比弟弟妹妹們知道的多,站起身道:“爹爹既然累,我們就先告退。”

清瑜勉強說了兩句看著他們走出這才往裏屋走去,陳枚躺在**眼睛睜的很大,看見清瑜過來伸出手。清瑜坐在床邊伸手和他相握,陳枚轉身麵對妻子:“我知道她過的不好,她恨我,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的妹妹,親口對我說恨我,恨我恨的希望我死去。可是清瑜,我不能死,就算知道妹妹恨我我也不能去死。”

陳枚的話讓清瑜聽的心酸,至親骨肉變的仇恨相對,這種事情誰都不想的。清瑜低頭緊緊握住丈夫的手,聲音放的很輕柔:“我知道,可我能做的就那麽多。”

作者有話要說:他們夫妻有同病相憐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