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麵
雖然尚未舉行禪讓儀式,但所有人都知道,陳枚既將取代皇帝成為皇朝的主人,他的妻子就是皇後,這一路行來,每到一個地方都是官員出迎,張燈結彩。清瑜本來就不是喜歡熱鬧的性子,應酬幾下就嫌煩了,傳話下去要早日到京,這些迎來送往張燈結彩統統免了。
雖有清瑜的傳話,但下一站的官員依舊出來迎接,遠遠看去,還能看到城裏的張燈結彩。清瑜的眉微微一皺就把車簾拉好,吩咐人趕著車直接繞過這座城,不在這裏過夜。
這樣的舉動嚇壞了官員,領頭的太守急忙騎馬追上清瑜的車駕,趕了小半個時辰才追上車駕,太守翻身下馬,顧不得歇息就走到清瑜的車旁邊:“臣叩問王妃,為何越城而行,是否是臣哪裏做的不對?”
清瑜挑起簾子看著太守:“尊駕所為本是官員常事,並無不妥,然我前日就吩咐下去,這一路輕車簡從,無需官員出迎,更不用張燈結彩擾民,為何到此地依舊如此,難道尊駕把我的話就當成耳旁風?”
太守額頭有汗珠滴落,官場上的往來應酬不都如此,常有人說要輕車簡從無需擾民,但真的不擾民了,一個個更不高興,當清瑜也是如此,誰知清瑜竟直接說出。太守知道今日這馬屁拍到馬蹄子上,連聲道:“是,王妃說的是,臣這就讓他們把那些撤了,此時已將夜深,露宿野外十分不便,還請王妃車駕回城。”
太守說的誠懇,清瑜也把簾子放下,示意車駕回頭,太守命人急速回城把那些撤了,用袖子擦一下汗,看來這位王妃是不喜歡奢華排場的,就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後麵的行程裏麵,果然沒有了迎來送往張燈結彩,雖然如此,路上花的時間也不少,走了五十天才看到京城。純淼正在清瑜懷裏打瞌睡,突然眼睛睜開看著清瑜:“娘,是不是京城到了?”
這一路上純淼問這話已經問了很多遍,每到一個地方她都要問一遍,前麵那麽多次都是失望,現在就不失望了,清瑜掀起簾子看了眼:“是啊,京城到了,我們淼兒可以看到爹了。”
純淼伸出個小腦袋往外看,哇了一聲:“娘,怎麽還在路上?還有,怎麽爹沒有來接我們?”今天的陳枚和離開涼州時的陳枚地位已經截然不同,懵懂的純淼隻知道一點點,但清瑜也沒有說有什麽,隻是摸摸她的頭:“你爹,可能事情很多,不會來……”
清瑜的話還沒說完,已經聽到宋淵的聲音:“阿姊。”純淼看見舅舅,已經高興地大喊起來:“舅舅,你說好給我帶的好玩的呢?”
宋淵直接把純淼從窗口抱出來:“舅舅給你帶的好玩的在家裏呢。”清瑜搖搖頭,這甥舅倆一見麵就說個不停,清瑜對還在和純淼玩的宋淵道:“是你來接我們?怎麽還不繼續前行?”宋淵勾唇一笑:“還要等姊夫來啊,姊夫不來,車駕怎能繼續前行?”
清瑜也笑了,純淼已經抬頭問宋淵:“舅舅,爹真的來接我們嗎?爹會不會又長大胡子了?”宋淵拍拍外甥女的臉:“這才一年多沒見,你怎麽話這麽多?等舅舅一個個回答啊。”純淼撅起小嘴,宋淵隻得哄她。
清瑜搖頭笑了:“你啊,這麽寵她,到時把她寵壞了我可找你。”宋淵摸摸純淼的頭:“以後寵她的人隻會更多,不過啊,我們淼兒是不會被寵壞的。”話音剛落,前麵的人群突然分開,宋淵笑容裏似乎有些別的東西:“姊夫到了。”
說話時候他已把純淼放回清瑜懷裏,牽著馬避到一邊,清瑜想喊住他,手伸出去就放下,一些事情已經改變,如同沿途所見官員口口聲聲自稱為臣一樣,從此他們姊弟之間,還多了層君臣身份。
陳枚並沒騎馬,當四匹白色駿馬拉著的車到了清瑜車前,宦官上前掀起清瑜的車簾,清瑜看著對麵那輛馬車,並沒下車而是坐在那一動不動。沒有人敢催促,隻是靜靜等著他們倆的動作,過了會兒陳枚才掀起車簾,來到清瑜麵前:“夫人,京城已到,請夫人隨我一起進城吧。”
清瑜這才伸出手,陳枚接住妻子的手,一年多沒見,此時看見妻子,才感覺竟有那樣多的思念。陳枚附耳在清瑜耳邊道:“笑一笑吧,難道你看見我不歡喜嗎?”笑意已經染上了清瑜的眼,清瑜看著丈夫的眼,那笑意這才一點點從眼漫到了臉。
陳枚握緊清瑜的手,宦官已經準備代替陳枚扶清瑜上去,陳枚示意他們退下,握緊妻子的手和妻子一起上了車,等到坐穩發出個手勢,車才掉頭往京城方向去。
這鑾車比清瑜一路所乘馬車要寬敞很多也豪華很多,陳枚靠在一個引枕上望著妻子:“方才為何不高興?”這車四壁都已關好,清瑜環視一圈才靠到丈夫身上:“因為你欺負我。”
陳枚的眉一挑把妻子摟緊一些:“我欺負你,我怎麽欺負你了?”清瑜握拳往丈夫身上輕輕打一下:“你驕傲我,我是你的妻子,是和你並肩而立的女人,而不是要下了車等候你向你行禮的人,你方才遲遲不下車,難道不是驕傲我?”
陳枚順勢握住妻子的手,要說沒有存了在妻子麵前顯擺的心,這是不可能的,但陳枚怎會老實說出,輕咳一聲才道:“我並不是驕傲你,隻是是禮儀。”禮儀?清瑜直起上半身看著丈夫:“哪裏有的禮儀不許丈夫來接妻子的?”
清瑜麵上的笑微帶嗔意,看的陳枚的心有些**漾,為掩飾這種**漾隻得又咳嗽一聲:“我這,這不是在群臣麵前嗎?”清瑜麵上的笑帶上幾分得意:“嗯,就知道你要在我麵前顯擺顯擺。”
陳枚把妻子的手握的更緊:“看見你才覺得踏實了,以後我再不在你麵前顯擺了。”清瑜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你要顯擺也可以,但隻許在我麵前顯擺。男人不驕傲妻子,還要驕傲什麽?”
陳枚把妻子的手放到唇邊親了一下,這才伸手摸上她的臉:“這些日子你也辛苦,還遇到了刺,我知道消息的時候都想飛奔回去的。”久別重逢,也隻有看到丈夫的時候,清瑜才會承認自己很累,往丈夫懷裏靠的更緊一些,搖頭道:“不累,隻要能幫到你,再苦我也不累。”
本來很穩的車突然晃了一下,清瑜還沒直起身子,陳枚已經很有經驗地道:“已經進宮了。”進宮,陳枚這些日子都住在宮裏?陳枚點一點頭:“陛下特詔,讓我住在宮內,不過隻是一處偏遠宮室。”說著陳枚輕輕點一下妻子的唇:“所以,我也隻有你在麵前才能驕傲了。”
做一個好皇帝要懂得克製自己欲|望,要廣納諫言,清瑜嗯了一聲就道:“在我麵前,你可以隨意驕傲。”
陳枚抱緊妻子,在她唇上輕點一下就很快放開,宦官已上前掀起車簾,陳枚握住妻子的手起身:“還有二十天父親的孝就滿了,欽天監擇的吉日在滿孝三日後。”
清瑜這一路已知道群臣已上數道勸進表,而這座宮城名義上的主人,皇帝也已下詔表明自己禪讓的決心。清瑜曾在史上看過數次的這一幕,此次照樣上演。
若不是公公去世,皇帝頻出昏招,或者自己和丈夫還在涼州,一邊擔心皇帝的不滿一邊努力過好自己的日子。看著丈夫麵上的若有所思,清瑜收回思緒才輕聲對丈夫道:“我知道,不管到什麽時候,我都會陪你一起走。”而且,清瑜看向在門口跪迎的那些年輕宮女,也隻有自己可以陪陳枚一起走。
陳枚攜住清瑜的手走進去,宮女們的眼裏有著驚奇之色,畢竟久深宮的她們,看到的男人實在不多,聽說的也不過就是皇帝的寵愛,但沒有任何一份聽說過的寵愛會比過眼前這個女子此時麵上的笑。
除了清瑜和孩子們,陳杞和陳柳全家也暫時被安排在這裏住,橫豎這片宮室不算小,住那麽幾十個人還是綽綽有餘的。最高興的是孩子們,見過陳枚收拾一下,純煜就帶著弟弟妹妹們去這探這個新地方,純漫見狀怎肯落後,托言照顧弟弟妹妹們就跟著跑出去。
隻有純煊乖乖地跟著純淑坐在屋裏,陳枚摸一下純煊的腦袋:“這一年多沒見,長高很多,我聽你娘說你讀也很用功。”純煊點頭後才說:“阿義哥哥的外祖父是有名的大儒,阿義哥哥有他教導學識一定進步的很快,兒子當然也不能落下。”
清瑜已在旁邊笑了:“他啊,就是怕被別人拉下,阿義呢,怎麽不見他。”知道清瑜遲早會問到阿義,陳枚示意純淑帶著純煊出去才說:“阿義和鍾先生住在一起,而且,鍾先生拒絕任職,要帶阿義回江南。”得到一片江山失去一個兒子,清瑜覺得心裏有些堵,過了很久才說:“我知道,鍾先生那日就說的很清楚了。”
陳枚拍一下清瑜就說:“我們還有那麽多兒子呢,再說,你真想再要一個的話,為夫再努力一些時候,你再生一個。”看著丈夫那靠過來的臉,清瑜用手按住他的嘴:“光這幾個小子就夠我淘氣的,還要再生幾個,你不怕他們把這宮城的屋頂都給燒了。”
陳枚順勢抱住妻子,連呼吸都充滿了滿足,一個男人有江山在手,有傾心相愛的妻子,還有幾個好兒子,竟似再無什麽不滿足的。
正式禪讓前還有很多準備要做,清瑜做為未來的皇後,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接受眾夫人的拜見,看見傳進來的帖子裏麵,第一個是秦秋的妻子,而第二個就是林縣君,清瑜輕輕一曬,十多年不見麵,不知這位還要和自己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