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
雖十多年沒見,但這話裏透著慈愛,清瑜本來沒幹的淚水又要奪眶而出,過了好一會兒才壓住心頭的思緒對楚二舅露出笑容:“甥女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什麽都護不住的孩子了。”楚二舅聽了這話,習慣地想要伸手去摸清瑜的頭頂,如同當年清瑜年少時候,每逢去舅舅家,楚二舅總要背著甥女帶她去田野裏玩耍一樣。
楚二舅的手在半空中停下,麵前的人已不是當年那個小孩子,而是端莊典雅的夫人。將軍夫人?楚二舅突然笑了聲,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外甥女竟然就是將軍夫人。
此時已經進到節度使府,清瑜把冬瑞端上的茶親自奉給楚二舅,看見楚二舅麵上的笑容才問道:“舅舅笑什麽呢?”楚二舅喝了一口茶才道:“大哥走之前,總和我念叨,說不曉得你過的好不好,還說夏天的日頭後娘的拳頭,有了後娘就有後爹,你在那宅裏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等長大成人,嫁的人家說不定也不是什麽好人家,到時更不曉得會吃什麽苦。”
清瑜眼裏的淚又忍不住了,楚二舅念叨過了才道:“瞧我,說這些做什麽呢,你現在過的這樣好。你爹他總算還有點良心。”良心?清瑜心裏泛起一絲冷笑,當初把自己嫁給陳枚,林氏可沒安什麽好心,至於自己那位父親,他心裏有的,永遠都是榮華富貴。
楚二舅感到場麵有些許的冷,忙道:“我就是一見你高興,話就多了些,清瑜啊,你別怪舅舅,舅舅們不是不想,隻是不能。”清瑜回神過來對楚二舅笑了:“我知道,我出嫁之後,曾讓人去尋過你們,但沒尋到,說是我走之後不久你們就被宋家逼離家鄉。”
楚二舅沒想到清瑜已經知道了,點頭應是才道:“那都是舊事,不提了,要怨,也隻能怨我們自己沒本事。”這話總是有些尷尬,清瑜又問起楚二舅來涼州幾年了?
為自己的娘出頭,清瑜覺得心又開始酸澀,這時純淑已經帶著弟弟妹妹們來了,瞧見坐在上方的是個普通的受傷老兵,純淑的眉頭不由皺一下,但還是上前對清瑜道:“母親,您派人說讓女兒們來見舅公,這位是?”
清瑜起身拉著純淑的手道:“二舅,這都是我的孩子們,這是你的大外孫女。”原來真的是舅公,純淑雖心裏嘀咕,還是帶著弟弟妹妹們上前行禮,楚二舅瞧見麵前這些高高低低的孩子們,嘴巴張的老大,已經是滿麵喜色,對清瑜道:“好,好,沒想到我家清瑜已經兒女成行了。”
楚二舅沒有去問那兩個大些的是誰生的,在涼州久了的都知道清瑜是繼室夫人,楚二舅當然也知道風聲,隻是摸摸袖子道:“可惜我這來的倉促,沒給你們帶東西。”純淑已經開口笑道:“不管有沒有東西,舅公就舅公。”
一直沒開口說話的純煜眨眨眼道:“舅公,你是從戰場上回來的嗎?你見過爹爹嗎?爹爹在戰場上是不是特別威風?”這一問,連純煊眼裏都有好奇神色,楚二舅笑了:“將軍在戰場上的確很威風,等再過些年,舅公就帶你們去戰場上好不好?”
純煜頓時拍起手:“好啊好啊。”這樣說幾句,初見麵時的疏離漸漸退去,清瑜看見楚二舅麵上有疲憊之色,示意純淑把孩子們帶下去才道:“二舅困了吧?我讓人給你安排住處。”
楚二舅打個哈欠才說:“不用了,我還是回自己住處,清瑜,我曉得你舍不得我去吃苦,可我是你舅舅,該護著你才對,怎能反讓你照顧我?等傷好了我就上戰場,到時立下大功,你在你婆家人麵前,說話也能硬氣些。”
這樸實的話讓清瑜沒有反對的理由,到最後隻是含淚點頭。楚二舅伸手拍拍清瑜的手:“你別傷心,要知道,我和你大舅最難過的就是當年年紀小的時候護不住你娘,讓她被宋家百般欺淩。再後來又護不住你,明明知道那是虎穴還放你去了。到現在,我怎麽忍心再讓你因了我在婆家人麵前說話不硬氣。”
清瑜眼裏的淚一顆顆滴落,滴到楚二舅的手上,聲音都有些嘶啞了清瑜才緩緩開口:“我知道,二舅,我知道,我從沒怪過你們。”楚二舅露出笑容:“可我和你大舅心都是不安的,一直在怪自己,但凡楚家有依仗,你娘也不會如此被欺淩。”
所以,為了那個離的很遠的封妻蔭子的夢,也要拿命去博嗎?清瑜強忍住淚開口道:“那舅舅住在哪裏,成家了沒?別的不能,這裏有些藥材我讓人給舅舅送去,早日好了才能早上戰場。”
楚二舅用手摸摸頭,笑容裏竟有些羞澀:“這幾年東奔西跑,到現在都沒成家,藥材最好,傷好的快才能上戰場。”清瑜命冬瑞拿來藥材送楚二舅出去,離開家鄉這麽多年,原來還是有人惦記著自己,這種感覺真好。
府中雖有人奇怪為何楚二舅不住下來,但清瑜積威已久,也沒人議論這些。過了幾日,鍾修已經收拾好了東西前往戰場,這行自然帶上了阿義。清瑜送他們走的時候才發現隨鍾修他們前往戰場的還有楚二舅。雖說清瑜知道楚二舅的傷快好了,但也沒想到他會這麽快重返戰場,頓時滿臉驚訝。
楚二舅見清瑜滿臉驚訝,用手拍著那支胳膊:“這點傷早好了,清瑜,你不用擔心,你大舅在天上會保佑我的。”騎在馬上的阿義也在那搖頭晃腦地道:“娘,您不用擔心的,舅公有我保護著。”
說著阿義還伸手拍拍自己的胸脯,鍾修有些吃味地道:“你隻保護你舅公,那外祖父呢?”阿義這幾日和鍾修已相處的很好,聽到鍾修這樣說就安撫地對鍾修道:“外祖父,您放心,我也會保護好你的。”
這麽個孩子在那說著一本正經的話,眾人頓時大笑,在笑聲中隊伍開始上路。前方的陳枚還在等待著鍾修的到來,等待著這位大儒帶來的天下士子的歸心。
陳柳的被休,最擔心的一個人反而是如娘,純淩遠嫁幽州,這次朝廷又調幽州兵前來攻打劍南,不知道純淩會不會受池魚之殃?服侍如娘的下人把如娘已經數日睡不好的消息告訴清瑜,清瑜知道如娘的病根在何方,可是這種事情,最要緊的是自己想開,不然怎麽勸也不行。
清瑜吩咐下人們服侍的再精心些,自己就拿起前方送來的消息看起來,剛看了數行麵上就十分歡喜地道:“請如娘到這裏來。”冬瑞摸不到頭腦,這些事情別說如娘不懂,就算懂為何要請她來,不過冬瑞還是吩咐人快些去請。
如娘這幾日瘦的厲害,走進來還沒行禮就聽到清瑜喜悅的聲音:“來瞧,幽州節度使半個月前薨了,他的長子發喪之後就起兵呼應涼州。如娘,你現在該放心了。”如娘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身子頓時晃了晃,清瑜扶了她一把:“你瞧你,就是個操心的命,淩兒過的好你也操心,過的不好你就更操心。”
如娘接過冬雪遞上來的熱茶喝了口才道:“也不瞞夫人說,我畢竟隻有淩兒這個孩子,她又嫁的那麽遠,難免多操心些。”清瑜把寫著幽州傳來消息的那張紙遞給如娘,瞧著她道:“你該這麽想,你操心難道淩兒就不惦著你了?”
如娘一字一句細細看完那張紙上寫著的全部幽州消息,心這才全放下來,聽到清瑜這麽問也笑了:“淩兒和我不一樣,她現在也是有孩子的人了,對我這個娘,惦記的也少些。”
別的那些就是如娘不能瞧的,如娘歎息過也就退下,現在有了好消息,如娘這顆心也能放下。
幽州起兵呼應涼州,正在做針線的陳柳知道這個消息後唇微微一翹,天下節度使反了兩個,朝廷的形勢已成岌岌可危之勢。坐在她對麵的陳杞看到她麵上的笑容,不由輕歎道:“這人的際遇真是比不了,當初劍南起兵,涼州竟是直接出兵剿的。”
這是陳杞心裏怎麽也跨不過去的坎,陳柳瞧著她道:“當初和現在不一樣,況且當初二哥四弟都在京城,那麽多的老少,你讓父親怎麽辦?”陳杞沒有說話,過了會兒才道:“我知道。”屋內又陷入沉默,陳柳看著麵前的長姊,回來這麽些天,姊妹倆還是像原先沒出閣時一起聚了說說話,可這位長姊身上的那股精氣神早不見了。
陳柳搖頭歎氣,過了會兒才道:“可我們,畢竟先是陳家的女兒。”說著陳柳收起針線招呼月雅離開,陳杞看著她們母女離開,知道是一回事,可要做好就是另一回事。
鍾修的投奔、幽州的呼應,都讓局勢開始往涼州這邊逆轉,可是這擋不住有人的蠢蠢欲動,很快邊境傳來警報,黨夏大軍壓境。出兵前黨夏就派人來聯絡過陳枚,願出兵相助,條件是,當陳枚得了天下,就從涼州往內撤三百裏,這個條件自然被陳枚拒絕。